《余生不顾》将不至

8、第八章

　　王愿之将最后一笔落下才抬起头来对余耳说：“久等了，你答应我的事做完了，我自然要兑现我的承诺。”她从她身前的桌子里拿出一个东西，伸手递给了余耳。余耳伸手接过，有些疑惑，踌躇着开口：“还请王姑娘帮帮忙，借一借棱长楼。”余耳其实有些生气，她已经把答应王愿之的事做到了，但她言而无信，说着要帮她，却给她一面破镜子。但她现在有求于人，即便再气，也只能压下火气，放低姿态。
　　王愿之一抬下巴，笑着说：“我不是给你了吗？”余耳一愣，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这面镜子，有些不敢相信。仔细一看，它似乎也不能称之为镜子。普通镜子的镜面能照人，而这面镜子的镜面是由青铜制成的，上面已经锈迹斑斑，镜子周围刻着繁复的枝叶，柔软的枝条蜿蜒如镜面消失不见，而它的背面则是雕刻着余耳从没见过的咒文，已经有了些许的磨损。
　　王愿之对余耳说：“你把你要找的那个人的东西拿出来。”余耳忙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来，从里面拿出了一缕头发。那是他师傅留给她的，连同给她的信一起塞在了枕头下。
　　余耳一只手拿着棱长楼，一只手拿着头发，迟迟未动，犹豫不决。之前那么迫切的希望，现在有机会在眼前了，却又开始害怕。王愿之看出她的犹豫，揉声劝慰道：“我之前也同你一样，想找一个人，却又害怕见他。我不是有什么对不起他，只是害怕再见到他时，我之前的时光都成了笑话。最后我还是见到了他。”余耳看着她，结合昨天顾念透露给她的消息，知道她说的是陈襄。王愿之一笑：“我见着了他，以后就再也不会想他。”
　　余耳突然有些心疼王愿之，但一想人生都是各种不易，她好歹还有万贯家财，比她身无分文强。不过王愿之说的确实在理，有些事终归是要面对了结的。
　　余耳一面举着棱长楼，一面展开了手掌。棱长楼的青铜镜面隐隐泛起了微光，慢慢脱离余耳手中，浮于半空。余耳手中的头发也慢慢浮起来，并逐渐像棱长楼靠拢。棱长楼的光越来越盛，镜面的铁锈慢慢消失，没入镜面的枝叶像活了一般，伸展枝叶，从镜面退出，依附与周边，露出光洁的见面。在头发与镜面相接触的那一刹那，余耳猛然间至于一个冰天雪地之前。余耳着急的向四周望去，只见白茫茫的，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带着厚重的雪，天空上缓缓的下着雪，像被风吹起的柳絮一样，寂静无声，好像只要她动一步就会有很大的回声一样。
　　余耳猛然间睁开眼，却又是在王愿之书房，原来都是幻觉，怪不得她穿着夏衫也没觉得寒冷。王愿之见她睁开眼，关心道：“见着你要找的人了吗？”余耳失落的摇了摇头，王愿之奇道：“那你见着什么了？”余耳抱歉的朝她笑笑，道了声谢顺便道了别。王愿之也不在意嘱咐道：“后会有期。”
　　顾念等在门外已经有些时候了，因为只借棱长楼给余耳他也不好进去。见余耳出来了忙问：“怎么样？那棱长楼长什么样子？你找到你要找的人没有？当真那么神奇吗？”余耳回过神来，抱拳说：“明天我要去别的地方了，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顾念被突然而来的告别弄得不知所措，愣了一下，才追了上去，拉住余耳问道：“好好地你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要分开了呢。”余耳感觉这句话说的她就像是生气地小媳妇一样，顿时有些不自在。她将手从顾念手中抽出来，交握道一起，解释道：“我要去的那个地方太危险了，你不要同我一起去了。”顾念反驳说：“那么危险就更要两个人一起去了。相互有个照应。”余耳听了他的话，低头思索着什么，顾念以为她就要同意了，正美滋滋呢，余耳抬头坚定地说：“不行。”顾念伸手拦住余耳：“真有那么危险？那你也不要去了。”余耳见顾念表情凝重，心情突然愉悦了起来：“我不一样，我是必须要去。”突然话锋一转笑着说：“我从来没去过守安，等我回来时，你带我在守安转转，好不好。”顾念轻轻的点了点头，余耳笑着说：“那说好了啊。说好了你就不能反悔。”余耳这话说的极为慎重，像是说给顾念听得，也像是说给她自己听得。
　　待顾念走了之后，她从怀里拿出他师傅留给她的信，信上是他师傅给她最后的嘱托。在她太师傅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很厉害的妖怪君页，他人面鸟身，脚下踩着两条黄蛇，善夺魂，噬人魄。凡他过境之处，皆涂炭生灵。为除去他，当时他的太师傅连同其他的道长合力将他收服，因他妖力太过强大，保守起见，便将他的灵魂拘于翠微山的合赤串中，而他的身体镇于空桑山底，也就是这一次使翠微山声名鹊起。但是，最后却因为他的疏忽大意将合赤串打开，让君页的灵魂逃了出去。最后他说，自君页逃出去之后，他惶惶不可终日，走遍各地都未能找到他。他这一生都想弥补这个过错，现下他得到消息棱长楼可以找到君页，心里既高兴又不安。他知道此去必然凶多吉少，但因果轮回，由他得了这个因，必然要由他摘下这个果。如果三个月后他没回来，也不必寻他，只望她能做到他未做到的事。在落款处之后，余未又添了些对不起余耳之类的话。
　　明明两张纸就能写完的事，硬是洋洋洒洒的写了三张，是她师傅的风格了。余耳小心翼翼的将信纸叠好，仔细的装进自己的衣兜里。其实，他师傅何必觉得对不住她，他是唯一她师傅，他是她唯一的徒弟。他的事业由她继承，他的遗愿也应当由她完成。余耳一直认为他没做到的事，显然她也做不到，但她还是努力去做了，她这一辈子不管多长，死后终究是有脸去见他师傅的。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余耳就启程出发了。刚出城门，余耳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拿着行李，左手拿着一把剑，嘴上叼着一根草，见余耳看着他，把草一吐，晃晃悠悠的朝余耳走来。余耳眉头一皱，还未说话，倒听见他先说：“我可没跟着你，只是巧了，这天下这么大，咱们走的居然是同一条路呢。”余耳很生气顾念没听她的话，看了他一眼，沉着脸一言不发自顾自的朝前走。仿佛眼前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顾念也不恼，笑眯眯的跟在她身后，也不说话烦她，就这么一路默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