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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 粉面桃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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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墨离看来,自己绝没有小姑娘说的这么玄乎。
能看到体内,十有八九是自己凝神的功夫异于常人,更容易进入境界,但这要归功于往日的训练。
至于什么结丹,呵,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而且他非常确定,这珠子是爆炸后才有的,所以,它绝对不会是什么金丹。
如果猜测正确,他觉得,这珠子应该是个战利品。
爆炸,让一切化为乌有,但尘埃也是物质,既然没有排出体外,它会去哪?
当然留在了体内。
这些细小不可查的物质,就像当初鱼塘那满塘泛波的粘稠,最后压缩成水珠,进入身体。而这珠子,就是爆炸后散落物质的聚集体。
只是现在还是老问题,它为什么会存在脑后,为什么会自行发光,救自己?
陆谦侃侃而言,发现对方虽然看着他,心思明显没在这,不由冷下脸,不说话了。
墨离回过神,露出歉意,“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懂这么多,不过你这都是文言,我有点听不懂,但还要谢谢你的解答。”
说完站起身,“重新介绍一下,我叫墨离,是一名军人,不管是刚刚的讲解,还是之前的救命之恩,都非常感谢你。敬礼!”
如此庄重的感谢,把陆谦立时整不会了。手忙脚乱站起,连连摆手,“不客气不客气,不用这样不用这样。哦对了,我叫陆谦,是一名学生。”
“陆芊?是‘可堪芳草更芊芊’的‘芊’吗?这名字很好听。”
“什么‘芳草芊芊’,我是谦虚的谦,谦谦君子的谦!”
墨离本想夸夸小姑娘,哪想又突然变脸,无奈点点头,“啊原来是那个谦,也不错。”
“什么也不错,我是男的,男的!”
什么? ?
墨离鲜有情绪挂到脸上,此时却是满脸惊讶,长成这样,男的?
“咳,原来是男的啊,那是我理解错了,见谅,见谅啊。”
陆谦一听什么‘芳草芊芊’,就知道这人把这人当成女的了,这个气啊,和着他一直把自己当成女的看待!
还有,你这样是道歉吗,嘴角止不住上翘,眼睛里的不信都要溢出来了,当我瞎吗!
行,笑话我是吧。
深呼一口气,大度摆摆手,“没关系,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这位大叔,你的名字也不错。墨者,极黑也,离者,分别也,很有诗意嘛。”
“你…哈哈哈。”
听见叫自己大叔,墨离便是愣住,随后的解读,忍不住放声大笑。这小子,还是个不吃亏的。
虽然很幼稚,但陆谦感觉扳回一局,心里平衡了。
重又坐下,回归正题,“我觉得你这个是金丹,你觉得呢?”
墨离没法说自己的判断,摇摇头,“我对这个不在行,所以没法确定。不过我曾在路上曾捡到一个东西,跟它很像,也不知道有没有关联。”
陆谦不知他想岔开话题,疑惑看向他,一个很像的东西?…
“你等一下。”
转身进屋,拿出两个盒子,其中一个递给墨离,“你说的是不是这个?”
墨离打开盒子,竟是鱼塘那颗绿球。此时一块白绒垫底,愈显翠绿透澈。
“没想到它还在,我还以为丢了。谢谢。”
“没丢,我从你衣兜里发现的,你说跟它很像?”
“是,就是比它小很多,我指甲盖这么大吧,你有什么思路?”
“没有,就是我也有这样一颗球,但颜色不一样,你看…”
陆谦打开手中的盒子,一块黑色绒布上卧着一颗白色球体,剔透玲珑,大小还真跟这绿球一样。
墨离好奇接过,两厢对比,重量、透明度甚至纹理竟都相同,简直就是一个妈生的异胞胎。
“你这哪来的?”
“是从一个树精那捡得来的。”
“树精?”
“嗯,那是一棵很厉害的柳树,在我住的小区里,能吃丧尸,也吃人,非常恶心。”
提起这个,陆谦皱起脸,满是嫌弃厌恶。
墨离却只觉听错了,“你是说柳树能吃人?”
“是啊,而且还差点把我吃了呢。”
“…”
墨离啪地盒子一合,正色道,“陆谦同学,撒谎可不是好学生。”
“谁撒谎了!”陆谦坐地跳起,“是真的!”
“呵,既然这样,你说说,它是怎么吃人的?”
墨离一万个不信。他只听说过有食人花,可那是在原始森林才有的植物,一个城市的居民区,出了一个吃人的柳树…学前读物看多了吧。
陆谦不干了,他最烦这种人,仗着见多识广就随意否定别人的人,难道世上的事都在你的知识范围内,就不行出圈?
“好啊,既然想听我给你说说,不过你可坐好了,吓着我可不管。那天,我在家,看到…”
其实这段记忆,对陆谦来说就是一场噩梦,他真不想回忆。可为了证明并还击,他不仅极尽详细,还怎么恐怖怎么来,怎么恶心怎么来。
结果是明显的,墨离脸上慢慢现出认真,眼色也不再是不屑。
但他却并没得意到哪去,几次暗暗呼气,压住干呕和蹦蹦跳动的心脏。
他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说这事了,太遭罪了。
墨离看似专注倾听,心里却已惊涛拍浪。
不为别的,而是那柳树吸食的方式,竟与李云霄吸食丧尸的画面几乎重叠,为什么?
难道,那怪物还有同伙,寄予树木之中而存在?
可高家镇离这千里之外,什么同伙会离这么远?
陆谦哪知他心里的疑问,说完后见他沉思不语,想当然觉得无话可说了,不禁暗爽。
拿起白球,“知道我是怎么得到它的吗?”
墨离看看他,“不是说从柳树那捡来的吗。”
“哪有那么简单。”
陆谦摆了下手,“这可不是随便捡来的,是柳树自掘蚊墓后被我发现的。”
“自掘蚊墓?这话怎么说?”
陆谦一笑,自顾自倒了杯水喝下,而后老神在在的把白球放回盒子,才道,“我再出去时,已是冰天雪地,雪没过脚面。其他柳树都死了,唯有这棵大柳树,绿着枝叶,…”
讲起这段,陆谦不怕了。虽然当时被骗有点傻瓜的嫌疑,但出发点是好的啊,自己可是个善良的人。并且由此更能证明,树精的险恶。
所以当说到树枝将他卷起时,腾地站起,手脚比划着,俨然成了斗士。
墨离听得是惊奇不已,柳树能说话,还会欲擒故纵耍计谋,这还真成精了!
不过,既然如此厉害,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万缕枝条皆是利器,真以为一把菜刀就能把它灭了?
在他看来,十有八九是因为天寒地冻,那柳树获取食物越来越少,使得体内空乏,所以才被这小子得手。
不过,这位似乎没意识到这点。瞧这厉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吒闹海呢。
陆谦全身心投入到情境中,完全没关注墨离眼底的揶揄,直说的热血沸腾。
当说到发现白球,才看向他,“它当时包裹在树根里,我本来不想拿的,可后来一想,这样一颗恶心树,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东西,一定是从哪偷来的,我得留下它,万一哪天碰到失主也好还给人家,也算做了件好事。”
陆谦把猎奇占有的心思美化的一点也不心虚,反正他不觉得会碰到失主。
墨离啪啪拍起巴掌,“厉害,只身一人打败…树精,还不贪心,陆谦同学,了不起啊!”
甭管是不是真要还失主,也甭管那柳树如何弱鸡,就这细胳膊细腿,胆量也不咋样,最后能把它砍死,墨离觉得,这小子当时绝对是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就冲这分猛劲,该夸。
得了夸赞,陆谦不由翘起嘴角,却姿态谦虚的摆了下手,回身坐下,“其实那树根本不厉害,纯是虚张声势,只要心里别害怕就能赢。”
墨离呵呵笑了,这小子还挺能装,明明高兴的就差摇尾巴了,还在这一副不值一提的样子。不如我再夸夸,看他还能不能坚持住。
“不管怎么说,敢与树精作战,令其覆灭,勇士之举,陆谦同学,你可以称得上少年英雄了。”
这简直就是极高的赞扬了,谁能不美?
陆谦顿时凤目成月,唇似上弦,一张脸粉扑扑绽开,就像一朵桃花忽地盛开,娇蕊芳菲,美不胜收。
墨离自认不是好色之徒,可这一下,只听心房咚的一声,随即一股酥麻像过了电般在前胸后背炸开,坚实的肌肉都跟着一颤。
玉软花柔,一笑倾城,不过如此了吧。
这小子,你确定自己是男的?
虚拳抵唇,“咳,你,你觉得这白球是什么,玉吗?”
“当然,这一看就是羊脂玉啊。”
“你还知道羊脂玉?”
“当然知道。”
陆谦得意扬起头,“羊脂玉的鉴别很简单,手感温润细腻,色泽白中微微有一点黄,像凝脂一样,最后要有重量感,轻飘飘的就是人造的,不信他试试。”
“还有你这个,也是很厉害了。祖母绿,纯正的翠色,光折射后表面会明暗不一,同样也有重量感,绝对真货。”
墨离惊讶了,“你这小小年纪,怎么知道这么多?”
“嘿嘿,我爸是雕刻家,从小就教我认各种质料,当然懂了。”
其实这可有吹嘘的成分了,所谓雕刻家的称呼,不过大家的调侃。
当年,陆谦的爸爸杨光磊自镇上获得一等奖,抱得美人归后,又陆续参加了不少比赛,但毕竟不是专业,又是高一级的赛事,所以成绩平平。
于是有人就开玩笑说,你杨光磊已经是‘雕刻家’了,把厂里最好看的女子“叼”走,“刻”了一个乖巧的孩子,这么好命,还要什么奖。
杨爸爸深表赞同,只觉这辈子就这样了。
待陆谦两三岁时,以讲故事的形式翻阅各种雕刻作品,应名“从小培养艺术细胞”,实则希望儿子能青出于蓝胜于蓝。
一次朋友送了一本书,开篇就是各种玉器图片,小陆谦一下看呆了,而后指着其中一副,“爸爸,刻这个。”
那是一个玉雕葫芦,翡翠白玉合集而刻,精巧灵动。
杨爸爸一看,苦下脸,“儿子,这个爸爸可刻不起。”
而后开始讲原因,最后总结的大意是,爸能刻,但这东西太贵。但其实,他擅长木雕,玉器之类很少接触。
小陆谦哪懂得大人的虚伪,当即拍胸脯道,“等窝长大给爸爸买。”
由此,姥姥再领他出去溜达,碰到总逗试他,什么“卖给我家吧,天天给你做好吃的”人时,他不再躲在姥姥身后瞪眼,而是一拍胸脯,“值钱,买不起。”
他是要给爸爸买玉的人,得多值钱。
墨离哪知这些,只觉要对陆谦夸目相看了,原来是艺术家的儿子,怪不得懂这些,还长的这么…精致。
“厉害。”
陆谦笑着谦虚道,“我就一般般懂了。说起来,你这个是从哪得来的?”
当时他差点把墨离的烂衣服扔出去,基于谨慎,检查了一下,才发现了这绿球,立时被惊住。
这人破破烂烂的身上什么也没有,却有这么贵重的东西,那骇人伤不会是因为这个而来的吧?
虽然现在知道他是军人了,但他觉得还是有必要问一问。
只是墨离的回答让他太惊讶了,“鱼塘?有祖母绿?”
“是,…”
墨离没有隐瞒,说起高家镇的经历,陆谦听得是目瞪口呆,冷意连连。
十二岁的孩子变异成山一样的怪物,这也太吓人了。
原来那一身伤是被那怪物害的,当时得多疼啊。
还有那个叫李肃的,一家三口都死了,还是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离去,真让人难受。
比较起自己刚刚得意的大战树精,陆谦只觉很惭愧,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那你战友呢?”
“来这后,我们分头找人,估计现在他们应该汇合了吧。”
陆谦闻言,没由来起了一股闷气。如果不是河水神奇,这墨离此时已是坟里的一具冷尸了。那时他几乎半残,他战友怎么会放心他一个人?
算了,这不归自己管。
“我记得之前电视有过报道,说7月1日凌晨有流星雨,你刚说镇上的丧尸都在陨石那,会不会是那天的陨石?”
“应该是,他们说陨石是地震那晚出现的。”
陆谦琢磨起来,“这样的话,…是陨石让人变成了丧尸吗?…好像不对,晋江这没陨石啊,怎么也有丧尸?”
墨离赞许的点点头,“不错。最初我们也觉得可能跟陨石有关,但后来发现没有陨石的地方也有丧尸,而且末世前夕所有人在同一时间昏迷,就算是陨石有辐射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覆盖率。.”
“…你说什么,所有人昏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陆谦一脸懵圈,墨离不由露出诧异,“怎么,你没昏迷?”
“没有,不是,我一直在空间,啊不是,我一直,一直…”
‘空间’二字一出口,陆谦便慌了,想编个瞎话都不会了。
墨离多聪明,一见这样子就明白了。
表态道,“别一直了,放心,我不是多嘴的人,不会对别人说,更没有夺宝害你的心思,你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
陆谦张张嘴,最终低下头,“…谢谢。”
事已至此,不信也得信了,“那个,你跟我说说吧,大家怎么会同时昏迷。”
“好,那是7月5日,我们在云泽颍张镇抓捕罪犯,早上7:30,...”
墨离将当时的情况讲述一遍,又把在晋江了解到的情况说了说,两下结合,得出全体同时昏迷的结论。
陆谦手紧紧攥住衣角,轻颤起来。
原来,那时看见小区的人都躺在地上,正是全体昏迷的时候。怪不得雷电要杀了自己,天道所至,万物刍狗,他这个异类当然要被抹杀!
难道,末世,是上天降下的劫难?
墨离见他似乎吓得不轻,拍拍他的肩头,“别怕,都过去了。”
“哪过得去,这是天劫,老天不让人活了,这个世界完了!”
“这叫什么话?”
“就是这话,你不知道现在外面情况有多坏,雪没过膝盖,路上的死人比比皆是。七月份出事,现在十一月份,仅仅四个月就这样了,以后呢,吃的越来越少,天气越来越冷,很快所有人都会没了…”
死人比比皆是?
墨离皱起眉头,不是有政府基地吗,怎么还会有这样大量的死亡?
想再具体问问,却见小孩低着头,满身萦绕着悲伤,无奈询问变成哄劝,“你也别难过,不是还有基地吗,很多人都还活着,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陆谦摇摇头,“没到也快了,有基地又能怎么样,所有生产停摆,等到坐吃山空那一天,就是人类灭亡日。”
认知如此清醒,让墨离哑言了。
想了想,“你说得对,现在情况的确不容乐观。但有句话,叫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就是说,一切事物都在变化中,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所以想像不能当结果,更不能作为真实而衡量。”
“难道事到临头都死了才叫真的?”
“你太极端了。”墨离正色道,“先不说眼下,就说自有人类到现在,上百万年历史,这其间经历多少浩劫,但人类没有灭亡,反而一步步走向现代文明,为什么?”
“因为人类是智者,看似脆弱,却最会适应环境,最会利用一切为自己服务。”
“我们在高家镇遇到的异形,按理说不可能战胜,可最终我们赢了,靠的不是侥幸,而是头脑,团结。”
“所以陆谦,未雨绸缪是智慧,但绸缪止步则是愚蠢,困难时时都有,关键是你想不想干,敢不敢拼。”
墨离很多年没这样与人谈话了。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早已变成砺戈斩棘的冷血杀手,哪还有什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耐心,不服,揍一顿就服了。
可面对陆谦,他不觉心生柔软。这孩子又弱又小,此时一副天塌下来的悲戚,让人根本无法重话,粗暴对之。
直到有一天,当小孩怒声质问,要和他分道扬镳时,墨离才明白,原来所谓的恻隐之心,也是一种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