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命》容太医

74、第 74 章

　　竟然还敢干站着瞪他，是连逃跑都放弃了吗？
　　男人先是觉得诧异，而后目露凶光，杀气腾腾地直奔简妮而去。
　　离得稍近时才发现，那个他接下命令必须在她走出这条街道前除掉的女孩，正满脸泪痕地盯着他看，没有惊慌，没有畏惧，更没有逃，她就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好像料准了自己一定会出现在这里来取她的命一样。
　　奇怪的念头闪过，但他来不及细想，手上的枪已经举起，黑黝黝的枪口正对上那女孩的眉心。
　　雨还在下着，幽冷的夜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五米不到的距离，他将她看得清楚，自己却被阴湿的伪装完美地掩盖住了。
　　一身黑衣黑裤，加上遮得极低的帽檐，他有自信没人能看清他的脸。
　　男人警惕性极强地用余光扫过，环境没变，也没有谁注视到这一处，但背后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总觉得有东西在窥视着他，危险的直觉也悄然潜入体内。
　　他能看到雨滴顺着那女孩的下颌线滑落，她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静谧地仿佛一尊雕塑，连眼都没眨一下，更别说求饶了。但这根本不合逻辑，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在他枪下还能保持镇定自若。
　　他应该立即扣下扳机的，可为什么对方什么反应都没有，甚至看向他的眼眸里还隐隐透露出同情。
　　哈！是疯了吧！
　　然而男人嘲讽的笑意都没能爬上眼尾，只听“叮——”的一声，好似头上被人重重地敲了一记，脑中立刻迸发出一道过电样的感觉，初始时并不明显，但随着声波与电流所过之处，细微的疼痛像无数只小虫沿着骨缝连接处狠狠地往颅骨里面钻去，他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痛苦地眯起了眼睛，执枪的手亦控制不住地开始打颤。
　　怪异的事情就发生在这个瞬间，那女孩刚还挂满泪水的脸转瞬间就起了变化，她的眼神忽地转冷，因他的持枪威慑而慢慢抬高了手臂，看上去像是在做投降的手势，但怪就怪在她只抬起了一只右手，女孩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变了，男人忍痛眯缝着眼睛打量了一番，发现她竟然是在笑！
　　就像待宰的羔羊突然高举起了手中的镰刀。
　　在强大的痛觉撕扯下，男人努力地睁大眼睛，发现女孩的指尖刚好点在了自己头上，他想要看清她的手势，可是额上渗出的冷汗顺着皮肤的纹路滑进眼里，让眼前的人散射成了无数片光怪陆离的影像，那些邪恶的，暴戾的，阴狠的影子，全都来自于一个人……
　　惊悚直击心脏，他想要扣动扳机，可食指根本就不听他的使唤，不仅是食指，他好像整个人都动不了了……
　　剧烈的疼痛使他汗流如注，连很简单的字句都无法吐出，胸腔也在不知名的力量下被挤压到极限，这种溺水一样的感觉使他产生了濒临死亡的恐惧，只有微弱的气流断续从唇间溢出，发出“嘶嘶——”的声音。
　　那女孩子却似乎对现状十分满意的样子，她的笑意加深，让被折磨着的人心底生寒。
　　男人艰难地呼吸着，明明是忍受着剧痛的身体，却跟被人给施了定身术般动弹不得，他的枪口还直直地冲着对面人的脑袋，躯体却像遭到了重型货车的碾压，人被束缚在原地，连一个勾动手指的简单动作都无法做到，在他近十年的职业杀手生涯中，如此被动的局面这还是第一回遇上。
　　他以为对方会很快结果了他，毕竟这女孩子已经占据了实力上的绝对优势，就算让他将枪口调转回来对准自己，也足可以做到。
　　这感觉简直糟糕透了，自己就像只被猫捉住的老鼠，被攥在掌中尽情耍弄，插翅难逃。什么时候她玩腻了，他的死期也到了。
　　对手实在高深莫测令人难以捉摸，但男人却不想连反抗都没有就束手就擒，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么死也好，生不如死也罢，要他引颈就戮放弃抵抗，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他勉强凝聚起游离的思维，用仅存的力气咬破舌尖，随着血腥味的涌入，貌似情况比刚刚略好了些，至少，他可以顺畅地思考了……
　　男人眼角抽搐了几下，思路逐渐清晰起来，不禁哀叹自己竟接了个水这么深的任务。这丫头到底是什么人啊……给他的那堆资料上可从没提过这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是具有特殊能力的……
　　还不是因为对方仅是个普通人，不然用得着让他来吗，这下倒好，阴沟里翻船，不是等着送死么？
　　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袭来，男人眼前短暂的清晰时刻眼看着又要消失，他赶紧又狠咬了一口舌头，可惜的是，这回连这招都变得不好使了，正迷蒙间，他听到那女孩冷冷的开口，声音却一会儿近一会儿远的，只有几个单调的字眼跟满是嘲讽的语气被耳朵捕捉到，伴随着一阵虫鸣样的叫声，他的意识再次飘远，沉入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由于杀手与被害者的角色整个调换了过来，这也让简妮的视角变得混乱极了，她能看清要置她于死地的男人那一方的所有反应，也能看到她举起的右手，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或者说，她认为自己的身体里挤入了另一个灵魂。
　　“就这两下子还想杀人？”她听到了自己的嗓音，那么熟悉的嗓音，里面却满满的都是邪气。
　　对面的男人没有回应，僵硬的冷厉表情被冻在了脸上，简妮大概看明白了一些，小声唤他：“乔一……”
　　“还没有结束简妮。”还是她自己的声音，但她知道正操控着自己身体的已换成了他。
　　“这是我给你上的最后一课，趁警察没来之前……”
　　最后这个词，深深地割痛了简妮的心。
　　但乔一没给她预留出整理情绪的时间，他带着教学式的口吻命令道：“集中你全部的精神力，注意看接下来的部分。”
　　乔一话音才落，就见那男人眼睛开始发直，瞳孔骤缩，虹膜上反射出的是一道又一道的漩涡，被催眠了一样。
　　简妮心中似有所感，但这本身就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打比方的话跟学会骑自行车有些相似，都是在某个时间点上忽然就开窍了。随之而来的是灵感源源不断的流入体内，深深根植于她的四肢百骸，她知道，当下一次再遇到危险时，当乔一已不在她身边时，自己该如何应对了。
　　夹裹着冷雨的空气被吸进肺里，简妮鼻端泛酸，看到乔一控制着她的身体收回了手。
　　“好了，就到这里吧，”语毕，他又观察了那男人几眼，肯定地对她说道：“不用担心了，我敢保证，就算等会儿警察提着警棍来敲他的脑袋，都未必能把他给敲醒。”
　　灵魂上的桎梏一下子就减轻了许多，简妮已能感受到雨点打在手背上带来的冰凉濡湿的感觉，但她还无法动弹，就听乔一接着说道：“你没经过系统的训练，当然，你也没必要去经历那些违背人道的实验，这一招是区别于你的那些‘被动技能’而言的，别看它简单，你只需直接出手，就可以让一个壮年男性在眨眼间失去反抗能力，如果某一天，有人要对你不利，记得我今天教过你的这一招，关键时刻是可以保命的……”
　　他刚刚说完，简妮脑袋里就轰地一声，一片震耳欲聋的坍塌过后，身体里属于自己的某个部分便永恒地离开了。
　　“……乔一？！”
　　“乔一你别走……”
　　“能，能不能别走……”
　　她嘴唇嚅嚅动着，没有人知道她恳求的内容，她被仍在了这条孤独的街上，曾经并肩而行的人已经不在了……
　　就在乔一离开后没过几秒，街角就传来了警笛嗡鸣的声音，一点点地接近她，带着喧闹
　　的，久违的安全感。
　　简妮咬牙坚持站着不动，做出的姿态像极了一个正在被人持枪威胁的人质，她眼里
　　闪动着泪光，脸上哀戚乞求的神情那么明显，根本不容匆忙赶到的任燃多想，只一眼就给面前的场景定了性。
　　从警车上陆续跳下来几个同样持械的警察，简妮不动声色听着他们的喊话，诸如“放下武器，远离人质”之类的。
　　场景跟站位是乔一早就为她设计好的，由于男子正好背向而站，这样一来警察除了能看到他高举着枪外根本就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更无法去判断他接下来的动作，唯一令警方感到稍稍欣慰的是，对方并没有立即将人质挟持到身边，他依旧提枪而立，身体僵直地站在雨里。
　　虽然搞不懂这杀手的目的，但他若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其实是能给他们提供解救机会的，因为只需要歹徒一个破绽，或者一个小小的走神，他们便可以抓住并缴了他的械的。
　　任燃脑中飞快整理出几个营救计划，冲着身后猛打手势，简妮就看到另有一组小队无声地进入了街旁的建筑物中，这一队人手上均拿着狙//击//枪，开始在高处的楼梯间找寻最佳射击位置。
　　喊话一直持续从未中断过，没多会儿功夫整片街道就全被警方的人严密封锁了起来，街两旁还在做生意的人家能跑的全跑了，居民楼上的住户全部门窗紧闭，以往胆子大的爱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没几个敢凑上前来，就怕暴徒手里的子弹不长眼，倒霉催的挨一下子直接歇菜。
　　此次恶性持枪挟持事件给这座表面看上去一片宁静和谐的城市带来了致命一击，在后来的几个月里街上总能听到警车巡逻的声音，地铁站火车站的安检变得更加严格，但没有人抱怨，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受到威胁的生命安全相比，人们宁可多浪费三五分钟的时间，也不愿意拿自己宝贵的性命去赌那个概率。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