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命》容太医

65、第 65 章

　　又回到了独处时状态的简妮恍恍惚惚地靠在墙壁上，脑袋钝钝的痛，脱力一样的难受。
　　也许是被那些残酷的记忆刺激得太过了，她很想要把这些片段删掉，可越这么想就反而记得越清楚，简妮低着脑袋缩着肩膀靠在墙角，负气地跟自己闹起了别扭。
　　解决掉烫手山芋的乔一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那团小小的白色灵魂将自己紧缩在一个角落，微微战栗，就连他已经回归都没有察觉。
　　他快速靠近她，就在简妮抬头的瞬间，他的手掌也轻轻抚在了她的头上。
　　“我没事……”她眼神飘忽，在看到乔一带有安慰性质的目光时再度沮丧地垂下了脑袋。
　　乔一依旧什么也没有说，无形的手掌“揉”着“冯奇”的秃头，这看似和谐的画面中实则处处散发着“诡异”。
　　不知道过了多久，简妮终于仰起脸，让乔一能直直地看进自己的眼里：“真的没事啦。”
　　他这才放下了手，之前还萦绕着的淡淡温馨的气氛因他的疏离而一扫而空，简妮略失望地降下眉睫，捏紧了自己的手指。
　　乔一没有再说话了，当她终于找回自己正常的声音时，才想起来要问问他关于凶手的下落。
　　“你把人弄到哪里了？他会不会一醒就把我们的事说出去啊？”
　　“不会。”乔一语气肯定，这首先就令简妮放心了一半。
　　她又听他说道：“我把他的这段记忆抹除之后，扔进了他同伙所在的狱警值班室，那里面现在估计已经炸了，因为这家伙几乎是凭空出现的，里面除了他同伙外，还有另外两个值班警卫，现在谁也说不清楚这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简妮听完，顿觉解气得很。
　　现在也该是时候让这群凶手尝尝被怀疑被审讯的滋味了。总之，人犯她跟乔一已经替他们抓出来了，提示只能到此为止，至于能不能审出来，就看监狱管理层的本事了。
　　就算审不出来也无所谓，简妮想，那人不仅会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还有无穷无尽的被追杀逃亡的噩梦等着他，想来这男人的后半生，怕是不能安然度过了……
　　很快，禁闭室外的走廊上就传来了乱糟糟的脚步声，乔一将身形隐匿在空气中，这间黑暗的禁闭室又重新回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受乔一刚刚那“神来一笔”的影响，现在整间监狱再次变得鸡飞狗跳了起来，简妮这间禁闭室也被两拨人前后检查了两遍，乱糟糟闹哄哄的，盘问加搜身，就差把她给整个剥光了。
　　当然了，她是不会被查出问题来的。于是第二天一早，为了避免添乱，简妮就被放回了原先所在的囚室。
　　一看到她的身影，卢洲就最先冲了过来，关切地询问她的情况，简妮捡那些能说的部分大致讲述了一遍，见众人对此并无怀疑，就很自然地将话题转到了别的上头。
　　比如说——
　　狱中再度乱起来的因由。
　　监房里的囚犯对此众说纷纭，有的说又有人作案了，指名道姓说死的是哪个监区的谁谁，也有说死的是个狱警。简妮一直守着心底的秘密沉默不语，看着他们东拉西扯却全然不在重点上，没一会儿就两眼放空，意识涣散。别人知道她被关在禁闭室里一晚，对于外界的资讯知道得略晚，也就忽略了她的心不在焉，径自说得口沫横飞，特别是董鹏。
　　除了他们这间牢房，隔壁临近的几间也都变得嘈杂了起来，有大声喧哗议论的，有因未放早饭而感到不满猛拍牢门喊人的，要是放在平时，早就有狱警拎着警棍过来巡查呵斥了，但今天，整个楼层都快吵翻天了，也没见有人过来维持秩序。
　　简妮困得东倒西歪，偏偏被吵得连觉都没法补一个，满头怨念地趴在桌边，闭着眼睛默默打瞌睡。
　　一直到了中午，才终于有人拿了些面包送了进来，步履匆匆的，一把食物放下就走了，简妮只掀起眼皮打量了一眼送饭的人，见是从未见过的生面孔，有可能是临时从别的监狱征调过来的狱警。
　　其他人见状，也都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等人一走就又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简妮心里有数，什么也没说，拿起面包就啃，啃完就爬到了上铺，也不管会不会被训斥了，直接两眼一闭，昏睡了过去。
　　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只能看到的巴掌大小的天已全被夜幕笼罩，简妮翻了个身缓慢地坐了起来，看到床头放着另一个面包的包装袋，而其他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老老实实的待着，外头走廊上也没人瞎叫唤了，估计是被新来的管教狱警重新整肃了一遍纪律。
　　她捏着面包叹气，这东西吃又吃不饱，有两个小时就都消化光了，虽然监狱中的伙食也不怎么样，但起码有汤有饭，还是热乎的，哪像现在这般凄凉……
　　她撕扯着面包，感觉两口就吃下去一半，如果要按自己女生时的饭量，说不定还能撑到熄灯就寝，但她现在的身体是属于一个成年男性的，整个面包填到胃里就像填进了无底洞。
　　别人估计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下铺的董鹏一直抱着肚子嚷嚷饿，石远不耐烦地冲他吼道：“别鬼叫了，大家都没吃饱，怎么就你觉得委屈了是吗！”
　　董鹏无力地哼哼了两声，然后也没音了。
　　简妮又懒懒地躺了回去，想直接睡过这段倍感饥饿的时间，但乔一的一句话就让她完全清醒了过来。
　　“最新消息，想不想听！”
　　简妮一激灵差点从床上蹦起来，忙左右张望，见没人发现自己的异状，这才隐晦地点了下头。
　　下一秒，乔一的声音就从耳边响起：“我查到凶手的信息了，那人叫邓东原，干过十年临床外科，后来因为一桩医疗纠纷，就放弃从医，转而经营起了一家医疗器械用品商店。不过我怀疑，他之后的职业其实也只是个幌子而已，事实上他很可能一直在搞人体器官的交易，因为那桩害得他放下手术刀的医疗纠纷，就是因为他本和一个病人家属谈好了一颗肾脏的价格，但因为病人的情况急剧恶化，他想再敲一笔，就狮子大开口地又提了价，家属承担不起费用，然后患者病重不治，就把这事给捅到了明面上，说他跟黑市上的器官交易有关联，之前就干过好几起这样的事了。但邓东原虽然接受了调查，却由于他本身性格谨慎，所以也没有什么线索被抓到，可毕竟这事情波及到他在业界的声誉，索性就辞退了医院的工作。”
　　简妮眨眨眼睛，表示了解，又听乔一说道：“他本人不久前因为销售一批不合格的医疗器械而被判刑入狱，之后没多久，凶杀案就开始接二连三地发生了。以上就是我调查出的邓东原的一部分背景，现在要告诉你另一个重要信息……”
　　简妮忙屏息凝神，正襟危坐，端坐的像个正聆听老师讲解重点题型的小学生一样。
　　接着，乔一冷冷淡淡的嗓音飘了过来：“就在刚刚，邓东原以健康原因被保释出狱了……”
　　简妮先是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而后很快镇定了下来。
　　想也是，约瑟夫李怎么可能会对他坐视不管，任由他在狱中继续露出马脚呢，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看来对方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情报，并且立刻就出手了，都没带犹豫的。
　　能够把正值重大嫌疑中的罪犯搞出监狱，这实力真是不容小觑，幸亏乔一已经抹除了邓东原的记忆，要不然，这家伙要是知道其中内情，还不得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直接朝自己扑来啊……
　　简妮暗叹一声，在感喟约瑟夫李背后势力的同时，也开始审视起了目前的形势。
　　这消息怎么说呢，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她手抚着膝盖泄了气样地坐在床头，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随着剧情的不断变幻，邓东原既已被迅速保释出去，对简妮跟乔一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她们俩现在早不是最开始的走一步看一步时的状态了，那些埋藏甚深的秘密一经揭晓，后面的路反而变得顺畅起来。
　　虽然凶手被人看似不痛不痒地弄了出去，如果放在过去，她一定会大骂官/场/政/治/黑暗，但现在，她一点也没有气愤郁闷的情绪，成功保释又能怎样呢，反正只要邓东原还活着，就有无止尽的折磨在等着他，简妮回想起禁闭室中被乔一“下咒”后没一会儿就在梦境中被吓得哭叫口申口今差点尿裤子的男人，被弄走的时候更是浑身汗湿，跟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连地上都留下了一个潮乎乎的人形印记。如果每晚都要经受一遍这种折磨，那还不如一死来得更轻松些。
　　在乔一所在的时空，邓东原是完全没有被发现的，连怀疑都没被怀疑过。他成功地在狱中大肆作案，又成功地逃脱，既没留下任何痕迹，也没遭受到任何惩罚，就像被完美地掩藏进了流逝的时光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更别说要将他绳之以法了。
　　简妮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放任他们逍遥法外，等什么时候离开这消息闭塞的监狱，她打算再利用一次“女鬼”的名号，将这里面发生过的一系列令人发指的行为全部公之于众，好歹造一下舆论上的声势，让那些藏在暗处的凶徒们暴露在大众面前。
　　只是现在……
　　简妮把思路转回到当下。
　　没了邓东原，肯定还会再有别的人出现，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时候只要他将卢洲杀害，满可以全数推到前一个作案人身上，然而邓东原已经被搞出了监狱，究竟是模仿犯作的案，抑或是真凶仍然隐藏在狱中，这么复杂诡谲的局面到时还不知道会被一群不明真相的警察给拆解成什么样……
　　对于能否被警方查明真相，简妮是抱着十分悲观的态度的，但更悲观的是，她好像马上又要再“死”一次了……
　　不过为了卢洲能好好活下来，将来能有机会看到她们姐弟团聚，这小小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感觉自己就像只九命猫妖似的，谁有需要，她就掰断一条尾巴去填补上那个人的性命……
　　“唉……”她低低地叹息出声，继而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这声叹气的音量极低，除了乔一以外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看到她露出的这副看似在笑实则无奈至极的表情，心脏就像是让人给捏了一把，那些安慰跟鼓励的话语顿时全都变成了空洞干瘪的语言，教他一句都说不出口来。
　　除了在她看不到的空间里默默陪伴，乔一不想再多做任何事情。
　　她的苦恼跟纠结，他全都明白，但他自己就是促成这些苦恼纠结的“元凶”，自知说什么都错的乔一一直到临近卢洲出事的前一天才正式发声，就在简妮变得越发焦虑之前，他终于鼓足勇气来“联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