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间人》蝉闻雨

16、寻回灵鼠

　　越近洞口，向下的坡度就越大。洞里的红泥尚还湿滑，几人只能靠着伸手撑住头顶的泥壁才能站稳脚步。
　　离洞口莫约还有十米时，程清纶伸手示意停步。又屏住呼吸洞外听了一会。
　　秋雨也尝试着探寻，却只察觉到两道微弱的气息。
　　“人不多。怆儿，拔剑随我出去。”程清纶小声道。
　　白怆松开抓着程清纶肩膀的手，取下剑来，启了三分。
　　秋雨没有多话，腰间秋风也启了半寸。
　　程清纶双眼紧锁洞外，收回支撑在头顶的左手，向身后比划着。“三，二，一。”
　　“走！”程清纶声音刚起，就按剑疾奔而出。宛若一发利箭破空。
　　其余四人也没怠慢，紧跟在程清纶的身后冲了出去。
　　“噌啷”长剑出鞘，却再无声。
　　程清纶一人持剑立于洞口，灰袍随风轻摆，并无埋伏。左侧的一个岩洞里，放着一个不小的精致竹笼。也就是秋雨所察觉到的那微弱气息的来源。
　　“灵鼠！”陆洋先发出了叫声，急忙跑到笼前。笼里的灵鼠也伸出鼻子来，向他回应着。
　　程清纶收了剑，白怆和绝琴子才随他一起走向笼旁。
　　秋雨还在地道旁没动，毕竟她并不在意灵鼠怎么样。现在她们落脚的地方是片空岩洞，向下望去就是前两日所留宿的小镇。岩洞规模相当的大，约有百米个见方，要在天剑山上找到这么大的岩洞也是相当不容易的。从远处看来，这岩洞就像是天门山上的巨口，相当的突兀。
　　“当时为什么没人来这东北面的岩洞搜查。”秋雨冷沉的声音打断了四人关心灵鼠的动作。
　　绝琴子压了压手，示意秋雨先不急问。
　　“意思你们都不知道这岩洞的存在？”秋雨较起真来的时候可从不给面子。何况这次她虽是来寻灵鼠，也还有一层原因是方德拜托她的平天剑派内乱。
　　“自然是知道。”白怆开口了，沉稳的沙哑声毫无波澜。“只是这岩洞在绝壁之下，又是我派奇门八卦阵的死门。若是派派内弟子查看，稍有不慎，便会伤了性命。”
　　秋雨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四人，程清纶甚至还在一旁点了点头。
　　“罢。”秋雨袍袖一甩。懒得再与三人多做争执。“陆洋，晚上送饭到我房间。”说完两步一踏，又回了地道。
　　其余四人相互望了望，也没多想什么，费了些劲把灵鼠带回派内。

　　傍晚，秋雨还是双目微合的躺在躺椅上。墙上的纱窗透着落日的光，轻轻的将这许抹的残阳，打在地上。
　　“虞小姐，陆洋来给你送饭了。”门扉响了两声，传来陆洋还有些稚气的声音。
　　秋雨稍等些许，才起身给陆洋开了门。
　　和昨天白怆不一样，陆洋这次手里提着的是一个食龛，看着分量还相当足实。不过陆洋是习武之人，才没显得有多费劲。
　　迈步到桌前，等秋雨关好了门，陆洋才开始从食龛里向外拿着菜。今天的饭菜都要比昨日来的丰盛许多。不仅是菜多了，还有陕南少见的鲜虾。
　　“一起吃吧。”等陆洋摆完了菜，秋雨招呼他在桌前坐下。
　　陆洋忙摆了摆手：“不了不了，我吃过了。”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秋雨拿起碗筷，递了一副给陆洋：“行了，你跟我装得了什么呀。你们天剑派的晚饭还没到时辰呢。你要是吃过了，还不想吃，又怎么会等我关上门才开龛摆菜？何况你拍肚皮的声音，可不好听了。”秋雨的话里还些宠溺的意味，看着眼前这个孩子，算是明白了当年缪九和花沐雨为什么那么关心自己。
　　陆洋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碗筷：“虞小姐果然很厉害，好像什么都骗不过你。”
　　秋雨柔柔的飘出一句“不一定。”来，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给陆洋夹着菜。
　　“虞小姐，当初是陆洋对你不敬。还请你见谅，不过陆洋虽还无什么江湖地位，至少说话是算数的。如今你帮我天剑派找到灵鼠，那陆洋就欠你一个人情。”吃着吃着，陆洋莫名的蹦出一串说辞来。
　　秋雨没当回事，又夹起一筷子鲜笋来。“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
　　陆洋哪知道秋雨说的是什么，推开了点碗，拱手向秋雨道：“陆洋愚笨，还请虞小姐明示。”
　　“你当日说要卖我人情的时候就说了呀。”秋雨嚼了嚼新笋炒制的肉片，又幽幽的回答：“叫姐姐呀。”
　　“就这么简单？”陆洋更懵了。
　　秋雨挑起一筷子饭，细细咀嚼着。“那不然你还想怎么样？叫阿姨我就杀了你哦。”
　　陆洋的表情透露着他的为难，尽力的在嘴里挤着：“姐……姐……秋雨姐姐！”半天才挤了四个字出来。
　　秋雨有些好笑，但仍然没有表现出来：“这么叫也行吧，总比虞小姐虞小姐的好听。快吃吧，再不吃可就凉了。”
　　“嗯…”陆洋应了一声，又开始刨着饭。心里还不停的盘算着这虞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老是让自己叫她姐姐。不过秋雨这几日也就要离开了，也叫不了太久。
　　“待会收拾东西回厨房之后，你去找你师傅一趟。就说我戌时三刻去拜访他。不要告诉其他的人。”秋雨给陆洋夹着菜，叮嘱道。
　　本来十分放松的陆洋又绷紧了神经：“虞小姐，你……”
　　秋雨轻轻的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沿，陆洋才赶忙纠正道：“秋雨姐姐，你的意思是，这事还有问题？”
　　“灵鼠都找到了，我的任务完成了，还有什么问题。我只是去跟我的世伯叙叙旧，不想其他人知道，很奇怪吗？”秋雨说着又夹了一只鲜虾，伸手剥了起来。
　　“哦，陆洋一定办好。”陆洋点点头，就想站起身来离开。
　　“别急啊，吃完再去。赶得早不如赶得巧。”秋雨又招呼他回来坐下。
　　这件事牵连不少，秋雨自然是要和绝琴子再好好谈谈。但是陆洋这孩子还藏不住心事，太浮于表面，若是有心之人好好观察，不多时就能把事情全给套出来。为了行事方便，还是瞒着他为好。
　　显然陆洋也没往心里去，听着秋雨的招呼又坐下开始夹着菜了。毕竟这天门山上实在难得吃到这么丰盛的一餐。

　　“晚辈虞秋雨，前来求见掌门。”
　　已是深夜，一身浅蓝袍裙的秋雨伴着竹林中洒下的月光，踩着夏夜里独有的蝉鸣入了深院。轻轻的叩了叩门。
　　“还请进吧。”屋内的灯烛照着，绝琴子的影子映在窗上，见得在书桌旁写着什么。
　　秋雨推门而入，不客气的在茶桌前坐下。
　　绝琴子也没做声，还是在书桌上埋头书写，时不时的直起腰来看看自己的杰作。
　　秋雨还是没有开口。
　　绝琴子过了好一阵，才放下了手中的笔，拾好了桌前的墨。“不愧是虞秋雨。换做是我当年被人这般冷落，只怕也是气火攻心啊。”
　　秋雨笑了笑，面纱遮掩着她的唇，但却遮掩不住她的眼眉。“世伯您对秋雨有知遇之恩，秋雨又怎么会对您发脾气呢。”
　　“诶，好了好了，你我二人就不要再客套了。还是说正事吧。”绝琴子又怎听不出来秋雨话里有话。
　　秋雨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一双明眸死死的锁着绝琴子的双眼：“那晚辈冒昧，不知世伯今日于岩洞之中对我的示意是何意义？”
　　“自然是灵鼠既然已经寻得，那此事也就告一段落吧。”
　　“那为何十数日来也未有人到那崖边查看？”秋雨紧接着绝琴子的话。
　　“怆儿也说过了，那地方太过危险，若是派弟子前去查看，怕是要生出事端。”
　　“那为十数日来也无人去谢云房内查看？”绝琴子没有一丝喘息的空间。
　　“云儿身患有病，我们这些做师傅和师兄弟的，不忍心去打扰他。”
　　“那，绝琴子掌门。今日在岩洞中，藏下的那块剑玉，也是因为不忍心吗？”秋雨的话语突然慢了下来，字字绕耳。
　　绝琴子哑然，就静静的坐在桌前，有些失神。
　　屋里只有烛火还在跳动着，将二人的身影映在不同的两面墙上。一边是纤弱的身姿，却英气逼人。一边是厚实的肩膀，但寒衫佝偻。
　　蝉鸣又响，风又起。烛火依然摇。
　　“哈，哈。”绝琴子干笑了两声，从书桌前支起身来，有些踉跄。有些艰难的迈着小步走向茶桌旁。“看来什么都逃不过你们的眼睛啊。”
　　“世伯。我此次来，不光是有您委托我找到灵鼠一事。我还答应方德方爷爷要来助您理好派内关系，平了门派内乱。派内如今四分五裂，难道是您做掌门想要的结果吗？”秋雨见绝琴子在茶桌旁坐下，嘴上虽然说着让他难堪的话，但还是为他倒了杯茶。
　　绝琴子接茶的时候，双手还有些颤抖。双手合着茶碗放在桌上，才用一种十分失落的声音开口：“侄女，还记得一年前我和你在潇江相遇的事吗？”
　　“秋雨自然记得。”

　　一年前潇江春夜
　　秋雨趴在窗边，双臂垫着下巴，望着潇江头的瀑布：“义父，那龙门金鲤真的会出现吗？”回头看了看屋内的虞施。
　　虞施在桌前喝着梅酒，吃着只有这潇江才有的桂桃糕，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哼…说秋雨不能吃，自己吃那么开心。”秋雨又转过头来，嘟囔了句。又只好继续趴在窗边眺望。
　　天空中的月光照不亮远方的山，秋雨所望的方向，只有泛着波光的水花。
　　一声悠长的琴音划破宁静，在这只闻得水声潺潺的望江楼，就好似夜空里划过的星。
　　秋雨趴在窗边，就这么闭上眼睛聆听着。
　　琴音或低或昂，每一处的转折都婉转细长。就好像奏者诉不尽的心中惆怅一点一滴的全部落在了听者的心头。
　　一曲听罢，秋雨向虞施问到：“义父，我可以去看看这个弹琴的人吗？”
　　虞施还是没有回应，没有端酒的左手在空中慢慢的挥舞着，似乎也沉浸其中。
　　秋雨一脸愤愤，鼓着腮帮子又转过身趴回窗沿。虞施懒散的声音适时的传来：“算是我一个老朋友了，弹琴的时候不可以打扰他，知道吗？”
　　“谢谢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