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间人》蝉闻雨

14、线索

　　“叩叩叩”
　　入夜不久，客房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所谓何事？”秋雨的声音里带着非常不悦的情绪。
　　“虞小姐，陆洋前来求见。”陆洋急忙忙的报上了姓名，免得被秋雨误会。“您说我想明白过后来客房找您的。”
　　过了一会，秋雨的声音才传了出来。“进来吧。”刚才还冷冷的带着杀气的声音总算是有了些暖意。
　　陆洋也不敢怠慢，推开一点点房门就赶忙迈了进去。
　　不过却未见秋雨。而是一面四扇屏风。厚厚的屏风后，还向上冒着些许的热气。
　　陆洋当然也不是傻子，立刻转过身去，静静的等秋雨开口。
　　“陆少侠不必慌张，先说来听听你想明白的是什么吧？”陆洋的动作自然是瞒不过秋雨的。见陆洋是这般反应，秋雨的话也温和了不少。
　　经秋雨这么一提醒，陆洋算是把这正事给想起来了，说话间也没有那么紧张了：“您先前告诉在下，那是来时的脚步。所以在下一直在回想您当时为在下演示的那番步伐。可当您要离开时，又说在下记的脚步不对。当时在下以为您的意思是在下记错了脚步，又重新走了几十遍。可每一步都跟您所步下的竹叶完全重叠。”
　　秋雨从旁走出屏风，轻轻的在桌边坐下，看着陆洋的背影。此时的陆洋对秋雨的态度上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说话间都用上敬语和谦称了。
　　“可是后来在下漫不经心的照着竹叶的标记走了一次之后，才发现了您所说的不对。”陆洋的话语里已经开始有点兴奋的感觉：“您当时演示的，是您来时的步子。您说的找出来时的脚步，是指找出二人各自的。可因为在下之前靠着生记下您的脚步，不断的模仿，才并没有发现不对。”
　　“可以了。”秋雨没等陆洋说完。“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早卯时三刻过来找我。”
　　听得秋雨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陆洋才带这些惊讶回身。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秋雨不施遮掩的样貌。那双深邃而明亮的眼睛下面，是端正秀美的鼻子和嫩红小巧的双唇。秋雨本就细腻的皮肤，还有刚刚出浴的水气在脸上，显得格外的美丽迷离。配上身着的浅紫裙袍，优雅动人可以说是到了极点。
　　“还有，以后就你我相称就好。我不是那些老古板，礼数之事，不过是一个形式。过于繁琐就不必了。”秋雨还拿着毛巾擦着有些湿润的长发。
　　陆洋虽然是个孩子，但这天门山上也没有女人，何况还是这样的一位美女。还是看得有点出神。被秋雨一句话才把魂给拉了回来。点点头抱拳道：“谨听虞小姐安排。”
　　“行了行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就可以正式开始调查了。”秋雨一摆手，站起身来亲手为陆洋拉开了门。“当然，我的长相虽然并不是秘密，但也不要随便对外人说。”
　　秋雨如此明显的送客意图，陆洋当然不会不识趣。况且本来思来想去一下午，精力就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早些回去休息也不是坏事。便退了出去，回身鞠躬道：“谢虞小姐今日指教。那在下先告辞了。”
　　“嗯？”
　　陆洋又才发现不对，急忙改口：“我先告辞了。”
　　秋雨点了点头，又关上了门。
　　陆洋这才又转身回向弟子门的卧房。
　　房里的秋雨又坐回了桌边，倒了半杯茶水，拿在手里慢慢的晃动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次日
　　陆洋早早的起了床，收拾得当。到厨房先吃了点东西果腹，又装了些清粥小菜送往客房。天剑派的早餐是辰时才开，当然是不能让秋雨空着肚子出门了。
　　只是不光他一人早起而已。
　　客房的门四扇大开，夏天早晨的微风和阳光早已没满了房间。秋雨就坐在正对的茶桌旁边，还是昨夜那身淡紫裙袍，只是梳妆打扮过后，衬得更加典雅。平日里的面纱也已戴上了，虽然那层薄薄的面纱根本遮掩不住多少，但总有种莫名的神秘感。
　　见是陆洋前来，秋雨也没多做表情，冲着陆洋招了招手：“没想到，你还起得挺早的。”
　　陆洋没敢回话，还是微微低着头。走进客房把餐盘放在桌上，又抽了一步身，这才勉强开口：“虞小姐，未到我派早饭时间。只有这些小菜，还望见谅。”
　　“行了，我虽然是个小姐，但也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小姐。”秋雨伸出手去，按着陆洋的肩膀给他按在了凳子上。“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冲你发脾气的，不用怕。”
　　听秋雨这么一说，陆洋才算松了口气。看着秋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点了点头。
　　“那你吃过了吗？”秋雨问到。
　　陆洋又点了点头：“嗯，我去厨房的时候吃了一点。”
　　秋雨站起身来，轻轻的把房门关上。又转身回来，解开面纱坐回桌前。伸手，秋雨的话匣子就跟这餐盘盖子一样的被打开了。
　　“算不得小菜了。再怎么说，也有两个白煮蛋呢。”秋雨喝了口凉粥，轻松了许多。“姐姐我以前啊，过年才能吃口肉，逢初一十五才能吃个蛋呢。平日里早上都是大米煮小米，小米煮大米。哪天早上碗里能见到点绿色都算过节了。”
　　陆洋又说不出话了。眼前这个女人除了长相和声音，跟前几日自己认识的见到的虞小姐可是完全不一样。他印象中的虞小姐，那是一天到晚说话都冷冰冰慢悠悠，一句话不对就是那种好像要把你生吞活剥一样的语气。
　　“不过你们厨房的厨子手艺是不怎么样。这咸菜都还没进味就给捞起来了，浪费粮食啊。”秋雨这三口两口的吃着，说话也没闲着。
　　陆洋又只能静静的听着。不过这次不是不敢回话，是插不上嘴。
　　又过了一阵，秋雨放下手中的筷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碗碟，又戴起面杀打开房门，躺在角落的躺椅上，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虞小姐……”陆洋小心翼翼的开口。
　　“嘘~”秋雨小声的打断了他。“还未到时候。”
　　听秋雨这么说，陆洋只好闭上了嘴，趴在桌子上跟着秋雨一起放空。
　　这一路舟车劳顿，昨天费力的思考了那么久，又只睡了三个时辰。陆洋可没那么扛得住，趴着趴着，就睡着了。
　　秋雨也没叫醒他。这两日的要求不过是对陆洋的考验而已。他毕竟是这事的当事人，秋雨的本意不过是想要确认他是不是内鬼，和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想找到灵鼠而已。没有必要再苛刻一点，让他现在跟自己启程。

　　“师叔。”刚刚结束早课，白怆就被程清纶给拉到了一边。
　　程清纶神神秘秘的，向白怆说着：“怆儿，这几日你看好些你师弟们，让他们尽力配合虞小姐的事。不要再因为那些所谓的正名和名声影响了我派的生死存亡。”
　　“这事昨天师傅已经向弟子们交代过了。”白怆解释到。
　　程清纶咬了咬牙，紧紧的向白怆说：“这些弟子里面，有多少听你师傅的？又有多少是听我的？”
　　白怆身为大弟子，当然是知道程清纶话里指的是什么。
　　“可他们无一例外都愿意听你的。哪怕是在那些带头的弟子面前，你也是个说话管用的。”程清纶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一个是门派的掌门，一个是派内执事。没想到跟弟子谈话还得靠另一个弟子传话，真是满满的讽刺。
　　白怆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弟子领命，定当尽力为之。还请师傅和师叔放心。”
　　“那就好。你先去餐厅吃点东西吧。”程清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的笑容。
　　“弟子告辞。”

　　过了些时辰，太阳可就升起来了。火辣辣的太阳直直的射在陆洋的后背上，不过一会就把陆洋给烫醒了。
　　“醒了？”秋雨听得动静缓缓开口。
　　陆洋明白是自己睡着了错过时间，连忙道歉：“抱歉，虞小姐，是我……”
　　“好了。”秋雨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来向门外迈去。“我又没有怪你。我们出发吧，带我到你们给灵鼠取水的地方看看。”
　　陆洋呆了呆，马上又反应过来。加快了几步走到秋雨前面领路。

　　“这就是山上唯一的山泉了。”陆洋向秋雨介绍到。“弟子平日里的饮水都是靠水井的，这山泉源头少有人来。”
　　天门山东面靠中下部的位置，就是秋雨二人此时的所在。离昨天待的竹林不过五百米左右的路程，却又是另一片景象。
　　低矮的小树林里，乱石满地。被流水冲得光滑的石面上暗生这绿绿的青苔。山泉就顺着这乱石堆一路向下流淌着，偶而还能听得林中传来的几声蝉鸣。
　　顺着山泉向下，再看又是一片青绿的草地。流水和微风带来的娑娑声十分舒服的抚摸着耳朵。从矮树枝叶中透过的阳光，完全没了夏日的那种灼热毒辣，而是带着一种轻轻的暖意照在身上。泉水到这也就没了去路，在草地南面的一块凹地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塘。
　　秋雨在水塘前蹲了下来，伸手在水塘里抄了抄底，惹起一片黄沙。
　　又站起身来，顺着水流向源头处走了回去。走走停停，时不时蹲下伸手挡住细细的水路，专心的看着两旁的小草被水流冲倒，活像个顽皮的孩子。
　　“陆洋，派里以前来为灵鼠取水的人大致是个什么体貌？”但秋雨口中说出来的话，可没有带着孩子气，而是一种冷冷的质问。
　　听秋雨的语气郑重，陆洋也不敢怠慢，管不得秋雨对他的称呼了。“灵鼠的饮水都是祝师兄负责的。祝师兄胖胖的，跟白师兄差不多高。”
　　秋雨听得摇了摇头，又接着问到：“那派里有没有一个高约是四尺八寸，重约九十斤左右，中长发，有些微卷发的人？”
　　陆洋沉思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虞小姐，你的意思是……”
　　“我问你的是有没有这样一个人。”秋雨那股冷冷的怒火又被话语带着打在了陆洋的身上。
　　“有！”陆洋被吓了个激灵，赶紧回答：“派里只有谢云谢师兄有些卷发。体型和虞小姐你描述的差不多。”
　　秋雨没有回话，又陷入了沉思。陆洋继续着刚才没有问完的问题：“难道……我派中有内鬼？”
　　“错了。你要问的应该是为什么会有内鬼，和内鬼是谁。”秋雨没有抬头，还是低头仔细的看着。“从灵鼠逃走的那天起，你就应该知道派里有内鬼了。民间之所以叫着灵鼠八卦玲珑鼠，不光是因为它身带八卦图，还因为它并不怕人，甚至说没有任何的攻击性。常人都可以作为宠物饲养。没有理由突然之间就无端的攻击你，然后逃跑。”
　　“那……为什么是谢师兄？”
　　秋雨没回头，但是冲他招了招手。“你过来看看。”
　　陆洋听话的走到秋雨的身边，跟着她一起蹲下。
　　“看到这些倒下草了吗？”秋雨问到。
　　“嗯。”
　　“那看到这些没倒下的草了吗？”
　　顺着秋雨的手指，陆洋又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只有这里倒下了呢？”
　　经秋雨这么一提醒，陆洋好像懂了些什么。回头看了看自己走来的地方。“是脚印。有人踩断了草叶的脉络。这样被水一冲，脉络受损的草叶就会朝一边倒下。而没有被踩断的草不过一会就会再立起来。”有了昨天的经验，陆洋的脑子明显活泛了一些。
　　“对。”秋雨知道后面的事情，陆洋就不懂了。接过话来向他解释到：“这草约有两寸高。若是普通的习武之人，下盘牢固，一脚下去必然是茎络全破，至少会有两三处的破折。”
　　说着伸手从地上拔出一根，拿在手上小心翼翼的弯折着。“可这草不一样。他只有一处折断。只有小孩、女人、瘦弱的男人和轻功高手能够做到。天门山步有奇门八卦阵，小孩和女人自然是不可能了。轻功高手徒手过这草地，不可能实实的踩在泥土上，自然不会有两次脚印。所以只能是瘦弱的男人。”
　　“你再看看这个。”说着又伸手指向另一块倒下的草地。“这是男人的脚印。大小约是九寸，按常理来讲就是四尺五寸到五尺之间的身高。况且这河边的青苔上，还黏着他的头发。虽然已经泡了很久，但卷发这么明显的特征，不是那么好藏住的。”
　　这一套套的给陆洋说得有点懵，闭上嘴尽力的消化着。见秋雨没有下一步的安排，陆洋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这里有些怪异。”说着，秋雨又从另一个方向拔出一根草来，放在手里同样轻轻的弯折着。本来是直直的活草，经秋雨这么一弯，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几道断痕。“明明是同一片脚印，可深浅和断处的数量却相差甚远。而且还人为修复过。”
　　“上上个月，武当派齐真人也在这地方走过，或许是看这踏平的草地于心不忍，动手修复的吧？”陆洋跟秋雨介绍着。
　　秋雨也没再细想，只是记在脑里。撑起身来招呼陆洋：“走吧，我们去找找你谢师兄。顺便，你再告诉我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