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云起》枕湖月

4、读书

　　重离哭笑不得，摸摸重云起的头，道：“玩了一上午一脑门的汗，去喝点水去。肚子饿了么。”
　　重云起摸摸软软的肚子，肚子很配合的“咕噜”一声。他才反应过来肚子早就饿了，只不过见到一见到爹爹什么都忘了。突然，重云起吸吸鼻子，闻到一股饭香。
　　“爹爹，爹爹，你做了好吃的给苗苗吗？”
　　重离点一下头，将云起放下走到庙旁的锅旁。只见锅下的柴火旺盛的燃烧着，锅里发出一股股“咕噜咕噜”的冒泡声。重离掀起锅盖，锅里的水炖的差不多，就快要出锅了。
　　重云起跟着重离“哒哒哒”跑过去，可是他那三头身的身高，饶了锅转了一圈还是啥也看不到。他急的蹦了蹦，朝着重离直直的伸出小胳膊，“爹爹，抱。”

　　重离将他抱起，重云起咽着口水向锅里看去，只见锅里炖了大半锅的东西，浓郁金黄的汤汁不停地翻涌着，随着“咕噜噜”的冒泡声，沛然的香味向他袭来。
　　重云起快咽不下口水了，他伸着嫩嫩的小指尖，指着锅里红色的果子问道：“爹爹，界系什么？”
　　重离捧着他，防止他一头栽到锅里去：“这是枸杞。”
　　“这个呢”
　　“香菇”
　　“这个呢？”
　　“鸡肉”
　　“吱肉？”重云起听到熟悉的词歪歪头“吱肉不是肉肉吗？”他才三岁，连话都说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吃过肉肉，却不知道肉肉是个总称。
　　重离将他抱直了，耐心解释：“是肉肉，不过是肉肉的一种。肉肉有鸡、猪肉、兔肉、鱼肉等等。”

　　重云起十分聪明马上听明白了，他一怔问道：“那吱肉是吱吱的肉，那兔肉是不是兔兔的肉啊？”
　　重离点点头。
　　重云起的小脸都白了，蹬着腿从重离身上下来，他小短腿迈得飞快，直跑到桃树后面的兔子窝中，抱着小白兔不撒手。

　　重离远远的看过来，重云起抱着小兔子含着两泡眼泪朝他哭喊道：“不吃兔兔，不吃兔兔。”
　　重离：... ...

　　“阿花，又上山拜桃花娘娘啦？”村东头的老王木匠正从山上下来，就看到阿花挎着个篮子上山。

　　村里人勤快，天刚蒙蒙亮就起来去地里干活，忙活到现在刚吃完饭就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拜桃花娘娘了。

　　“嗯”阿花瓮声瓮气的应了声，黝黑的手爪伸进篮子，从里面掏出一大把山楂“这是俺家院里刚接的果子，王阿爹拿去吃吧。”

　　“哈哈，不用。”老王木匠一摆手“这是给桃花娘娘新贡的吧。瞧着都是挑的好的，怪费事的。”

　　阿花咧嘴一笑，摸摸头。“王阿爹也是给桃花娘娘送木床，刚回来？”

　　“是啊，这两天老梦到桃花娘娘嫌年年日日站的累了，也想有个床，歇一歇。”王阿爹摸摸下颌稀疏的胡子，咂摸两下嘴。又想起梦里那个有点模糊，却仿佛九天下凡的身影。

　　“哦，那俺先上去了。”阿花看着王老爹那神态，就知道他一时半会儿回味不完。她朝他点点头，挎着篮子沿着石阶向上走去。

　　走到桃花娘娘庙前，正好阳光刚暖，有斜斜的光芒照在庙前的桃花树上。阿花转着眼珠子四处瞅瞅，老王木匠进贡的木床果然已经不见，她憨厚老实的脸上神色更加恭敬了。

　　她把山楂果子摆在案前专门盛放水果的瓷盘里，又快速地四处张望一下，从篮子下面掏出几个黄澄澄的小点心，小心翼翼的放到案桌上。

　　她双手合十跪在地上，黝黑的脸上满是虔诚。“桃花娘娘，俺求求你了，让俺变得更白更漂亮吧。俺不求像您这样，像隔壁的毛妮就行。水牛哥也能多看俺两眼。”说完又嘀嘀咕咕念叨一通，恭敬的磕了几个头。

　　毛妮儿是淳水村的一枝花，豆蔻年华，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是十里八村的小伙子争逐讨好的对象。这样看来，阿花的要求还真不低。

　　桃花娘娘庙后面，看起来空无一物的草地上，一株牡丹花树静静树立，在他旁边有一套小桌子小椅子。桌子上齐齐全全的摆着一套文房四宝。

　　重云起拿着一本书，像模像样的背着，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却盯着庙里的方向，背书声越来越小。

　　在他身边，重离正站在牡丹树旁，低头看摆在他面前的木床。床长宽，正符合王老汉心中娇弱柔美的仙子设定。他右手伸出，手心上出现一张碧绿的叶片，随着他右手轻轻一划。王老木匠为“桃花娘娘”精心制作的木床被割成一大一小两块。

　　他蹲下身子，捏着一个床脚，娴熟的拔下来，三两下拼成一个小床。他又用那个锋利的小叶片，将床上的毛边木尖细细的刮干净。看都没看云起，随声问到。“后面一句是什么？”

　　重云起的眼珠子骨碌一下又转回来，看着低头摆弄小床的重离，提起音调：“剑号巨阙，珠称夜光。”

　　背了一会儿，重云起实在忍不住，他放下书，哒哒跑到重离面前，蹲在他身旁歪着脑袋看他。

　　“爹爹，拜红红真的很灵么？王伯伯的老伴腿好了，可是，阿花为什么还是这么黑呀？”

　　重离手中的活一顿，看了看蹲在他身旁的小小身影。语调平静却威严的说道:“上着课呢，怎么能随意下位，让你背的千字文都会了？”

　　重云起倏地睁大眼睛，他才刚学第二天好不好，他刚会认字这书这么难记，怎么就能这么快背会啦，爹爹太坏了。

　　他小身子一扭，鼓着包子脸又哒哒的跑回桌子边，坐好。一字一句背起书来。

　　重离又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活计，拿着叶片精巧的在木板上雕了个圆滚滚的小猪。为什么阿花的脸仍然这么黑，当然是因为桃红除了日常的保养方法外，还告诉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要多晒晒太阳。

　　多晒晒太阳总是对的，你看阿花虽然很黑，但是身体却很高很壮很粗，这才代表健康。人类就是麻烦，晒个太阳这么美好的事，还能晒出毛病来。

　　庙里的阿花双手合十跪在地上，又絮絮叨叨很多愿望，再次强调了一遍要变白后，才站起身，朝泥像弯弯腰。心满意足的告辞离去。

　　浑然不知道，这小小的娘娘庙外，还有别人。而云起朗朗的读书声，也没有一句能够传出去。

　　重云起自从起名字的那天起，就过起了水深火热的读书生涯。
　　每天天刚亮就要起身，简单梳洗后先拜拜圣贤，随后趁着熹微背背书，将头一天学的书给背下来。然后吃村民进贡的各种乡野小味，吃完后简单整理一下衣冠桌椅，练上一时辰的大字，最后听重离讲书，结束上午的课程。
　　中午吃完晌食，休息一个时辰，下午继续进行琴、棋、御、射等项目。

　　重离头一次当夫子，尽心尽力认认真真。采纳了当世大儒、皇子皇女、名山书院等的教育方法。取长补短，总结了一套效率极高，时间利用最为合理的学习方法。

　　更兼他又细致的想到，有些书生体弱多病，书读的多也伤神。便恶补了几本药理食谱，都不用桃红给村民托梦，每天亲自出去一趟，变着花样的寻些瓜果、蔬菜、肉等各种食物。

　　每当重云起含着两泡泪坐在书桌前，看着重离给他列的当天的计划表时，都想时光倒流，回到他光着两条小短腿，告诉重离他想读树树时。
　　他一定会赶紧跑向前，呼那个三头身小布点一巴掌，裤裤可以乱尿但话不能乱说啊。

　　年关将至，冬天农活少，出城做些短工的汉子陆陆续续的回了家。村里村外，渐渐的热闹起来。

　　因为明天过年，重离特意放了云起两天假。这两天不必背书学习了，只要把每日一个时辰的字练好就成。

　　重云起高高兴兴的坐在他的小木床上，木床经过重离的静心改装，还装上了一个小床头。床头被重离煞费苦心的雕上了孔融让梨、司马光砸缸等书上的小故事，一个个小人长着一样的三头身包子脸，看起来颇有些憨态可掬。

　　看来气质清冷如重离，为了孩子的读书，也是花费了许多的心思。可是此时云起没有像往常一样，拿指头戳戳扣扣床头小人的鼻子眼睛。他乐呵呵的蹬着两条小短腿，看着床上摆满的零食。

　　今年淳水村收成不错，村民也不会亏待一直护佑他们的桃花娘娘。近日进贡的除了平日里常见的馒头、花卷外，还有腊肉、果脯、烧肉等年节才有的美食。

　　桃红是颗树，还是颗没化形的树。平时不需要这些食物，所以大大方方的全把吃的喝的送到重云起这，权当过年礼物了。

　　重云起左手拿着一个小鱼干，右手捏着一块乌梅，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过年这天不但热闹，爹爹还会送他礼物。去年，重离还专门下了趟山，买了些拨浪鼓、木头鸭子、糖葫芦等哄小孩一堆东西。今天天刚亮，重离又下山了，不知今年会买些什么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