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琪那年》秦淮孤月

3、第三章、初遇孙琪

　　肖雅在国旗下的讲话说：我们即将迈入21世纪，我们要做21世纪的新三好学生。21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葛大爷告诉我们了，是人才!

　　于是六年级下学期，我们陷入了选拔人才大战。古溪中学从我们的上一届开始办了两个实验班，又叫快班。能进去的人，都是各个村小学的精英。我们是正儿八经的镇小学，校长肯定希望我们进去实验班的学生更多，魔鬼般的训练就此拉开序幕。

　　选拨人才的日子，定在我们小学毕业前一个月。也就是2002年的5月份。那时候的我，觉得东庙卖油饼的是新奇的，耕田的拖拉机头是新奇的，老街十字路口新开的华联超市是新奇的。可唯独我觉得读书这件事是无趣的。

　　我母亲不知道从哪儿托的关系，非要把我送去肖建军家去补课。我实在是不愿意。肖建军刚丧妻，心情难免古怪。我又天生捣蛋，去他家，指定吃不了兜着走。

　　周六一早，我母亲帮我收拾了书包，把我的小自行车充了气。我踉踉跄跄，迈不开步子。母亲看出我磨磨唧唧的，拿起鸡毛掸子就往我屁股上一顿爆打。我跨上书包，一边抚摸着正在发育的臀部，一边推车前行。从一个战场转移到下一个战场。

　　骑自行车的时候，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有时候唱歌，有时候自己编故事。我喜欢听下雨的声音，我喜欢微风拂面的感觉。然而我不知道的是，这种种的好，远不如下一秒的好。人生就是这么奇妙。你好好睡着觉，睁眼一看，这个世界早就不是睡前的世界。

　　肖建军的家很好找，就在学校对面。我刚到学校门口，他就迎了上来。

　　“肖老师好”我礼貌性地向他打招呼

　　他也微笑着回应我。我好像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这个男人。他中等身材，稀疏的胡渣，眼睛上架着一个厚镜片的眼镜。穿着白衬衫，黑色的皮鞋上面，可以看到几块烂泥黏在上面。他把我领进他家，并示意我上楼。

　　“陈沛他们都在上面，你也上去吧”

　　我背着书包，两阶楼梯两阶楼梯地爬了上去。我一眼就看到了陈沛，想在她旁边找个位置坐下。

　　“周煜”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膜，我一时竟想不起是谁。我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姑姑!”

　　所有人都看着我，哈哈大笑。的确，我叫了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一个女孩子姑姑。

　　“《神雕侠侣》看多了吧”

　　最先提出质疑就是我的好哥们汪骏飞。

　　姑姑叫周聪，原先是在周庄上小学的。我家就住在周庄。我父母为了让我有个良好的教育，就让我在镇上上小学。有一回，我不晓得犯了什么错。被我母亲追着打。我就沿着小路，一路往东跑。我母亲气坏了，拎起棍子，骑着自行车跟在我后面追。那是一场惨烈的追逐战。村里很多人就看着我们母子人车赛跑。

　　我鬼哭狼嚎，跑着跑着就没劲了。但是我还是要拼命跑，被我母亲逮到，屁股一准要开花。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看见一个女孩子站在家门口看着我跑。大约我小时候就好看，小女孩向我招手，让我跑进了他们家。

　　我母亲后来走岔了路，没有追上我。

　　进了他们家后，女孩和她母亲说，同学过来玩了。

　　女孩的妈妈问我：“你谁家的小孩啊”

　　“我爸叫周德明”

　　“原来是德明家的啊。今天就在我家耍儿。我家聪，按辈分，可是你姑姑呢。她和你爸爸平辈”

　　就这样，这个叫周聪的女孩就成了我姑姑。

　　我难道会把这个蜿蜒曲折的故事，同汪骏飞和陈沛说自然不会。

　　我和周聪打过招呼后，依然是坐到陈沛的旁边。我习惯和她坐在一起。断断续续来了五六个同学，都是为了冲刺实验班来补课的。

　　上课的时候，大家都听得特别认真，唯有我早就灵魂出窍。我在想那些躺在橱窗里面的遥控汽车，想晚上泰兴电视台即将播放的《龙珠》和我母亲的红烧肉。

　　“周煜，我们讲到哪儿了”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陈沛硬推了起来。下面的几个人，都在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可是我完全听不清。

　　“你觉得你这样能上快班吗”

　　“能”我吞吞吐吐地回答，大概自己也没什么底气吧。

　　“志比天高，命比纸薄”

　　肖建军在我小学即将毕业的时候，又抛了一句我不大明白的话。就如我好久之后才知道

　　“孺子不可教也”的后面一句是“朽木不可雕也”。

　　这次肖建军没有打我巴掌，也没有拎我耳朵。我心里倒是落空空的。

　　我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姐”

　　“琪琪，你来了”

　　我隐约听到陈沛在和谁说话。

　　我睁开朦胧的双眼：

　　只见那女孩长长的头发，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大大的眼睛，睫毛长得要飞出眼眸。唇红齿白，皮肤更是吹弹可破。一身洋气的连衣裙，刺激着我的小脑。这一瞬间，我觉得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早已把古溪小学的凡夫俗子扼杀。

　　不知为何，我竟然一下子脸红了，耳朵也红了。

　　我盯着这女孩，女孩也向我看来。目光对视的那刻，我觉得恍若盘古开天辟地，涅磐重生。

　　我刚想说点什么，女孩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吓得我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就是我姐的同桌周煜”

　　我痴笑着看着她，点了点头。

　　“你就是陈沛的妹妹”我总算和仙女般的人物说了凡间的第一句话。

　　“我叫孙琪。但你总是欺负我姐，不是个好东西”

　　陈沛看了看我，深表同意地点了点头。我本欲为自己辩驳几句，可是我和这么个小屁孩有什么可说的。

　　“周煜，你能上快班吗”

　　“能啊”

　　孙琪静静地走到门口，渐渐的就消失在我们的眼帘。

　　忽然，只见她斜着身子，只露出个头。用童声说道：

　　“志比天高，命比纸薄”

　　然后就乐呵呵地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