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登科》风暄和

96、归来

　　公主借酒吐心事，忠良同席解险局

　　“好。”长宁公主把手一拍：“说得好——不是我不相信你们，只是事关重大，我必须一再确定你们的心意，才能放心把事情交给你们。”
　　程渝和林逸恒听了都有些糊涂，林逸恒问：“公主，我们自然愿意效劳，只是……以我们如今低微的身份，有什么是您和王都护都做不了，还要我们出面去做的呢？”

　　林逸恒这么问，长宁并不意外，但她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往后靠了靠，对王勉道：“你来告诉他们吧。”
　　从方才起一直一言未发的王勉听罢道了声“是”，然后神色郑重的转向顾清妍他们，开口说道：“这件事十分机密，因为……它关系到了大皇子殿下的安危……”
　　他一说出“大皇子”三字，席上的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之色。但这次没有人再打断王勉，而是认认真真的听他接着说了下去：“你们都知道，二皇子觊觎这东宫储君之位已经很久了，而皇上对此也放任不管，有意让他们兄弟相争。皇后早逝，这些年来，大皇子在宫中势单力薄，全靠太后、公主在宫中压制瑜妃的势力，又有像林知府这样的忠臣在朝堂上为他据理力争，他才数次免于遭难。可如今，太后年事已高，公主她……”
　　他看了一眼长宁公主，长宁公主目光一沉，却最终挥挥手：“无妨，尽管告诉他们吧！”

　　王勉点点头，继续说道：“瑜妃屡屡向皇上进言，说是既然北夷送了元仁公主来和亲，礼尚往来，我们也该将嫁一位公主给北夷最大的部落廷达人的首领绰诺台为妻……”
　　“这……”林逸恒再次问道：“长宁公主是皇上的爱女，就算嫁一位公主，皇上也不舍得把长宁公主嫁往北夷吧？”

　　这回，长宁公主淡淡笑了一下，笑容中却有几分苦涩：“父皇以前对我确实十分疼爱，我……我从小有自己的想法，父皇夸我有魄力，胆略胜过男儿，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我心中还是崇敬他，尊重他，我做什么都是一心为了大周，也是为了他。可如今，我大了，我所想的所做的并不全是顺着他的意思，我和瑜妃之间也并不和睦，近几年，他对我仍然夸赞，仍然看重我，因为他也不愿在后宫再扶立起一个妃子，又不想瑜妃事事专断，需要借着我的力量偶尔打压一下瑜妃的气焰，但是现在，我实在到了该出嫁的年纪，绰诺台从前在北夷见过我，后来屡次向父皇提亲，父皇并没有应允，几个月前他又派人来提此事，瑜妃在那之后数次对我明示暗示，说我最好嫁去北夷，为父皇分忧……”

　　长宁公主似乎对此十分厌恶，说着说着双眸之中满是愤怒，她停下来深深吸了口气：“我死也不会嫁给绰诺台！他狼子野心，杀人如麻，早晚会给北夷和中原带来血光之灾！”
　　长宁公主努力平复着情绪，她身旁的王勉便接着说道：“其实，瑜妃之所以这样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无论是公主在宫中的暗探还是我的手下都觉察到，瑜妃和卢赫源近来一直蠢蠢欲动，他们现在真正要对付的并不是公主，而是……他们打算对大皇子下手了！”

　　“什么？！”林逸恒忍不住惊呼道，程渝也惊讶不安的“啊”了一声。顾清妍心中一紧，忙问：“卢赫源心狠手辣，若是他们已经有所动作，大皇子一定危险的很，殿下他……他现在还好吗？”
　　长宁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摇头道：“皇兄如今处境十分艰难，他之前就有几次莫名病倒，我觉得瑜妃一直派人暗地里在他所用之物或饮食之中下毒，但也并没有抓到过什么证据。所以父皇也以此为理由拖延了几年才让他出阁读书。最近，他又在随父皇外出骑猎时晕倒了一次，我命信得过的医官暗地里去替他看诊，发现确实是中毒之象，只不过他中的并不是性烈的毒药，也可说是外出时在山中误饮误食了什么不洁之物，父皇有意不闻不问，皇兄也让我不要声张，可是依我看，这只是瑜妃的铺垫，或者说是试探，接下来，他们想必就要找个法子害死皇兄了！”

　　此时王勉也道：“这并非是公主凭空的揣测，我也派人潜伏在瑜妃身边，打听到他们最近谋划着要’做一件大事’，为二皇子继承大统铺平道路。恐怕他们前番的那些小动作只是试探，现在才是真正开始较量的时候。如今，宫中危机四伏，大皇子将计就计，以自己染疾为由，想皇上要求出宫去南郊的别苑休养一阵子。可瑜妃那边却不肯放过他，我的人听她暗中吩咐手下，说就在南郊附近对大皇子动手，然后再把事情推到近来混入皇城的流民叛匪身上。卢赫源前几日已经请命离开京城去西南平叛去了，但是，他应该早早给瑜妃留了人手在京城中，专供她们母子差遣。而瑜妃将在南郊布下罗网等着殿下入瓮。这样一来，事发时卢赫源不在京城，也有理由以塞天下众人之口。至于皇上那里，多年来他对大皇子一直都十分淡薄，若是大皇子意外身亡，恐怕他也是不会过多追究的，也正因如此，卢赫源和瑜妃才这般的肆无忌惮……”

　　“又是卢赫源！”林逸恒眼冒怒火，气愤的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他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连大皇子都敢暗杀！”骂了几句，他仍不解气，又咬着牙低声嘟囔道：“若是有一日他落到我的手里，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杀了他……为那些被他害死的人报仇！”
　　“王都护……”程渝听了也皱起了眉头：“金吾卫……不是负责京城一带的守卫的吗？您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何不多调动些人马护送大殿下出宫呢？若能帮殿下脱困，我自当尽力相助，就是死也不怕，可这种动刀动枪的事，我们三个……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啊！”

　　王勉叹了口气，对他们道：“别的事都好说，这件事，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直接插手的，一则如今金吾卫只听皇上命令，那几日皇上对我们另有安排，我想他应该也知道了什么，这是他有意为之，恐怕……他现在对我也不太放心了……”
　　他轻轻饮了一口杯中的酒，又道：“此事关系重大，不能出一点差错，若我动手，虽然这次危机或许可解，但一来皇上就不会再信任我了，二来我和公主布置在瑜妃身边的人也会暴露。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们还有第二个选择。”

　　林逸恒赶忙问道：“是什么？王都护你不要再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们吧。”
　　顾清妍方才听到南郊二字，心中忽然一亮，她朝窗外望去，外面细雨蒙蒙，天地一片昏暗，正如屋内这几人的心情。顾清妍眼前却出现了一道亮光，她轻声说道：“我听说，皇上在南郊的别苑附近建了一座文昌馆，打算在殿试之前让考过会试的举子们住进去切磋学问，且会安排几个大儒和内阁重臣前去讲学，他也将在殿试前驾临那里，款待士子们，大概也是亲自看看这一批士子，为将来挑选三元做些准备。”
　　长宁点了点头，称赞道：“顾举人你果然聪明，今日是二月十五，按照往年的习惯，勘阅考卷大概需要十日左右，二十五日礼部差不多就能排出名次，二十七日张榜，你们三人才华出众，一定都会高中，到时候，你们就会住进文昌馆，并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
　　王勉接过她的话说了下去：“殿试不会再淘汰一人，因此过了会试的人，就是未来的朝廷命官了，况且皇上也要亲临文昌馆，所以那里戒备十分森严，实际上……那里的守卫是由我来负责的。”
　　“我明白了！”林逸恒也高兴地一拍桌子：“你想……让我们帮忙，带太子进文昌馆？”
　　“没错。”王勉点了点头：“入文昌馆搜检十分严格，我不可能提前就将太子送进去，但我可以帮太子稍稍改变一下容貌，扮做你们三个之中某人的侍从入馆。每个中式举人，是可以带一名家仆随身照顾的，卢赫源绝不敢在文昌馆内有什么动作，因此，只要太子不踏出文昌馆，那么他就是绝对安全的。”

　　林逸恒听了，又有点担心地问：“这倒是个主意，可躲得过一时，躲不了一世，就算逃过卢赫源这一次追杀，往后又该怎么办呢？！殿试一过，我们就得离开了呀，殿下到时候又该躲到哪儿去？”

　　“往后……”长宁公主脸上露出了几分期翼的神色：“我们是在躲，也是在拖，因为，我们在等一个人回来……”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屏风上已经投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有人肃然立在屏风之后，但屋内的人，甚至是王勉，都没有发觉他的存在。他默默站在那里，带着一身风尘，却如同一座完美的光芒闪闪的雕塑，他的双眸在黑暗中明亮如星辰，而那眸中的光却完全都汇聚在桌前一个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