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登科》风暄和

92、宫闱

　　三好友连收喜讯，两姐弟共定恶计

　　第二日，顾士堂就派了个他身边得力的手下来告诉顾清妍和程渝，说是书信礼物顾士堂都已经替程渝准备好了，他马上要带着顾士堂交给他的东西启程去衢州拜访徐廉，顾士堂命他临行前来拜访一下顾清妍他们，问问他们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事吩咐。
　　顾清妍便把疏桐叫了出来，让她和此人一起回衢州去找徐廉。临行前顾清妍嘱咐疏桐：“找到了徐先生，一切让他做主，无论如何也要先把夫人从顾府接出来，先保住她的性命再说。”
　　疏桐含泪点了点头，上马车跟着那人去了。顾清妍转过身来，程渝却纳闷的问她道：“咦，清彦，你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小厮？”

　　顾清妍道：“那是大伯好意送来让我使唤的，可惜我清贫的日子过惯了，不喜欢身边有人跟着伺候我，便打发他到衢州老家替我办些事情。”说罢，她又笑着拍了拍程渝的肩膀：“程兄，我大伯派的这人一去，你应该很快就能得偿所愿了。只是日后你官途亨达的时候，可别忘了如今你为了徐家小姐辗转反侧的日子，你要好好对待她，和她一起恩爱一辈子，白首到老才行啊。”
　　她不过是跟程渝开个玩笑，程渝却涨红了脸，重重的拍着胸口愤然说道：“清彦，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若是徐先生真的肯把女儿嫁给我，我一定好好待她，一辈子都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顾清妍抬头看着程渝漆黑的双眸，他眼中的光芒是那么坦荡，那么诚挚，程渝本来有状元之才，可气急之下，半天也只说出“好好待她、一辈子不让她受委屈”这样的话。可这两句话在顾清妍听来，却比满篇华丽的辞藻更动人，更真诚。

　　……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平静静，顾清妍偶尔还是去找顾清耀帮他做一些简单的抄抄录录的活儿，偶尔也还是能碰见余缙，余缙却比从前老实了许多，再也没有找过顾清妍的麻烦。
　　天气渐冷，纳妃典礼的前一日，宫中传出了大赦的名单。林郢的名字赫然在列，不久之后，林逸恒也收到了家里的信，林郢告诉他家人一切都好，让他在京城好好读书，不要辜负浩荡皇恩。

　　终于等来了这一天，林逸恒攥着那一纸薄薄的家信，却坐在案边默默地流着泪，眼中没有欣喜，只有一片怅然。他对顾清妍和程渝苦笑道：“我爹还是没变，家中遭遇这一番横祸，他却还是只记着浩荡皇恩。只怕，我一辈子也难有他这样的心胸……”
　　程渝和顾清妍对望一眼，知道林逸恒心里郁结仍然难解，他们也只能好言好语的劝说他，希望他能早一日从这次打击中恢复。林逸恒仍在自言自语道：“我不怪别人，只怪那忠禄侯父子，他们不但害了我爹，还害死了她……”

　　程渝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顾清妍却明白的很，她她拍了拍林逸恒的肩膀，安慰道：“林兄，不要因为一时小人当道而灰心丧气，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不会猖狂太久的。”
　　林逸恒听了，脸色稍好了些。他长长舒了口气，对两人深深行了一礼，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们陪我四下奔波，担惊受怕了。如今尘埃落定，走，我请你们好好喝上几杯！”

　　他们刚要出门，寺中又有人来报：“顾举人，你家里来人找程解元啦！”
　　林逸恒纳闷道：“怎么连个话都说不利落，到底是找清彦，还是找程兄你……”说到这里，他恍然大悟，拉着程渝道：“我知道了，是你的好消息来了！走，我们快去瞧瞧。”

　　顾清妍一见顾士堂那名随从满脸带笑的样子，就知道林逸恒猜得没错，果然那人上前对他们三人行礼过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对程渝道：“程解元，这是徐先生写给你的，他已经应允了这门婚事，其余的你不用急，我家老爷自会安排。”
　　程渝有些不敢置信的接过书信，连声问道：“真的吗？徐先生真的愿意把他的千金许配给我？”
　　那人笑着点一点头，道：“徐先生亲口说的，他与你在林知府家中见过一面，对你印象很好，又看过你的文章，知道你是个正直忠厚的人。他还捎话给你，让你好好准备春闱，他在衢州等你的好消息。”

　　“好、好！”程渝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一定……好好准备，我、我定不让徐先生失望。”

　　那人又拜了拜，告辞向顾士堂复命去了。这回在两个好友面前，程渝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挥舞着手中的信，一遍遍的道：“清彦，多谢你，还有顾指挥使相助，多谢了！”

　　“走吧！”这件降临在好友身上突如其来的喜事让林逸恒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顾清妍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三人拉着手走出寺庙，向城东的酒楼走去。

　　这边三人欢欢喜喜，可就在不远处的深宫之内，瑜妃的心情却糟糕透了。原本这一两年皇上对她就已经不再那么用心，如今北戎的公主入了宫，皇上一见之下顿时龙颜大悦，当即就将她封了贵妃，和瑜妃一样地位，得到的赏赐和宠爱却比当年的瑜妃还多的多。这么多年来，瑜妃头一次感到了深深的危机，在她的情绪影响之下，她身边的二皇子周裕宛那年轻秀气的脸上也布满了阴云。

　　这时，平日在瑜妃身边伺候的宫女走了进来，暗暗对她使了个眼色，道：“贵妃娘娘，您家里的人到了。”
　　瑜妃忙扶着二皇子的手站起了身，道：“快，请他进来。”
　　那宫女恭谨的点了点头，将一个瘦高个子的男人领到殿前，自己带着几个宫女走出去，把宫门关上，守在了外面。
　　那男子微一抬头，狭长的双目中闪着冷光，跪下道：“见过娘娘、见过二殿下。”

　　“表哥快起来吧。”周裕宛先开了口：“母妃这几日心情不好，难得你来看一看她。”
　　卢赫源挑唇笑了笑：“娘娘莫急，我带来的都是好消息。”

　　瑜妃上前请他在案边坐了，自己和周裕宛坐在另一侧。她一向对这个弟弟极为器重，虽然知道他手段歹毒了些，但身在皇家，心若不狠，又怎么能在这纷争中立得住脚呢？她想着看了看身侧自己那年纪尚小，心思也不够复杂的儿子，不由得淡淡叹了口气，望着卢赫源，低声说道：“弟弟，虽然早知道有这一天，但我母子二人心中对皇上……对皇上仍抱有希望，因此我不曾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的快。”
　　她顿了一顿，眼底露出了一片阴郁：“弟弟，那和妃我早些时候见过几次，她生的一副祸国殃民的面孔，举止轻浮，毫无规矩，全是关外蛮人那般的做派，皇上却偏偏……却偏偏就被她哄得迷了心智，竟然……连表面功夫也不肯做，对我母子二人开始不闻不问了……”

　　瑜妃入宫这许多年来，几乎都是一人独揽了皇上的宠爱，这其中也有忠禄侯的关系，因为卢家势大，无人敢明目张胆的往宫中塞什么真正出众的美人。自然，瑜妃年轻时娇媚动人，光彩夺目，见过她的人都说她如牡丹一般艳丽。可如今她花期已过，皇上对卢家的忌惮却越来越深。于是，从和妃入宫的那一天起，表面平静的宫廷中就已经暗暗的掀起了波澜。
　　这两日，皇上小题大做，表面上看，他仅仅听了和妃的三言两语，就把瑜妃安排在和妃身边的几个宫女太监都赶了出去，可瑜妃一人掌管后宫这么多年，她知道，这绝不是皇上一时起意，一番思索之后她不得不承认，她以为自己早已经是后宫之主，可实际上，那个位置，恐怕，从来就不是她的。

　　“……是我，是我瞎了眼，这么多年，若是皇上想封我为后，他早就该……”瑜妃声音越来越低，泪水也从粉白的面颊上一滴滴滚落。眼看她渐渐失控，卢赫源的脸色也愈发阴沉，听到这里，他顿时咬牙切齿的低声喝止道：“阿姐慎言！”
　　瑜妃本在自顾哭泣，卢赫源这一声让她顿时惊醒过来。她忙用帕子轻轻擦拭着眼角，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对卢赫源道：“你、你提醒的是。如今处境艰难了，我应更加小心才对。”

　　卢赫源点一点头，阴冷的面色稍缓了一分，安慰瑜妃道：“阿姐你尽管放心，那小丫头才多大年纪，她绝不是你的对手。倒是皇上这一两年来心思十分难测，一边挑动的群臣为了立储的事斗来斗去，一边整日想着那些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的法子，我听说他前上个月又派了些人前往别国求什么仙药，如今这关外的野丫头一来，恐怕又给他多添了几分想头。阿姐，别人都说是我们卢家把持朝政，霍乱天下百姓，可实际上，这天下到底是谁的？是谁早就不把社稷放在心上了？江南富庶，可苛捐杂税遍地，丰年仍是饿殍无数，上个月西南几路贼匪反了，关外各部族也早已对中原虎视眈眈，你当周家的天下真的是坐的这么稳当的吗？”
　　他话音未落，周裕宛在一旁又惊又怕的呵斥道：“你胡说，我怎么没听说过西南有人造反，还有关外、关外不是刚刚送了那个女人进宫来和亲吗？”
　　他还没说完，瑜妃就把他的嘴捂住了。卢赫源冷冷的笑了笑，继续说道：“二殿下，你不要只听身边那几个翰林院的酸儒念叨什么孔孟学问，你若真的想让陛下高看你一眼，你不如请命和我一同去西南平叛，你看如何？”

　　“什么？”周裕宛从没出过京城，更别说是去西南那样的荒蛮之地了。他一听卢赫源这个提议，白净秀气的脸庞上顿时满是恐惧，他拉着瑜妃的袖子，害怕的道：“母妃，我不想去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