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登科》风暄和

91、盯梢

　　顾大伯巧牵红线，卢侯爷密谋入宫

　　程渝听了，脸上又添了几分喜色，连忙对着顾清妍拜谢了一番。时候不早，三人结伴出了京北寺，一起朝太学走去。皇上纳妃，京城里到处都是一片繁荣欢乐的景象，三人各有心事，一路上无心赏景，脚步匆匆的到了太学。顾清妍路过各书堂时朝里面看了看，不但赵兴自然不在，就连平日里常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官家子弟都没有露面。不仅如此，到了明伦堂，她发现今天余缙也也没有来。顾清妍顿时松了口气，她端正坐下，摆好文房四宝，不多久，教谕就到了，开始对他们讲起了春闱的事。
　　按照惯例，过了乡试的举人，可于次年二月参加在京城举行的会试。这会试由礼部执办，亦称“春闱”。大体流程和乡试类似，同样是连考三场，每场三天，主考人一般是德高望重的翰林或内阁大学士。至于考试的内容，第一场也就是第一日仍是四书中出三道题目，每一道都要做一篇二百字以上的八股，还有四道经义题，每题三百字。第二日则是五经题一道，诏、判、表、诰各一道。第三日则是五道策论。说起策论，这教谕道：“你们切莫以为，只要做好八股，策论随便写写就罢了。要知道，这策论若是做的好，也能让主考官对你另眼相看；若是做的不好，甚至胡言乱语，触怒了天威，落榜自不必说，就连性命恐怕也难保呢。”

　　说罢，教谕让他们好好讨论前几天留的两道策论题目，就到旁边斋房批改文章去了。他一走，明伦堂里的士子们聚在一处，对着那两道题议论起来。原来那两道题，一道是“王者与民信守者，法耳。”另一道就是顾清妍向顾清耀“请教”过的“兵，国之大事。”第一题还算平常，第二题却让这些士子们有些为难。顾清妍隐约听到有人低声道：“唉呀，我们大周的兵戈之乱，大多是从北边而起。数年前关外那一场大战，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的……可怜老王爷忠心耿耿，最后却是马革裹尸还……如今若是北戎诸部再闹起来，不知道朝廷中会让谁出战呢？”
　　顾清妍听闻，不禁起身凑了过去，想认真听听。谁知他话音刚落，另一人便道：“不要乱说，如今我们和那些关外的人相安无事，皇上又要纳他们的公主为妃，咱们自然是能长享太平的了，你没听教谕说吗？这策论呐，若是你立论不当，别说中进士，弄不好还要问罪的呢！依我看，若是遇上这样的题目，不如就做的稳妥些，讲几句什么’兵必有法’、’武必有德’也就罢了。”其余的士子们听了，都出声附和道：“说得有理，我看教谕出这道题，就是想考考我们，看我们是不是会把文章做偏了。”

　　顾清妍听他们转移了话题，便挪开脚步，做回自己位子旁思索起来。这些太学生多半出自官员之家，对朝中的局势十分敏感。可看样子，他们并不知道淮王去关外迎亲，却遭遇袭击的事，更没有人关心他的下落。这些年，皇上似乎一直在刻意淡化淮王的存在，以至于所有人都已经记不起，当年叱咤风云的老王爷，还留下了这么一位正当年的儿子，更没有人再去追寻老王爷和他的部下真正的死因了。

　　晌午一过，教谕从众学子手中收上了策论，便让他们不要聚在太学，各自回家读书。近来京城中十分热闹，又离春闱还有数月光阴，秋高气爽，年轻的士子们高高兴兴三五结伴出门游玩去了，顾清妍便趁机叫上程渝，去顾家拜访顾士堂。顾士堂自打从边关回来，便托故在家中养起了伤，一听顾清妍和解元程渝来了，他忙让人备好茶饭，把他们迎到了自己的书房中。

　　程渝见了顾士堂，自然不能提自己在杭州偶遇了徐岚，他们闲聊了几句客套话，顾士堂自然而然的问起他们在京城里这段时间住的如何，有什么需要。顾清妍便故意道：“我倒是没有什么，程兄本就是江浙有名的才子，前两日做的文章又得了公主的赞誉，京城中想要与他结交的人太多了，请他去赴宴的帖子自不必言，来说媒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呢。”
　　顾士堂一听，眼里马上闪过一道亮光，他早就看中了程渝和林逸恒两个青年才俊，他自己虽然没有未出阁的女儿，但他还有顾清娴、顾清姀两个侄女待嫁闺中啊，现在林家正在风口浪尖上，他不敢轻易结交，但这程渝一点也没有家世背景，如今只是个举人，若是此时自己对他示好，那日后他高中了进士，又岂能不知恩图报呢？

　　他刚想开口，顾清妍却早已看出了他的想法，对他使了个眼色，抢先说道：“大伯，程兄一直埋头苦读，本想先求功名，再考虑自己的婚事，但如今因为他名声在外，又没有婚约，上门说亲的人多了，他反而有些顾虑，怕自己拒绝了这些权贵，日后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记恨在心，因此，他也想尽快把这终身大事定下来。”
　　顾士堂一听，估计程渝对自己的侄女并没有兴趣，不然，顾清妍也不会绕这么大弯子了，于是，他看向程渝，微笑着道：“哦？那想来程解元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了吧，不知道你想求娶一位什么样的女子呢？你我本是同乡，你又是清彦的好友，你若是看上了哪家的闺秀，我一定为你促成这桩美事。”

　　程渝听他这么说，便开口道：“顾伯父，我来京城之前，不过是个乡下种田的穷小子，哪里见过什么闺秀？我只有三个微末的要求，您若是觉得合理，就请伯母帮我留意一二……”
　　顾士堂忙道：“什么要求，你快说吧。”
　　程渝道：“第一，伯父，你我都是衢州人，我来找您的原因，也是希望能娶一位江南，最好是衢州的女子；第二，我酷爱读书，自然希望对方也出身诗书之家，不必富贵，哪怕是教书先生的女儿也可以；第三，我对相貌并不看重，只是希望那姑娘性情温柔和顺，将来能与我举案齐眉，好好的侍奉双亲……”
　　顾士堂听到这里，已经知道自己的两个侄女都没了希望。又是衢州，又是读书人，还和顾家有点关系的，想到这里，他隐约想起，徐廉家中似乎有一个和顾清妍年纪相仿的女儿，好像，也还没有出嫁呢。

　　想到这些，他笑着对程渝道：“这些都不难，你放心，我一定着人好好打听，你就回去静候佳音吧。”
　　程渝听罢，再三谢了顾士堂，起身告辞了。程渝一走，书房里只剩了顾士堂和顾清妍两个。顾士堂忙问顾清妍道：“这程渝……是不是想和徐家结亲？”

　　顾清妍点了点头，顾士堂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道：“唉！我原本还想把清娴许配给他呢，算了，既然他中意徐廉的女儿，那我就为他促成此事吧，毕竟，我们和徐家也是……”
　　说到这儿，他忽然想起了最近隔三差五就带着两个孩子要来“认祖归宗”的顾士元，他皱起眉头，不悦的道：“清彦，你三叔这些日子行事是越发荒唐了。我早告诉过他，要他留在衢州好好处理自己的家事，可你瞧瞧他，他现在放着正经生意不做，把发妻丢在衢州不管，跑到京城来一天到晚和那女人混在一起不知道盘算些什么，一点不把我这个大哥的话放在心上！再这样下去，我只怕……莫说是他，就是整个顾家早晚也会被拖下水的！”
　　顾清妍正要和顾士堂说徐氏的事，听到这里，便走到案前，低声把顾士元前几日要她劝徐氏和离的事对顾士堂说了一遍。顾士堂听了，愤然骂道：“这个老三，真是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若是下次他再带着两个孩子到家里来，我一定让人把他们拦在门外，他自己不顾兄弟、夫妻情谊在先，我又何必给他留什么面子呢！”

　　正说着，下人来禀报顾士堂，晚膳已经准备好了。顾士堂留下顾清妍在府中用过了饭，便命人准备轿子送顾清妍回京北寺。就在这时，街巷另一边的院墙下闪过一个人影，在街角盯着顾清妍的轿子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一跃，翻过几座高墙，落在了另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巷子尽头停着一辆马车，里面传出了寒意刺骨的冷笑声：“哼，这个老东西看来有不少事情瞒着我……罢了，此番我还要在京城呆些日子，有的是和他算账的时候。”
　　帘子挑开，里面露出了一张青白的戾气极重的脸，卢赫源阴沉沉的盯着远处皇宫中闪动的灯火，对跪在车外的手下又吐出了几个字：“跟着他，不要打草惊蛇！”便把手一甩，命下人驾着车，缓缓朝皇宫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