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登科》风暄和

88、宗卷

　　收喜讯愁云尽散
　　巧安排翰林观政

　　顾清姀看着长宁公主，又看了看林逸恒和顾清妍，片刻低头答道：“我……我知道有些事是求的来，有些事是求不来的。公主殿下，多谢您的心意，但除了能让林家早日脱罪之外，我没有什么要求您的了。”

　　长宁公主望着她看了一会儿，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便转身朝园门处走去。而顾清姀稍一迟疑，也快步跟上了长宁，随她一起打开门跨出了园子。
　　园子的门关上，斋房里再次陷入了安静。林逸恒如释重负的喘了几口气，踉跄着后退几步坐了下来：“清彦……咱们，这算是打动长宁公主了吗？”

　　顾清妍心里紧绷着的弦也终于松了下来，她把失魂落魄的林逸恒扶了起来，对他道：“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已经尽力了。”
　　他们小心的在屋里听着动静，很快门口响起了僧人的声音：“你们快走吧，公主已经回宫去啦！”

　　顾清妍和林逸恒小心翼翼走出了斋房，园里早已空无一人，外面大殿中稀稀落落有几个上香的女子。他们从侧门出去一瞧，来时的马车还停在僻静处，程渝不安的探出头来，朝外面张望着。
　　两人一出来，就匆匆上了马车，程渝着急的看着他们，又不敢开口询问，顾清妍便将大致的经过对程渝说了一遍，程渝也感叹道：“能让长宁公主动容实属不易，但愿她回宫后能禀明圣上，尽快赦免林知府吧！”
　　林逸恒仍然默默坐在一侧，手中拿着那朵绢制的洁白的婆罗花端详着。下车的时候，他轻声对顾清妍道：“请转告你堂姐……我林逸恒这辈子……不会忘记她的恩情。”

　　顾清妍点了点头，两人都已是十分疲惫，什么也没再多说，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又过了两日，这天国子监有朔望考，顾清妍早早起来，正准备出门，忽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她心中颇为奇怪，开门一瞧，一个高大的身影倚在一旁，耐心的等待着。见顾清妍出来，他转过身，原本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这个，”他说：“你和玹久应当等了很久了吧？”
　　顾清妍没料到王勉会这么早来拜访他，见到他的时候不免一愣，但听了他的话后，顾清妍赶忙接过他手中那张纸仔细读了起来。原来，正如他所说，这正是他们一直在等待的，最后一批大赦的名单，顾清妍紧张的往下看去，终于在最后几行中看到了林郢的名字。

　　顾清妍猛吸了一口气，浸满汗水的手松了松，那纸飘落在了地上，王勉低下头把纸捡了起来，微笑着道：“大慈恩寺发生的事，是你们谋划的吧？皇上本来要查的，不过如今他纳妃的日子接近，这些，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它过去了。”
　　顾清妍看着他幽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眸，心里却明白这没有他所说的那么简单，或许是长宁公主，又或许是王勉从中斡旋，皇上才没有追究，否则，“让它过去”绝不是那么容易的。

　　“对了，玹久知道这事了么？”顾清妍从欣喜中回过神来，问王勉道：“他这些日子茶饭不思，为了家中的事费劲了心力。如今事情解决，他也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不急。”王勉却笑着道：“我来找你，其实是还有一事相求。”

　　顾清妍这回纳闷起来，王勉如今已是金吾卫的副都护，自己有什么可以帮他的呢？
　　王勉看出了顾清妍目光中的疑惑，他沉默片刻，说道：“我要查一些卷宗和文书，但今早我听说，我要看的东西，都被翰林院的高学士调走了，如今他正奉命编写大典，而帮他的人之中最得力的一个……”

　　“我知道了。”顾清耀那方正的面孔在顾清妍面前一闪而过：“我这两日正要去拜访我一位在翰林院供职的堂兄。我们前些日子在我大伯家中见过，王都护，自从我们来到京城之后，你帮了我们不少，这件事情，我一定尽力而为，而且……”
　　王勉和顾清妍的目光都忍不住朝旁边看去，那里，是“邹成”住过的，如今空置的斋房。他两人心照不宣的互相望着。王勉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没错，也是为了那位……”

　　他抬起手来，将方才那纸又递给了她，道：“我要走了。这几日京城四处警戒，我们都得日夜严阵以待，不过你若有事，还是去我给你的那处宅子，他们自有办法找到我的。”
　　天已经亮了，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起来，隔壁的门响了，林逸恒、程渝出现了在各自的院门口，看见王勉，他们也都颇觉意外，高兴的道：“王兄，许久不见，怎么有空这么早到寺里来呢？”
　　王勉走过来与他二人寒暄了几句，最后他看着林逸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是为玹久你带来好消息的，大赦的名单在清彦那里……”
　　林逸恒的双眼马上明亮起来，王勉却笑着道：“晚上去上回我们同去的那间酒馆好好庆祝一番吧，虽然为兄不能相陪，但我已经与那店家打过招呼，你们尽管畅饮，都算在我的账上。”

　　“是……是真的吗？”林逸恒满脸狂喜，抓住王勉身后的顾清妍道：“清彦……你听到没有，我爹终于没事啦！”
　　“没错。”顾清妍眉眼含笑，将那张纸展开，指给他林郢的名字瞧，这回他们三人凑在一起又读了一遍，才看清底下的判决写的是林郢行事虽然鲁莽，但谅其一片忠心，且先前为官没有过失，因此以往种种不再追究，命他回原籍听从调遣。

　　赦令最后，还有两行小字，写的是依据先前的刑典，这些经赦免的官员的家属有才能的，都可以不拘例用，参加科举。
　　林逸恒捧着这一纸赦书，连双手都激动的颤抖起来。过了半晌，他才想起要感谢王勉，一抬头却见王勉早已消失了。

　　这几乎是三人来到京城之后最高兴的一天了。他们来到国子监，却听说因为皇上纳妃典礼的关系，许多国子监的官员都去了礼部听命，今日的朔望考取消了。这正好合了顾清妍他们三人的心意，他们来到那间酒馆，好好的喝了一场，就连平日几乎滴酒不沾的顾清妍也高兴的陪着林逸恒多喝了几杯。
　　下午，顾清妍挂记着王勉交代的事情，稍醒了醒酒之后，就来到了翰林院附近的顾清耀家。一敲开他家的家门，只见一个高挑的细眉细眼的女子抱着一个小男孩儿迎了出来。她笑着对那小男孩道：“是你那在国子监读书的堂叔来了，你爹这些日子总念叨着呢……”，说罢，又对顾清妍招了招手：“不用拘束，快进来坐吧。”
　　说着，她转身对方才开门的小厮道：“去翰林院叫老爷早点回来。”

　　这女子温柔敦厚，和顾清耀十分相配。顾清妍看着她招待着自己进屋坐下之后，烧水煮茶，又在窄小的院子里继续忙碌着。那孩子长得很像顾清耀，也有三四岁了，爬上顾清妍对面的藤椅之后，就拘谨而好奇的瞪大了眼睛盯着顾清妍瞧。
　　不过一会儿，院门吱呀作响，顾清耀推开院门走了进来，擦着头上的汗水，和顾清妍互相行礼过后，他开口道：“堂弟见笑了，我平日疏于打理，家中乱的很，且只有这么一个小厮来回使唤，许多事情，都是内人亲自操持……”

　　说着，他将顾清妍让进了他的书房，里面堆满了书，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落足之处，顾清耀仍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腾出两把椅子两人坐了下来，顾清妍翻开手边几本，和顾清耀两人谈论了一会儿诗书文章，然后，顾清妍便开口问起了他编修大典的事。顾清耀见他问起，主动道：“对了，上次说你想去翰林院里瞧瞧，今日正好他们叫我去国子监点几个学生帮我整理那些破旧的宗卷，你若是愿意，待会儿就随我同去翰林院如何？”
　　顾清妍正求之不得，忙点头答应了下来。顾清耀稍微在家中和顾清妍喝着茶又聊了几句，就起身对院中的女子和小男孩道：“我和堂弟去翰林院了，晚上或许会晚些回来，你们先用晚膳吧，不必等着我了。”

　　院中又多了两个小女孩儿，正是顾清耀的两个女儿，顾清耀将他们挨个抱起，亲热的说了会儿话，那女子则含笑站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的开口嘱咐两句。顾清妍跟他离开的时候，那女子带着孩子们依依不舍站在门口，顾清妍瞧着她眼中那温柔的神态，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羡慕，和顾士堂那气派堂皇，整日宾客满门的宅邸相比，顾清妍似乎更喜欢徐廉、顾清耀的家——喜欢这样清静朴素，充满了书香之气的小院。
　　“咦，清彦，你可在听我说话？”顾清妍回过神来，发现他们已经到了翰林院。今日这翰林院十分冷清，里面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她忙表示自己在听，顾清耀便一边带着她朝里走，一边继续对她说道：“……这一间是我平日编书的地方，卷宗都放在那里，哦，这旁边的屋子里锁着的都是宫中的奏折和密卷，除了我们偶尔需要查阅什么开门进去，平日里谁也不能进的。”

　　“多谢堂兄指点，我记住了。”顾清妍点头答应着，她的目光却移了下去，渐渐落在了顾清耀腰间那一串钥匙上。

　　“真巧……”顾清妍正准备开始整理，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师弟，我好不容易才寻到这个来翰林院观政的机会，想不到，竟被你捷足先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