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登科》风暄和

79、家事

　　顾清姀语惊四座
　　顾士元携子登门

　　顾清妍此时在书房的屏风后坐着，听着外面顾士堂的咆哮。透过屏风看去，顾士堂的独子顾清辉跪在地上，被顾士堂这一巴掌险些扇到门外去。而顾清姀低着头站在一边，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爹！”顾清辉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我早就跟你说了，我不想去那个什么花会，宛王召集了一堆人吟诗作对的，我去了，万一……万一他点我作诗，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到时候不一样是给您老人家丢人？”

　　“大……大伯，您别责怪堂哥……”顾清姀见顾清辉挨打，似乎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她上前一步，对顾士堂道：“是我……是我求清辉哥帮我女扮男装去花会的，我听说，我听说您和爹这些日子再商量我和清娴姐姐的婚事……我是想……”
　　“你想？”顾士堂的火又窜了上来：“女儿家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由得你胡思乱想，难不成你想嫁给谁就能嫁给谁么……”

　　顾清姀毕竟不是顾士堂亲生，又是女孩儿，顾士堂训斥了她几句，就有些于心不忍了。他放缓了语气，继续说道：“国家大事，我也一时半刻无法和你解释，若不是你做出这般举动，本也不该由我来和你说这些。可你今日所作所为，实在是太出格了！”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你可曾想过，我们顾家无根无基，来到京城，是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的。唉，前些日子，我领了命带人随淮王去北夷迎亲，险些就没能活着回来。清姀啊，你大伯拿自己这条老命为顾家子女们搏一个前程，你怎么就不能，替大伯想一想呢？！

　　正说着，房门外有人通报，原来是顾清姀的姐姐，顾清娴来了。顾清妍也有很久没见过这位二伯家的长女，如今一瞧，她还是如从前那般端庄安静，进了门以后便立在一旁，等着顾士堂开口问话。顾士堂叹了口气，对她道：“你可是来领你妹妹回去的？若如此，我这里还有些事，你们就先下去吧，回去告诉你爹，我已经教训过你妹妹了。在我这里，叫他不要动什么鞭子、棍子的，在房里关几日也就罢了。”
　　顾清妍知道，她那位二伯可比顾士堂对孩子严格的多，性情也更急躁些。顾士堂若不是这样嘱咐，顾清姀少不了要受些皮肉之苦。她本以为顾清姀听了这话，会马上老老实实跟着顾清娴离开，谁知道她却面无惧色，抬起头来对顾士堂道：“大伯，您说的道理，我都懂得，我也知道，家里头您是最通情达理的人。因此，我也只能和您来说，若是我跟爹娘去讲，像您说的那样，他们肯定会打死我的！”

　　“什么？”顾士堂和屏风后的顾清妍都吃了一惊，莫非顾清姀还做过什么比男扮女装偷偷去参加二皇子的花会更过火的事情？顾清妍忍不住站了起来，紧张的看着外头的两位堂姐，就连一旁的顾清辉都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我……我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顾清姀面对着一脸惊愕的众人，虽然也有些退缩，但她最终还是挺直了身子，大声道：“我、我只有一个想嫁的人，除了他之外，我、我谁也不嫁！”
　　说罢，她一转身绕开顾清娴跑了出去，剩下三人在书房里面面相觑，屏风后的顾清妍也不禁有些意外——顾清姀已经有了想嫁的人，那人是谁？

　　顾士堂疲惫的坐回了书案后面，重重叹了口气：“清娴，你最懂事，回去你看着你妹妹些，叫她千万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来。”
　　顾清娴欠身行了一礼，道：“是，大伯，我一定看好了她。还有……大伯，您也不必太过忧虑，今日在花会上，长宁公主说要挑选几个品行端正，又通晓诗文的女子，陪她一同出城替太后祈福。我听人说，长宁公主很受太后和皇上喜爱，就连瑜妃和二皇子也都很敬重她。清姀她、她虽然来迟了，但后来，她也用心写了文章呈了上去，万一侥幸被公主选中，说不定、说不定也能多结交些京城中的名门闺秀，那清姀她、她也就会渐渐收了那些心思，不再胡思乱想了。”
　　“嗯。”这算是今晚顾士堂听过的最中听的一席话了。他的面色终于稍稍缓和了些，开口说道：“京城中人才济济，你们也不要抱太大希望，我们初来乍到，也不好太出风头，惹人注目。你先下去吧，这些日子若是有什么应酬，需要什么穿的用的，尽管找你大伯母去要便是。”
　　说罢，他恶狠狠地瞪了顾清辉一眼：“你也给我滚出去，到祠堂里跪两个时辰！”

　　两人躬身一拜，都退了出去，顾士堂方才对屏风后道：“你瞧见了，你这些哥哥姐姐，一个个都多么不叫人省心！”
　　顾清妍慢慢走了出来，顾士堂一抬手让她在旁边坐了，继续说道：“不过，我方才的话，也并不是妄自菲薄，我听说，今日公主登台评诗，点了你做头名。我心里禁不住就有些忐忑——我本以为，进京做这指挥使是刘老大人为我保举的结果，谁知道，刚上任就领命前往塞北，险些丧命，现在想来，或许这本就是个有去无回的差事。你知道么……我们在塞外遭到夷狄另一个部落的袭击，淮王身受重伤，如今仍然下落不明……我本以为回京后会大受责罚，甚至会有牢狱之灾，结果却意外的受了不少赏赐，这其中的缘故，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也不敢细细去琢磨啊！不论如何，你瞧，就连我这个小小的指挥使的位子，要坐牢稳，也实在很不容易！至于你，还是多花些精力，在明年的科举上吧。只要你能高中，往后，咱们顾家的路就能越走越宽了！”

　　顾清妍点了点头，道：“吟诗作赋，本来也不是我所擅长的。京城之中，各种各样的文会、诗会层出不穷，每日都有新词新赋流传出来，希望过一阵子，这件事就无人提起了吧。”
　　顾士堂想了一想，又接着问道：“不过，北夷一事之后，我总觉得，皇上……是不是已经下了什么决心……今日在花会上，你见到二皇子，你觉得……他……”
　　顾清妍知道顾士堂的意思，她淡淡一笑，答道：“二皇子他相貌俊秀高贵，穿着举止也十分庄重……不过……”
　　顾士堂好奇的看着她，追问道：“不过什么？”
　　顾清妍又是一笑，道：“‘芄兰之支，童子佩觿。’童子身带玉锥，看似是成人模样，可总觉得，与他仍有些不太相称罢了。”

　　顾士堂虽并不是完全明白那两句话，却也多少听懂了顾清妍的意思，他沉思了片刻，叹气道：“好，我再仔细想一想罢。”

　　他话音刚落，忽然外面又有人道：“老爷，这个……”
　　“我不是说了，不让人来打扰我吗？！”顾士堂对着外面喝道，谁知，下一刻一个顾清妍十分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哥，不是别人，是我，老三！”

　　顾清妍把脸一沉，正想转身从屏风后离开，顾士堂却叫住了她，道：“慢着，你三叔来了，你……你与他之间虽然有些过节，但你们毕竟是血亲，总也要见一见的。”
　　顾清妍心想，这话也多少有些道理。况且，整日躲着顾士元，倒像自己怕了他似的。他三番两次要见自己，又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还不如早早弄个清楚。于是，她坐了下来，对顾士堂道：“好吧，看在大伯面上，我就留下来见他一面。”

　　书房的门一开，尽管顾清妍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却仍险些站起来摔门而去。顾士元站在门口，短短不到半年时间，他仍然健壮、敦实，穿着上好的杭缎的袍子，面泛红光，但不知为何他的目光看上去却比先前迟滞苍老了许多。
　　可是，令顾清妍惊讶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顾士元的两侧，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孩子，那女孩儿年纪大些，大约有五六岁模样，男孩儿不过才三岁左右，他们丝毫没有怯意，圆睁着双眼往屋里瞧着，一会儿看看顾士堂，一会儿又看看顾清妍，那女孩儿拉着顾士元的手，问道：“爹，这两个人是谁？”

　　“这呀，这是你大伯和你堂兄。”顾士元满脸是笑，拉着他们走了进来：“我早对你们说过，你这位堂兄厉害得很，年纪轻轻的就中了举人。姝儿，炘儿，平时我是怎么教你们的？快给你大伯、堂兄行礼呀！”
　　顾士堂显然也不曾料到他把两个孩子带了过来，他低声吼道：“老三，你这又是闹的那一出？！”

　　“我？大哥？您怎么也没和我说一声就进了京？我这几月正好有一笔生意要在京城好好谈谈，所以，正好带孩子们来见见世面。大哥，我听说二哥一家也跟着来了。不如我出些银两，咱们在京城买个大些的宅子，三家住在一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