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登科》风暄和

77、报应

　　赋秋词巧拔头筹
　　惊宮驾终得恶报

　　一时间，二皇子身边的人们都面露惊讶之色，甚至连余瑨也愣住了。他凑上前去，开口读道：“此五篇诗词歌赋，功力均敌，各有千秋。但唯有这一篇与其他几篇不同，言辞恳切，清新脱俗，读来余味无穷。”
　　二皇子周裕宛看了一遍，不觉连声赞叹起来。这时，画舫又接了数十人到这边岸上，大家都站在阶下，看着周裕宛临轩而立，笑着开口说道：“你们都来晚了，错过了皇姐评诗的盛景。不过，这头名她已经选定了，你们来听一听……”

　　说罢，他朗声道：
　　“一曲青山映小池。绿荷阴尽雨离披。何人解识秋堪美，莫为悲秋空赋诗。携浊酒，绕东篱。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
　　他若有所思，重复道：“携浊酒，绕东篱。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先前的诗赋写的都是眼下，只有这一首写的是菊残之时，却却又毫无半点颓然之气，反而陡然一片勃勃生机，颇有昂扬之感。果真如皇姐所说，读来余味无穷啊！”

　　众人也都细细品味着这诗中的意境，一时间竟然无人开口。半晌方才有人想起：“这……这到底是谁做的？”
　　正当大家四处张望的时候，只见林逸恒，程渝身旁一名身材瘦弱，面貌平常的少年走上来朝周裕宛抬手一拜，道：“在下顾清彦不才，令二皇子和众位见笑了。”

　　周裕宛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在记忆中搜寻着“顾清彦”这个名字，过了半天，却仍然一无所获。还是余瑨在一旁摇着金扇低声对他说道：“这一位也是衢州人，今秋江浙礼经的经魁，方老大人的弟子，他可是个不得了的角色，当年我在府学里领教过的。”
　　顾清妍不慌不忙的反驳道：“余解元何必自谦，我不过是侥幸一首词入了公主的眼，若说起师门，你是我的师兄，说起举业，你是名满京城的案首，我在你的面前，有什么‘了不起’之说呢？”

　　周裕宛看看顾清彦，又看看余瑨，似乎也感觉到了两人之间情绪有些不太寻常。他笑道：“原来你和余卿一样，也是方于彬老大人的弟子呀，听说他这些年从未收过徒弟，这次却一下子收获了三位贤徒，我大周也得了三名年轻有为的士林贤才。明年春闱，本王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他走了过来，正想拉着顾清彦好好寒暄一番，却听见不远处树林中侍卫们大声喊道：“快！快将那几人绑起来！”

　　顾清彦对林逸恒和程渝使了个眼色，另两人都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殿下。”顾清妍一脸疑惑的皱起眉头，转身问刚走到自己身边的周裕宛道：“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周裕宛正欲在此好好和这些人谈谈诗书，叙叙闲话，尤其是对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顾清彦，他也想尽快摸清对方的底细。这时忽然被人打断，他心中十分不悦，对身旁内侍道：“那边在喧哗什么，叫他们安静些，不要惊吓了皇姐。”
　　余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四处搜寻着，脸色变得阴沉起来。这时，那传话的内侍也回来了，向周裕宛回报道：“殿下……呃，他们抓了几个……几个……”
　　“几个什么？！”周裕宛那一双秀气的凤目顿时染上了一层怒气，他不悦的道：“四处都有禁军把守，怎么可能有外人闯的进来？！”

　　“不、不是外人，是……”那内侍凑了过去，对周裕宛低语了几声。周裕宛勃然大怒，刚要开口，却被余缙轻轻拉住了衣袖。他只强忍怒火，道：“把他们关起来，待会儿再做处置！”
　　他话音未落，女眷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尖叫。这回，周裕宛也吓了一跳，他隔着帐子高声问道：“皇姐、皇姐，你没事吧？！”

　　人群之中，顾清妍又看见了周裕宸熟悉的身影。他面色平静的对顾清妍把头一点，顾清妍明白，看这样子，一切都已经处理妥当了。就在她眼前，那重重的帷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惊慌失措，四处乱闯的身影，周裕宛身旁的侍卫忙上前一步，挡在了周裕宛的身前，其中一人拔出佩刀将帷帐一砍，一把将那人从帷帐后揪了出来。
　　在这一瞬间，顾清妍瞥到了一片鲜艳却不张扬的朱红色。华丽的凤冠下，是一张镇定的，秀美却带着几分英气的脸庞。
　　“慌什么！”长宁公主沉声喝道：“都给我后退些！”
　　她并未躲闪，反而张开双臂，将其余的女子护在身后，眼看那人被侍卫拖走了，宫女们手忙脚乱的把那帷帐又重新拉起，那一片红色顿时在顾清妍眼前消失了。

　　侍卫三两下就将那个衣衫不整，一脸茫然的年轻男子绑了起来，一路带到了周裕宛的跟前。顾清妍和程渝、林逸恒一起看着那人平素凶恶的，令人讨厌的脸上渐渐现出了惊恐的神色，他低头一瞧自己那被树枝划得脏兮兮的，乱七八糟的长袍，顿时圆睁双眼，扯着嗓子喊道：“二皇子，不、不是你想的那样，这、这一定是有人想陷害我……”
　　顾清妍兴致盎然的看着赵兴那狼狈的，不知所措的模样，她想起了第一次她和林逸恒踏入杭州府学的时候，赵兴一脸得意，对已经摔倒在地的程渝拳打脚踢，恶狠狠的骂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她想起那什么望月楼里，他们几个人说说笑笑，推杯换盏，商议着如何骗林逸恒上当；她想起，就在几天前，在国子监里，在斋房门口，那双在她面颊上蹭来蹭去的手……
　　她再也忍不住了，上前对周裕宛一拜，对他说道：“二皇子，在下读书时，方老先生曾教过在下：‘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之何存？！’此人如此模样，显然不是和我们同坐画舫来的，我想，他应该是从那边的树林里摸过来的吧？”

　　周裕宛方才听侍卫说抓了几个人，余瑨又不让他追问，他就隐约知道，大概是京城中这些浮浪子弟闹出了什么洋相。他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没想到，这赵兴竟然就这样闯到了长宁公主的面前。顾清妍方才那几句掷地有声的话，仍然在人群中回荡着。就是他有心包庇，等长宁公主回到宫里，她也是不会放过赵兴的。反正……他在心中衡量着，不过是自家的一个远亲，众目睽睽，还不如……
　　他将袖子一挥，厉声道：“顾卿所言不错，本王召集众人，临轩赋诗，皇姐登台品评，本是一桩雅事，如今却被你这无耻之徒搅了局，明日若是在京城中传扬出去，皇家的颜面何存，来人、来人，把他送到刑部，不、把他给我送到镇抚司去！让金吾卫的人审他！还有……还有方才你们在树林里抓的那几个人，想来是他的同伙了，把他们都给我一并带过来！”

　　赵兴闻言，着急的朝二皇子那里，还有他身后的余瑨脸上望去，结果却发现二皇子的脸冷若冰霜，余瑨的神情则更加阴森可怕。他慌乱的四处看着，忽然发现了刚才说话的顾清妍，还有顾清妍身旁的另外两人，他气呼呼的指着顾清妍道：“你，姓顾的，一定是你，还有你……林逸恒，你这条丧家之犬……”
　　顾清妍他们都没有说话，但二皇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他生怕接下来赵兴就会把忠禄侯牵扯出来，于是，他对身旁侍卫略一示意，那人上前对着赵兴胸前就是一脚：“宛王殿下面前，岂由得你大声喧哗，胡言乱语，你给我闭上嘴，否则先让你吃上一顿棍子！”

　　赵兴无论是在衢州还是在京城，向来都是横行霸道，只有他踹别人的份儿，他那里挨过别人的拳脚。这一下险些把他踢得背过气去。他捂着胸口一顿乱喘，什么话也不敢说了。正好，他那几个同伙也被周裕宛的侍卫带了过来。他们一个个都像赵兴一样披散着头发，好不狼狈。侍卫们把他们四五人一起绑了，让他们跪在一边，听周裕宛教训道：“你们几个听好，今日，你们冲撞公主，无异于私闯宫禁，已是犯下了大错，而你……”他一指赵兴：“在本王面前出语不逊，污蔑他人，更是罪无可赦！无论你们家中有什么权势，本王都不会包庇你们！如此作为，真是令你们的家人蒙羞，令大周蒙羞！你们……就先去镇抚司的大狱里好好反省反省吧！”
　　镇抚司乃是禁军十二卫审问犯下重罪的犯人的地方，那里常年不见天日，阴森恐怖，听到这三个字，那胆小的人甚至会吓的打个哆嗦。而且，镇抚司不像刑部，往往最后处决的权力在皇上手中，不需三法司会审就能定罪。在场的人们都知道，这几个人，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才能出来，至于往后的功名利禄，那更是丝毫没有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