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登科》风暄和

103、流民

　　中式举人入文馆，离宫皇子遇恶徒

　　顾清妍虽然已经托王勉为徐氏在京郊找好了住处，但她估计这一两日，她就要接到圣旨和其他中式举人一起搬到文昌馆住上一段时间了。这样一来，她就无法再分出心来好好安顿徐氏，她多少有些为此担忧，不过如今徐廉一到，她顿时觉得放心多了。她正要再感谢徐廉几句，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敲了两下门，道了声“打扰”，听声音，是顾士堂身边的仆人来了，他站在门外道：“指挥使命小的过来瞧瞧，时候不早，两位老爷是否要回房休息？”
　　徐廉要和顾清妍说的话已经说完了，顾清妍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个大包袱，虽然前路仍然艰险，但有了徐廉的安慰，甚至是远在杭州的方于斌的支持，她心里感觉好了许多。徐廉也是如此，顾清妍不仅没有死，而且中了会元，他刚知道这件事时的不解和震惊渐渐退去，他心中更多的是对顾清妍的勇气的赞赏，甚至还有几分欣慰和释然。

　　果然第二天，顾家就收到了圣旨，皇上要求考过会试的举人们都准备简单的行李，住进南郊的文昌馆，在殿试之前，他们可以在文昌馆中切磋学问，还有机会见到翰林院享誉盛名的诸位翰林学士和朝中阁臣，在众人眼中，对于还没有进入官场的士子们，这是一个结识身居高位的官员们，甚至取悦皇上的大好机会，于是，顾士堂急急忙忙准备车马，要送顾清妍他们前往南郊。

　　为了保密，顾士堂身边没有一个人知道顾清妍的身份。他见圣旨中说每位举人可以带一名家仆随身伺候，便询问顾清妍可否需要自己给她安排一名随从。好在，顾清妍告诉他，自己并不需要小厮随行，且程渝也是单独前往，只有林逸恒带着他从衢州一路带来的书童在身边照顾他的起居。顾清妍又对顾士堂说，因为她是会元，肯定比较受人瞩目，他们三人若还是形影不离，恐怕别人会议论他们还未入朝便结党营私，容易落人口实，不如他们各自前往，还更低调稳妥一些。

　　顾士堂一听觉得顾清妍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于是，他便命人准备了三辆车马，分别带他们会京北寺收拾行李，准备前往南郊。顾清妍拜别了顾士堂，徐廉，一上车，她便对驾车的人说道：“不用回京北寺了，直接去文昌馆吧。”
　　那驾车的人“哦”了一声，带着顾清妍一路往南赶去。顾清妍一路想着王勉对他们的嘱咐，心情渐渐变得有些凝重。周裕宸前些日子从北夷回来，已经得到了三大部族之中的两个的支持，可他来不及歇息，便又要南下回到衢州、杭州，聚集他在那里经营多年的力量，做好准备面对北方和西南的接连发难。他临行之前，已经将一些精锐的人马调往北方保护大皇子周裕宏的安全。只是，这些人要多过层层关卡来到京城，至少还需要两三日的时间……

　　顾清妍正在沉思，却隐约听见车厢对面，本来用来坐人的长长的木箱中时不时发出一阵咚咚的声音。顾清妍心生疑窦，扶着侧壁站了起来想过去瞧个究竟，那木板竟然砰一声掀了起来，一个穿着小厮衣服的人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把手伸向了顾清妍道：“堂弟，拉我一把，我快要闷死啦。”

　　顾清妍惊道：“清姀堂姐，你怎么……”
　　顾清姀自己爬了起来，拉着顾清妍的手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她放下木板一屁股坐了上去，双手抱胸对顾清妍道：“你看怎么样？我这回打扮的比上次参加花会时强多了吧？”
　　顾清妍根本没有心思仔细看她，而是马上正色道：“堂姐，你不能跟我去文昌馆，我马上就叫车夫回大伯家。”
　　说着，她掀开帘子就要叫车夫停下，顾清姀却扯住她的袖子拼命把她往车厢里拉：“求求你，千万别送我回去！”

　　顾清姀情急之下使出了十分力气，顾清妍一把被她拉了回来，在狭小的车厢里，顾清妍不敢再和她拉来扯去，她只能坐了下来，开口劝说道：“堂姐，我知道你为何要去文昌馆，但你有没有听说，这两日皇上也会驾临文昌馆！堂姐啊，这可不是京城闺秀的花会，你若是被人认出来男扮女装，我这个会元就成了众矢之的，皇上当场就可以要了咱们还有顾家全家人的性命……！”
　　谁知，这些话却完全没有吓到顾清姀，她两手支在身边毫不在意的挺了挺身子，打断了顾清妍的话：“……子哲，我问你，你说圣旨上有说过只能带小厮，不能带丫鬟了嘛？”

　　顾清妍被她问的一愣，然后，她仔细回想，那圣旨上只是说中式举人可以带一个人“随身伺候”，确实并没有规定这带的人必须是男还是女，顾清妍自然不会因此妥协，她又说道：“不管怎样，你既不是我的小厮，也不是丫鬟，你是顾家二房的小姐，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堂姐，你我欺君罔上，难道皇上会坐视不管？”
　　顾清妍往后一靠，坚定地对顾清妍道：“我非去不可！子哲，你不明白，大伯已经为我和姐姐定下了婚事，对方也是位中式举人……”
　　马车还在一颠一颠的不断前行，顾清姀则一鼓脑的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正如顾清妍所知，顾士堂早就在为他这两个侄女不断物色合适的夫婿，以发展壮大顾家的力量。顾士堂想的是，顾清娴性格温和，能屈能伸，适合嫁到官宦之家，即便规矩多些她也可以应付；而顾清姀不受约束，有时候还有些任性，最好是能找个出身寒门的年轻人，自己对他稍加提携，将来他入朝为官还能对自己心存几分感激，也不至于对顾清姀太差。原本他颇为中意程渝，可程渝想娶的是徐廉的女儿，于是顾士堂便想，从和他们一样进京赶考的进士中再另选一人，学问相貌肯定不如程渝，但只要能考上进士，配顾清姀也足够了。

　　而结果顾清妍也可以想象，昨日在他们的喜报传来的时候，顾士堂打听到他为顾清姀选中的那位举子也中了进士，顾清姀只顾躲在廊下看林逸恒，没曾想回到屋中却听她的父母正在商量，说是那人已经派人送来聘礼，说是打算与顾清姀早日晚婚。
　　“……你以为我是来与林玹久纠缠的？不是的！难道我竟看不出，他对我并无半点意思？我只是想、想去和与我定亲的那人说个清楚，我根本不想嫁他，不，我谁也不想嫁，你知道吗子哲，公主可能就要去北夷和亲了，我想跟她一起去关外，或许，在那儿就不会有人催着我嫁给我根本不喜欢的人，既然……既然我和我喜欢的人此生并无缘分……那我还不如自由自在的过一辈子，做些自己愿意做的事情……”

　　顾清妍闻言一愣，上次，长宁公主曾经提过皇上和瑜妃很想让她出关和亲的事，难道，如今此事已成定局了吗？眼看他们离文昌馆越来越近，顾清妍稍稍拉开布帘望着窗外南郊广阔的田地，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

　　就在同时，另一辆马车也缓缓从离开皇宫，朝南郊疾驰而来。车前车后各跟着数十名卫士，一路喊着：“让开让开，不要挡了大皇子的驾！”
　　路上的行人一边躲闪，一边好奇的抬头打量，可那车上厚厚的布帘纹丝不动的垂着，谁也看不到里面坐的是谁。然而，人群中却有几个衣衫破烂的男子紧紧盯着那马车看了一阵，然后四散而去，消失在附近的几个巷子中了。

　　这马车一路驶到京郊，却在一片树林旁停了下来，稍过片刻，树林中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傍晚的夕阳映照下，不知道是什么在树林里反射出了一道道暗红色的光芒。领头护卫的几人对看一眼，正准备拔刀迎敌，却听嗖嗖几声，几支利箭离弦而出，刹那就射穿了三名护卫的胸膛，鲜血溅了一地，另外的护卫见状害怕起来，他们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小心的往后退着，可刚退了几步，身后的树林里又响起了一阵喊声：“咱们家里头连年遭灾，你身为皇子，吃好的，喝好的，却不知体恤民情，对百姓未过有半点功德，纯粹是浪费我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
　　这人话音刚落，不知何时一群人已经钻出树丛，把马车周围都紧紧围住了。他们乍一看去和那些在城外游荡的流民没什么两样，穿得又脏又破，满脸都是尘土和污泥，但他们眼中露出的凶狠而精利的光却让那些还没来得及夺路而逃的侍卫们都打了个寒战。他们来不及反应，为首那人已经一跃而起，挥刀朝马车里砍了去，同时他大声怒吼道：“拿命来吧！给咱们死去的乡亲们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