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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从松江到汴梁的路程骑马通常要走两天半左右,但展昭见白玉堂情绪低落,一路上特意把脚程放慢,观花赏景,直用了近四天才赶到。
      进城时正是早晨,商铺纷纷开门,街上行人渐多,一片欣欣向荣。白玉堂郁结多日的心绪略受感染,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展昭见时机合适,便邀他来开封府同住;而白玉堂担心被人看出与展昭的关系,坚持要住客栈。两人争执不下。展昭这些日子一直迁就白玉堂心情不佳,事事都顺着他的意,唯独这次咬死了口不肯让步,白玉堂颇感诧异:难道他有什么万全之策可以不露马脚?先跟他去看看好了。
      两人到了开封府,看门的衙役一见他们忙不迭的奔向里面禀告。不多时,上至府尹大人,下至厨房帮工全部迎了出来,一时场面热烈。白玉堂十分惊讶。展昭在府里人缘极好不奇怪,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受欢迎了?这些人虽没象对展昭般对自己拍肩把臂那么亲热,但一个个看向自己的目光热情中透着亲切,到好像看自家人似的,不知何故。
      展昭的房间久未住人已落了灰尘,要是还是他自己的话倒好对付,如今白玉堂这个有洁癖的人来住就万万不行了。此时他正指挥下人们清理打扫,白玉堂则抱着手臂站在院中央,眼神凌厉地打量着站在角落观望的大人和先生,跑前跑后帮忙的几根柱子,挤在小院门口看热闹的各色人等,只待其中哪一个露出一丝异样神情,便打算牢牢记在心里,日后定要好好让他尝点苦头。不过直到一切就绪,也未找到一个目标。白玉堂鼻子里呼出一口长气,心下的戒备略放松了些。
      忙了一天又是接风又是洗尘,大家人困马乏,纷纷早早休息了。展昭想着白玉堂晚饭吃得很少,怕他夜里会饿,便去厨房拿了点小菜并一壶酒。回来时正看见白玉堂满面凝重的坐在屋脊上发呆。
      提气轻轻一跃落在房顶,展昭坐在他身边,从食盒中取出酒菜,先斟了一杯递给白玉堂,柔声说:“玉堂,可是又想起不开心的事了?”
      白玉堂闷闷的回答:“不是不开心,是你们开封府的人太奇怪。”
      “哦?怎么奇怪?”展昭莞尔。
      “对外我们的关系还是朋友,我搬到你院子里住难道很奇怪吗?好歹明面上我们还是一人一个房间呢。你们府里的人却一窝蜂跑过来,好像在看新鲜景。”
      “你想太多了。知道府里住进新人来,就算是认识的,大家也会表示点热情吧。”
      “晚饭时公孙先生一直给我夹菜,多亲热似的;还有你家大人,看我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他家儿子。”慢慢啜着酒,白玉堂百思不得其解。
      “大人视我如子侄一般,他看你当然也是子侄;公孙先生一直关心照顾我,自然对你也是一样。”展昭笑着解释。
      “等等!”白玉堂悚然一惊,脸色立刻变了,“你是说,他们两个早就知道我们。。。”难道陷空岛的事要重演?
      “别着急,玉堂,没事的。”展昭急忙握住他的手安慰,“展某对你的心意他们确实早就知道了,虽未见赞同,但却并不反对。其实我倒觉得,大人和先生,尤其是大人,其实是乐见其成的。”
      “那其他人呢?”白玉堂还觉不妥,“不会也知道了吧?”
      “没有,这都要多谢包大人。”展昭把白玉堂的手往怀里带了带,继续说,“当日我中了毒镖,昏迷中一直叫你的名字,被一些人听了去,隔天便有闲言闲语传出来。大人知道后亲自登门拜访了那几个人,说了什么我并不清楚,但从那以后便没人再议论这件事了。”
      “包拯不反对你喜欢男人?”那个黑炭虽看着不大迂腐,也不象这么不拘礼法的人啊。
      展昭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大人说,当日引我如官门,他自觉亏欠了我;现在是我自己选择未来人生的时候,不论我怎样选,他都会支持我。”
      “就算你选了个男人做一生伴侣,他也支持你?”
      “正是。”
      白玉堂喟然长叹。包拯果然是非常人。展昭舍了自由,舍了江湖地位来辅佐他还真是值得了。原来还常常想拐了这猫离开官府,回江湖上逍遥去;现在看来,竟是连自己也要被他降伏了。试想有这样一个人视你若亲生子侄,不计较你走的路,一如既往尽心关照,你怎忍心抛下他一走了之?
      两人肩并肩坐在屋脊上,融融月光下如一对并栖的鸟。
      公孙策轻轻掩上书房的窗,把这一对身影隔出了视线。回身低笑:“大人,展护卫终于把白少侠得到手了,只是不知这带回来的是‘媳妇’还是‘女婿’。”
      “怎样都好。只要展护卫高兴,‘媳妇’‘女婿’都是一样。”包拯捻须而笑,本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两道缝,连额上的印痕一起,脸上三道月牙。

      一大清早,白玉堂一个人在街上闲逛。展昭陪大人上早朝去了,他闲着无聊,记起昨晚让两人挤得辛苦的那张窄窄的床铺,还不如扔了的好!正好在城里转转,买张真正舒服的大床才是正经。还有那小小的衣橱,放他自己那两件衣服还嫌不宽敞,哪里够地方装五爷的?要赶紧换个大的!对了,还有那些半新不旧的帐子幔子,颜色都褪了,也得重做才行。啧,今天还真是忙!
      正合计着床上的雕花要什么图样才好,眼角里瞥见一个粉红色的人影,脱口叫道:“眉儿!”
      柳眉儿也是闲逛,听见有人叫她名字看过来,不禁眉开眼笑:“哥哥!”快步跑过来,“哥哥,这些日子你跑哪去了?也不说一声,急死眉儿了!”
      白玉堂满面春风的迎上去,却掩着鼻子又退回来,皱眉问:“眉儿,你今天抹了多少头油香粉?怎么这么刺鼻子!”
      “吔?”柳眉儿停步,提起袖子闻了闻,“还真挺香的啊。不过不是我抹的,是从别人身上沾过来的味儿。”
      “能抹得那么香喷喷的,别是勾栏场中的人物吧?”
      柳眉儿令人意外的红了脸,忸怩了两下,低声说:“那个,哥哥走南闯北,见识一定是广的;恩,有个人,眉儿想请哥哥。。。帮忙过过目。”
      “看个人?”白玉堂大感兴趣,就是那个香喷喷的人物?看着柳眉儿难得一见的小儿女羞态,对那个人的好奇心愈加旺盛起来。

      展昭陪包拯从宫中回府,奔往住处的脚步轻巧飞快。这些天一直和白玉堂形影不离,乍一分开这半天居然觉着想得慌。兴冲冲推开房门,里面却空无一人,不禁暗笑自己:糊涂了!象玉堂那么坐不住的人,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说不准是跑到什么地方玩去了。
      于是整个下午便如往常般过去,谁知到了晚饭时也不见人回来。看展昭都坐到了饭桌边还频频看向大门的样子,赵虎忍不住说:“展大人,你别等了,白少侠大概不回来吃晚饭了。”
      “怎么?你看见他了?”
      “恩,今天巡街的时候看见他跟个小姑娘坐茶楼里说话。那时候太阳都要落了。”
      “你看见那小姑娘长什么样子了?”
      “恩,也就十六,七的样子,大眼睛,挺漂亮,穿件粉红衣裳。”
      “哦。”展昭应了声,胸口有点闷。
      听描述倒像那个柳眉儿,他们又凑在一起了?嘿!我这是担心的什么事!难道不信玉堂了不成?自嘲一笑,转过头吃饭去了。
      等到白玉堂回来已过了亥时,身上隐隐的带着脂粉香和淡淡的酒气。展昭吐了口气,平平常常开口询问:“玉堂,这么晚回来想必是会晤旧友去了吧?”
      “恩。。。算是吧。”白玉堂犹豫一下。这小猫儿曾有一度对眉儿有意,还是不要。。。我还真不是什么大度之人。
      展昭忍不住横扫他一眼,真当我宰相肚里能撑船呢?不过。。。为这种事生气,难道我还认真争风吃醋去不成?
      又见那人脸颊带着笑意,怎么看怎么爱看得紧。拉过来一口吻住,直到那人一愣之后反手抱住他也不松开。
      我不信,我就在这,你还能有心思往外跑!
      不知哪一个呼的扫灭了油灯,衣物摩擦声,水渍声,喘息声,一时都掩入床帐中去。

      第二天清晨,展昭精神奕奕地出门去了;他前脚刚走,老鼠紧跟着就爬起来。这猫昨晚真是积极,不知是他哪里受了刺激,还是五爷我魅力升级。一面碎碎念,一面穿戴梳洗停当,迈步走了出去。
      逛了逛街,吃了个饭,到了约定地点是已是下午时分,柳眉儿正在等着他。
      “哥哥,你可来了!眉儿都等好久了。”一见白玉堂过来,柳眉儿立刻叫起来。
      “抱歉啊,眉儿。”白玉堂温和一笑,“是你说那位朋友要下午才见得到,所以我就迟点来了。”
      “那我们就走吧。”
      “好。不过眉儿,你的朋友如何,为什么要我来相看?”
      “因为你的眼光肯定比我厉害,能看出来他到底可不可靠。”
      “可靠?你要拜托他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事。。。是个。。人。。。”柳眉儿声音越来越小,脸又通红了。
      “人。。。?”白玉堂十分不解。
      “哎呀!哥哥不要什么都打听拉!。。。你看,到了!”
      闻言抬头一看,白玉堂不禁直了双眼。面前一座朱漆花楼,紫幔金梁,奢靡华丽;金漆大匾高悬门前,上书“春山馆”三个大字。
      春山馆?白玉堂记得似乎听过。那不是汴梁最大的小倌馆吗?
      回头去看柳眉儿,依然笑得纯真无邪。
      头皮硬了硬。到这种地方去,可别被人看见。看见还无所谓,万一传到小猫儿的耳朵里。。。他可没表面看着那么大度!
      没办法正要抬脚往大门走,却被柳眉儿拉住。愕然回头,见她呶了呶嘴,带着他往春山馆后院墙的方向去了。
      两人到了没人的地方悄悄翻墙而入,白玉堂一面满腹狐疑,一面猫低了身子跟在柳眉儿后面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一座两层小楼下面。柳眉儿朝白玉堂眨了眨眼,一个提气轻轻跃上二楼,又往下招招手。白玉堂纵使不解,也好奇心重,跟着便跃上去。
      柳眉儿轻车熟路的潜到一扇窗下。那窗子没关严,还留着一道缝,她便顺那缝往里瞄了瞄,随即推窗涌身跳入。
      白玉堂没跟着进去,贴在窗边的墙上听动静。里面先时还有铮铮淙淙的抚琴声,待眉儿一进去立刻停了,有人从里间走出,听悉悉索索的衣裾声穿的还是上等的绸缎。
      是个当红的小倌。。。眉儿让我看的就是这人?白玉堂纳闷。
      里面传出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眉儿,我就知道你会来,果然来了!”嗓音虽是男子的低沉,偏偏语调温婉柔媚,听得白玉堂后颈一阵发凉。
      接着是柳眉儿带着喜气的声音:“桐生!我今天带了个人来看你。”
      那叫桐生的小倌“咦”的一声,不解地问:“什么人?”
      “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白玉堂白五爷。”柳眉儿说着,趴到窗口来,“哥哥,你进来吧!”
      白玉堂便站到窗前来。向里面一望,房间布置颇为雅致,颜色却是暧昧的浅红粉绿,飘着浓浓的熏香味。屋中央站着一人,作为男子来说身材可算纤细,穿着湖绿的长衫,浅绿的镶边。没系腰带,可那衣服剪裁得极是贴身,把细细小小的腰身衬得越发玲珑。他面目长得极好,眉修而黑,目明且狭长,玉面红唇,脂粉味道极浓。
      这人看在白玉堂眼里是说不出的别扭,可也只得跳窗而入。一走近了,桐生身上的脂粉香气顿时扑鼻而来。白玉堂喷了下鼻子,找个靠窗的椅子坐了,说道:“听眉儿说你们是朋友,我还真挺好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眉儿不大自在地看了桐生一眼,回答道:“其实,是桐生救了我一次。我有次生意失手被人追,是桐生把我藏在他房里,才躲过的。”
      “哦。。。”白玉堂轻摇折扇,斜眼觑着桐生,脸上挂着一丝意义不明的微笑。
      看得出桐生很不高兴,自捡了张椅子坐下,轻飘飘地说:“眉儿是女贼,我是男娼,我们女盗男娼本就是一路。大侠看不顺眼也是应当的。”
      “呵,还有点脾气呢!”白玉堂乐了,手里的折扇直摇。
      “哥哥。。。”柳眉儿十分尴尬地拉拉他衣摆,祈求似的小声叫道。
      “桐生不敢。卑微之人自有卑微之命,半分强求不来。”桐生在椅上躬了躬身,语气平淡地说道。
      “你认定了这一生污糟卑贱,便过这污糟卑贱的一生去吧,我妹妹却清净得很。”白玉堂收了扇子,直盯着桐生说道。
      桐生顿时涨红了脸颊,双眼闪出星星点点的火光来。但只一瞬,便恢复了一池静水的模样,低眉垂目轻声说:“心清人自清。桐生是生来卑下,又操此贱业,却从不认为这一生有何污糟。”
      “那你倒说说,你的人生是怎样的?”
      “如风中絮,水中萍,半分不由自己。只是絮还是絮,萍还是萍,总不会随风化了风,顺水变了水。”
      “说得好!”白玉堂喝彩一声站了起来,“眉儿,你这朋友当真不错,我今日也算没白来一趟!”
      柳眉儿一听立刻笑逐颜开:“哥哥,你吓死眉儿了!我还以为你讨厌桐生呢!”
      白玉堂溺爱地摸摸她的头发,迈步走到桐生身前,郑重一拱手道:“先前试探,得罪之处请包涵。”
      桐生见惯各种傲慢的客人,还未见过这般的人物向自己道歉,一时乱了手脚,慌忙起身还礼,口中告罪不迭:“不敢不敢。。。桐生一时意气,信口胡言,还请大侠不要见怪。。。”
      柳眉儿插上来:“这下好了,我们可以慢慢聊天了吧?”
      “好,聊天,聊天!”白玉堂打个哈哈,“眉儿,弄点茶水来啊。”
      “好——”
      “我来好了,眉儿不知好茶叶放在哪里。”
      屋子里气氛缓和下来,说说笑笑间,倒是越来越融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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