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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三章 一种叙述:长辈们(二) ...

  •   言一畅办公室的窗框犹如画框,挺巧地框住了一棵法国梧桐右侧的几根枝条,这幅天然的图画春时嫩绿,夏时蓬勃,秋时金黄,冬时苍灰,无声演绎着一片小小的四季风景。
      言一畅当时就是看中了这幅窗框里的小风景,才决定把这间楼角里的小房间作为自己的办公室。除了他自己,这里再无其他人知晓他要这间屋子当总编办公室的原因。
      言一畅其实是个孤寂的人,他心底有很多小小皱折,难以熨平,便化为一些小小的不开怀、暗暗的讲究。他不想,也不需要与人言说,只是默然地揣在怀中,默然地有一些微小而长久的坚持。
      孟春时节,窗外的枝叶正绿得可人。言一畅一早就独自来到办公室,泡上一壶他喜欢的冻顶红,便安心沉落在这段无人打扰的自我时光里。
      他经常这样,自己开车,不到七点就来到办公室,但周刊社里所有的人都知道,除非有特殊紧急的状况发生,平常上午九点以前,是不能去敲总编门的,也不能往这间屋子里转接电话,不管言一畅在不在里面。
      而通常,言一畅是在里面的。日常工作开始前的两小时,是言一畅只跟自己在一起的时间,这已经是他的生活规律之一。在言一畅看来,所谓成功,即意味着自由--各方面的自由,包括能自由安排自己的所有时间,在不愿被打搅的时候,不被打搅。
      只要他愿意,他就能让自己定的规矩变得坚硬如铁。
      只是,那个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沉浸于自我与回忆中的言一畅,一点也不坚硬,相反,那时的他十分柔软,像一只外壳脱落而暴露在天空下、海滩上的软体动物,在阵阵思虑的潮水中微微地颤抖、细细地疼痛。
      那是一种微凉的快感。这个在晨光中被尽情放逐的灵魂,分明与言一畅血肉相连,同时,却又是连言一畅自己都无法形容的。它如此亲切,却又如此苦涩,像个在梦里可以无限接近,却又不停远去、无论如何都不能相拥于怀的身影。

      因为结婚晚,他在三十大几的时候,开始看起了动画片,起先是陪女儿玩,渐渐的,他自己竟然不可控制地喜欢上了。
      每个周末陪女儿的义务,慢慢地变成了他自己的乐趣。这些他在童年时代错失的伙伴,仿佛特意从时光的漏逢里折返回来,把一份纯真而美丽的补偿送还给他。
      “无脸男”,第一次在《千与千寻》里看到,言一畅就不由分说地喜欢上了它。那个单薄而柔软的动画形象,黑白分明而愁苦难言,一边深深地渴望着爱与救赎,一边又默默地隐藏着悲喜。
      它仿佛就是那个被言一畅自己关在清晨的小屋里,不堪进行自我描摹的灵魂。他看见那个纯色的自己,不再拥有现在的面容,仿佛在玩一个童年的游戏,他挂上画着稚拙笑容的面具,一次又一次地回到往事的河川,去跟他最初的心意相遇。

      打开大写字桌右侧最上面那只上锁的小抽屉,言一畅拿出一只现在已经成为古董的老式随身听。他一向用得很小心,在不用的时候,他都把电池取出来,生怕时间长了,电池泄露,腐蚀了机器。
      这一次,言一畅把两节取出的五号电池又装回机身中,从同一个抽屉深处,他又一次摸出那盒没有封面的旧磁带。他把磁带插进随身听里,靠在椅背上,摁下“Play”的按钮。
      不知道是第几次听了。不管那声音在陈旧磨损的磁带里显得多么微弱失真,每次听见,它们都在言一畅的耳中、心里鲜嫩如初,像一颗朝露,在艳阳彻照下,晶莹夺目而转瞬将逝。

      “彤云低锁山河暗,疏林冷落尽凋残。往事萦怀难排遣,荒村沽酒慰愁烦……”这是言一畅自己的声音,唱的是《林冲夜奔》。

      “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鸳鸯来戏水,金色鲤鱼在水面朝……”这,是雅然,是裴雅然的声音,唱的是《贵妃醉酒》。

      “水泊英雄威名大,一旦破败令人嗟。蟒袍玉带不愿挂,愿走江湖访豪家……”这又是他自己的声音,唱的是《打渔杀家》。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这又是雅然,她在唱《霸王别姬》。

      唱够了戏,他们又开始唱歌,他唱几句《吻别》,她唱一段《哭砂》;他唱《光阴的故事》,她唱《野百合也有春天》;他唱《共同渡过》,她唱《亲密爱人》……直至--《最后一夜》,是裴雅然唱的:

      “红灯将灭酒也尽,此刻该向他告别。曲终人散回头一瞥,嗯,最后一夜……”

      她唱这首歌的时候,言一畅其实没有听见,那时候,他已经彻底醉倒,陶然入梦了。
      那一晚,裴雅然把自己干干净净、散发着言一畅至今不知名的淡淡脂粉香味的小床让给了言一畅,让他睡了特别香甜、酣畅的一觉。
      而她自己,就在床边的书桌旁坐了一整夜,在言一畅醒来时,朝他露出羞涩的微笑。
      她的脸因为疲惫而失去血色,在清晨澄明的光线里,洁白如玉。
      言一畅知道,这份令他自始至终都珍爱到不忍吹拂的矜持自守,放在当下,可能已经没有女孩子能够理解。那一种爱恋,即如珍稀物种,也已经在流光里飞快地消亡了。

      那个在遥远岁月里亮着暖暖橙色灯光的小屋--如今的T大中文系教授裴雅然还在当助教时住的单人小宿舍,曾经是言一畅在这个广袤的城市里最感熟悉和温暖的地方。
      如果没有那个断崖一样无情切入的悲剧,如果没有那个孩子,从这个小屋里,会不会生长出属于言一畅和裴雅然的、另一种样子的未来?
      言一畅不知道,对于这个答案似乎应该明确的问题,言一畅的内心,却从来不曾有过一个坚定明晰的、肯定的回答。
      在裴雅然面前,他从来就不是通常人前所见的那个勇气十足、果敢十足的强势的言一畅,而只是那个动画里的“无脸男”,无止追随,无由依恋。

      “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珍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
      多少年过去了,言一畅都无法忘记当年在裴雅然的书案上看到这幅字时,那种奇怪的苦涩的心绪。
      裴雅然,一定还保留着有空就练毛笔字的习惯,也一定还是那样,常常兴之所致地写下自己喜欢的一些诗词旧句,但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随手写过的这几句旧诗,曾经怎样奇异而悄然地折磨了一个在她身旁垂手而立的年轻男子。
      那个人,恋慕既深,却又思虑重重。
      那些句子,分明就是一个女孩万分高洁而又万分稚嫩的含羞心意。
      那一刻,言一畅明白,他和裴雅然之间的那层情感的薄纸,只能由他来捅破,裴雅然这样的女子,是万万不可能主动的了。
      这一点领悟,像春寒一样,让言一畅心头一凛。他的心里,分明曾漫过了难以启齿的忧伤。
      而时过境迁之后,他对裴雅然那份少有的矜持到高傲的性子,居然生出了一丝难以言表的感激。她让言一畅那段终于不能变得蓬勃有力起来的情感在犹疑时避免了尴尬,让他在退缩时不必为难,保全了体面。
      像过电一般,此刻,言一畅再一次让那种略似卑鄙的、如释重负的感觉掠过心尖,像是享受着某种自虐的快感。他仿佛又听见自己那个怯懦的内心的声音,在岁月的深处空洞地响起:“我配不上你。”

      没有挑明、说破的一切,不等于没有发生。有些事,像嵌在岁月里的伤口,于静默中,血已流干,痂已结满、脱落。
      鲁迅先生说过:“只有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
      而一直对鲁迅颇为崇拜的言一畅,在一场无关风月的情事随着时光流走后,却觉得爱和生活之间,似乎并不一定需要存在那种彼此附丽的关系。
      爱,什么也不必附丽,它可以纯粹地留在心里,成为灵魂的高阁或暗角,可以喁喁细语,也可以长年沉默。而生活,也便是生活罢了,物竞天择,宵衣旰食,日升月落,柴米油盐……

      言一畅明白,他离裴雅然最远的那段时间,虽是他自己事业开始有所起色而奋斗得最累的阶段,却也正是裴雅然最难的时候,这一点,是言一畅永远也无法自我消弥的一个心结。
      如果真的可以让上天满足自己的一个愿望,言一畅会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对裴雅然产生过超越友谊之上的情愫,更希望裴雅然彻底看不上自己,对他也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男女意义上的喜爱和期望。
      如果是这样,他们就一直能当一对平和相助的朋友,现在的言一畅,也就可以多一份心安。而如今,这份宁静和安心的感觉已成奢望,他只能偶尔地、徒然地,空想一下而已。

      他无法忘记多年前在机场远远看见裴雅然母女的情形。
      是的,那时,雅然的样子,完全是一个全心呵护着自己孩子的、无暇旁顾的妈妈,把大包小包全背在自己身上,提在自己手上,还腾出一只手来,牢牢地把猗扬攥住,生怕她走丢似的。那时候,猗扬的个子还只到雅然的肩膀那儿,言一畅目送着这一高一矮、一样瘦瘦的身影,相跟着,朝国际出发的口子走去,眨眼就淹没在人流中。
      言一畅没有叫她们,他那一刻的心情如同哽咽,发不出什么声音。
      他知道,从很早以前开始,裴雅然最喜欢带着猗扬去做的事情就是旅行,特别是那些悠长假期、那些传统意义上要求家人团圆的节日,裴雅然都会带着猗扬去旅行,走得远远的,一年又一年,走得越来越远。
      如今的裴猗扬,已经比裴雅然高出大半个脑袋。她的外貌和内心,终究跟裴雅然越来越不像了,而是完全继承了她亲生父母的特点。
      从很多方面看,猗扬都是个出色的孩子,身材高挑,眉清目秀,看书背诗过目不忘,写诗作文时的样子,有一种特别从容自信的仪态,显得神采飞扬。在学校里,她的学习成绩也一直保持着优良的水准。
      如果,这些流露于外表的一切,就是猗扬的全部,该多好啊!
      裴猗扬一直对言一畅不怎么亲热,言一畅有时暗暗自嘲地想:应该的,呵呵。
      他曾经有机会能够成为裴猗扬生活中更亲近的人的,但是他没有,他退却了,裴猗扬和他不亲,上帝也不会有意见。他就安心当个面目和蔼的“言叔叔”吧。
      也许正是因为他跟裴猗扬一直保持着那么一点不失生疏的距离,所以,猗扬的问题,在他的感受里较为明显。
      他发现裴猗扬看他的眼神很淡然,但不跟他对视的时候,脸上会有莫名热烈的感觉,不防备间忽然看到她,总是目光炯炯,眼睛里有一种奇怪的亢奋。
      裴雅然曾经告诉言一畅说,猗扬在学校里没有朋友,几乎不跟同学说话。她说这话时充满怜惜,却也带着几分委屈。
      她一直就怕猗扬感觉到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就怕她会觉得自己缺少什么,所以,裴雅然简直倾尽自己的心力和财力宠爱这个孩子,就芭比娃娃这一种玩具,猗扬拥有过的数量和种类,就足够开一家小店了。
      她要买就买,要扔就扔。
      小时候,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跟娃娃们说话做游戏,一整天也不会腻,连裴雅然也不被准许进入她的领地。
      但忽然,她就对娃娃们就没有兴趣了。她爱上了写作,她的房间里,又堆满了她看上的书籍和漂亮的笔记本。
      然而,饶是如此,裴猗扬在学校里还是不跟人说话,还是跟其他孩子不一样。
      言一畅理解裴雅然的委屈,并且,也不由得替猗扬感到几分不安。
      别说裴雅然是驼鸟,如果可以,言一畅也愿意陪她一直做驼鸟,在一个貌似安宁的睡乡里,就这么宁静地过下去,日复一日地告诉自己说,等猗扬长大吧,再长大点就好了,她会一天比一天开朗,一天比一天更健壮。
      看,她不是很好吗?成绩又考得不错。看,猗扬果然没有令人失望,考上了T大中文系……
      当裴猗扬用自己给校报写稿赚到的第一笔稿费买了一只裴雅然曾表示过喜欢的橙红色懒人沙发,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她时,裴雅然当即就激动地给言一畅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这件事,说着说着,她竟喜极而泣。

      如果裴猗扬没有对柳星天做那个疯狂的举动,或许言一畅现在仍然会依着裴雅然,幻想着她真的能用肩膀将猗扬挡在另一个世界里面,如同远离尘嚣一般,让猗扬躲进自我的天地,尽情按着她自己的样子生长,由着性子,长得无比茂盛而与众不同。
      然而,他和裴雅然一直暗自担心吊胆地最害怕出现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言一畅无法挥开心中那片自责的阴影,无论从哪方面讲,在猗扬的问题上,他都应该表现得比裴雅然明智、果断啊!
      可是,就像年轻时面对裴雅然,他会莫名木讷失措一样,他又一次在她面前变软、变傻了,只会一切都由着她。
      言一畅觉得在这件事上,他必须做点什么来弥补,哪怕是亡羊补牢。而这所有的事情,他也都有能力去做。
      想到裴雅然这么要强、骄傲的一个人,在猗扬出了这件事后,一次次满怀歉疚和惶恐,仿佛因为鞠躬太深把腰也要折断一样的,一次次去看望星天,去给尹碧瑶道歉,言一畅一下子就心疼得不能自已,默默地泪湿了眼框。

      不觉春阳色已转浓,快九点了,言一畅收拾起自己的私人物件。
      今天约了杨箫,就准备谈这件事,他应该很快就到了。
      杨箫这个小伙子,还从来没有在言一畅这里迟到过,写稿做事,也一直没有令言一畅失望过。
      杨箫自己至今也不知道,言一畅当初在众多的应聘者里选中他,并非仅仅因为他文采不错。
      那批人里文笔在杨箫之上者不止一二,但杨箫写的文章,包括他写柳平原的那篇《阁楼上的诗人》,字里行间渗透着对人和人性的理解,甚至悲悯。
      言一畅在他身上所感受到的东西,比才华更多的是善良。
      前一晚,因商定面谈时间,杨箫和言一畅在微信上聊了一会儿。
      很多事,言一畅只想当面和他说,但关于之前给他看的那些材料,言一畅又补充了一些细节,告诉他那条旧新闻里的“温某”,名字叫温兰,是他的大学同学。
      言一畅刚说出“温兰”的名字,杨箫脑中就蓦地闪现出《幽兰操》里的句子:“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他立刻明白了裴猗扬和温兰之间的关系。
      只是,这件悲伤往事中的其他角色,关于柳平原,关于裴雅然,言一畅在微信里不能说出更多。
      那些事,简直不知从何提起,他必须看着杨箫才可能慢慢地说出来。他预感到当杨箫坐在他面前时,这沉重的一切,可以在这个敦实而聪明的小伙子这里找到一条小小的疏通的出口。

      有些事,深陷其中的人,永远也不可能用坦然,甚至正常的心态去看待、评判,但在一个思维和内心都足够明朗的第三者眼里,并不如烟的往事,很大部分也并不值得多深的纠缠。
      秘密,也只有在无力或不便泄露它的人眼里,才会显得沉重和复杂--这些感悟,是那个圣诞夜事件发生后,秦诗乔和柳星天的处事态度给言一畅的启示。
      想起这一对绝对出色的年轻人,言一畅在感慨之中,亦有几丝难言的欣羡。

      柳星天一度连着好些天给他发一些漂亮的、元气满满的自拍照,要他放心,她真的没有大碍。

      “言伯伯:我知道现在最难过的人是裴阿姨,也只有你能劝劝她。我没事,有事的是猗扬姐姐,你要想法带她去看病啊!这么多年了,我好希望裴阿姨能想开点,别恨我爸爸了,他自己也病得不轻,挺可怜的。他现在经常一个人坐在阁楼上自言自语,念一些他脑子里还记得的诗,貌似记住的也不多了。前阵子,他反复念的是《诗经》里的《汉广》:‘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我忽然想起来,那是我和猗扬姐姐小时候他最喜欢教我们念的,他不是教我们念这些,就是带我们去买冰激凌吃,大冷天也不管,虽然这种时候也不多,但他就是这么个人,他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我们都比他强,我们都原谅他吧!网络上的那些东西,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总之,请言伯伯放心。”

      看着柳星天最近发给他的这条微信,言一畅的心情似乎在一片如水的温柔里浸过,被洗得单纯了。

      是在这件事以后,言一畅才发现,柳星天和秦诗乔都比他原先以为的要可爱得多,也可亲得多。
      以前,他分明是把他们和猗扬放在不同的壁垒里,甚至不自觉地把这些壁垒对立起来了。其实,这一切都是自造的心牢啊!
      星天和诗乔,他们跟猗扬一样,都是些需要爱,也需要好好长大的孩子罢了。
      而秦诗乔,他分明已经长大了。他现在是柳星天一家真正能够依靠的男子汉--他俨然已经自觉地把自己放在这个位置上。
      看到他,言一畅相信24岁就是一个人成熟的年龄,可以担当起自己理应担当的一切。
      那种三十多岁的“男孩女孩”们,言一畅本来就是不能理解的,他自己的24岁,虽然一无所有,但内心却足以承担生活给他的一切。
      24岁的秦诗乔,是言一畅认可的样子。柳星天的大度和恬然,也跟秦诗乔给了她足够的关怀和安全感有关吧。
      秦诗乔给言一畅推荐了跟他父亲相熟的一位心理医生,但言一畅觉得,猗扬目前的情况,只看心理医生是不够的,她应该入院治疗。
      眼下最大的问题,是看病这事跟猗扬根本免谈。
      谁也不忍心强制她,但谁又都害怕哪天她再干出什么出格的危险的事。
      裴雅然天天在试探,在寻找她清醒的、合适的时机,但还是一筹莫展。
      秦诗乔自告奋勇地对言一畅表示,他和星天可以去试试。
      猗扬一直很听星天的话,对秦诗乔的态度也很友好。
      但言一畅知道不能让秦诗乔去,裴猗扬对他有爱情幻想,这是言一畅和裴雅然面对秦诗乔的难言之隐。
      裴猗扬的博客,经常写了就删,不管写了什么,不管写了多长。
      言一畅渐渐发现,她只喜欢留下一些短小的诗歌之类。他只能经常去她的博客看看,看到长一点的就截图保存,有空时再慢慢细看。
      去年圣诞的那篇博客,令言一畅极为不安。
      他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在那个时候就尽最大的努力说服裴雅然对猗扬的状态给予及时的干预,而是又一次依了裴雅然,骗自己说,那只是猗扬的小世界,就如同写了一篇小说一样……

      言一畅有时想,他和裴雅然,如果能活得像诗乔、星天一样明朗单纯就好了,可是,他没有办法,裴雅然也没有办法。
      但秦诗乔的提议,让言一畅想到了杨箫。
      不是想让他替代秦诗乔去成为裴猗扬的另一个幻想。那种幻想既是病态,就只能随着病情好转才可能消失。
      这些年,裴雅然和裴猗扬的生活太封闭了,猗扬太需要一些新鲜的同龄人的朋友。
      言一畅希望杨箫能成为那个让阳光洒入的缺口,作为朋友,给猗扬一些这个年龄的人应该有的正常的交往,能劝劝她,及早就医。
      选择杨箫来做这件事,言一畅是深思熟虑的,凭着他对杨箫的了解,他相信杨箫能理解这一切,也有足够的好意来帮他做这些事。
      反而是让裴雅然接受这个想法比较困难,前几天,裴雅然终于松口了。
      比起说服裴雅然所花的力气,言一畅觉得跟杨箫这个完全的局外人谈一谈那些陈年往事,倒并不那么累人了。
      是啊,过去,到底有什么值得过多纠结的呢?眼下的生活、裴猗扬目前的状况,以及她需要好好安排和照顾的将来,才是重要的事。
      门外响起节制而礼貌的敲门声,杨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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