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契之天城旧事》子非凰

74、此后，时光飞逝

　　命核的解读自然还要费一番功夫，实验室中的特型都决定不再干等，回到了地面，却是面面相觑。

　　“行了，不就是个蛇君吗。”麻辣小龙虾已经恢复了常色，大喇喇地安排着，“我说各位，十四天了，该喘口气了。万一明天又打起来，怕是没机会好好说话。”

　　鱼香肉丝下意识地看向她父亲；北京烤鸭也看向了傅老爷子，看来是打算好好地问问他徒弟的故事。众位飨灵用各种理由绷紧的神经，在得知敌人的真面目后也无法继续保持那状态——毕竟是两千年的老怪物，再绷可就断了。

　　他们极有默契地散了。麻小没有回营地也没有加入街市上的热闹中，而是走到了玉泉的墓地中。土地有限，他们只能立起衣冠冢，把亡者的名字刻在石碑上。麻小轻轻抚着新被刻上去的几个名字，沉默不语，直到身后再次响起毫不掩饰的脚步声。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儿。”辣条轻声道，“来看你的兄弟姐妹了吗？”

　　“……确切地说，是弟弟妹妹。”麻小转过身去，“只算龙虾族的话，麻十三最大，我排老二，其他的都比我小——比我大的，在我出生的时候被我杀了。”

　　他认真地观察着辣条的神情，并打定主意如果后者露出任何异样神色，便把话题岔开去。可是——如他预料的那样——辣条只是认真地听着。

　　“没想到今天会被那个老同学揭伤疤。”麻小一边说着，一边往远离光亮的地方走去，“总的来说，我母亲怀上我的时候，总共是孕育了十一个灵体，□□有两个。龙虾族生孩子是很危险的事，我老爹就带着我母亲去了奈夫拉斯特。”

　　“据说生产的时候出了事。本来应该等着□□生出来再行争夺的婴儿灵体，全都被最后一个出来的‘我’给吞了。初生的灵体你见过吗？体形和器量都很小，那么没脑子地当场吃了十份灵力，本来该立刻爆开的，是我的母亲灵力特殊，用全部的灵体加固了我的灵体。”

　　“我就是在那之后觉醒的。但最开始，我的灵力特性查出来还是‘吞噬’，稍微弱一点的飨灵待在我身边，都会被我吸食灵力。老爹为了我，整整四年都留在奈夫拉斯特，直到我的第一次灵体改造成功为止。”

　　“你……那么小就去改造了吗？”辣条听着，无端有几分不忍；其实幼婴的改造之类的，她也见识过不少。

　　“也没那么小。”麻小停下脚步，遥望着悠远的星空，“我老爹的灵力当时还没有衰落。只要他在我身边一定距离，我的灵力就会被彻底压制住。老爹当时问我，有一件事，做起来会很痛，也会很危险，但是成功之后我就能到实验室外面去了。”

　　“我一直很想知道门后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但是我也能感觉到老爹当时心跳得很快。我问他——”

　　——爹爹，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做那个实验呀？

　　——……不，爹爹希望你成功，以后跟爹爹回天城。

　　“当时的天城很不太平。老爹在我实验成功以后就回天城了，每年来看我，他总是带着伤，有时候就算他装作高兴的样子，我也知道他在伤心，因为又有族人被杀了。实验室里的大家都说我的灵力器量是其他飨灵的几倍，连蟹黄在这方面也比不过我。我爹不希望我做太多灵体强化，我就趁他回天城的时候，让实验室的老师给我做了。”

　　仿佛是年久失修的话匣子被陡然翻开，桩桩件件的往事就那么被平静地说出来。麻辣小龙虾略过了他为最后被选为“太子”的原因，却说了那危险至极的灵体实验后他第一次挨揍的感想，还有之后那么多次瞒着父亲进行的改造，以及与实验室里的老师们的对话。

　　身边所有的长辈都认为他能根绝堕神的威胁，一起长大的孩子们也羡慕他的强大；即使失败也没关系，他身边有一个永远告诉他要勇敢要有担当的父亲，却总会在他不安的时候给他一个怀抱。

　　于是男孩自以为这就是天命，肆无忌惮地飞奔在变强一途上。他的好奇心也随着年龄而增长，过去、现在、未来，奈夫拉斯特、天城、缇尔菈……拥有特权的孩子偷偷翻阅着他能翻阅到的一切资料，直到某一天偷听到父亲和老师的对话。母亲、吞噬、灵力属性、十一……他知道自己的乳名叫“麻十一”，也知道自己前面有十个哥哥姐姐来着。

　　怎么听这个意思，他的哥哥姐姐已经不在了呢？

　　“知道真相的时候我干了件傻事——看你这表情，你好像是知道了嘛。”麻辣小龙虾相当轻松惬意，“反正那之后我也消沉了段时间，觉得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之类的……特别蠢。”
　　辣条笑道：“那现在呢？”

　　“不知道。”麻辣小龙虾干脆地说，“闲得慌才去想那种事。”

　　“还以为你已经放下了。”辣条走到他身边。

　　“应该也没……”麻辣小龙虾轻声道，“就算我当时毫无知觉，他们也是因我而死，那我便绝对不是无辜的。不过，我母亲给我留下了一些话……听了那些话，再不振作起来就是懦夫了呐。”

　　他血红色的瞳孔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辣条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忍不住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虾须——成功地让他从某种帅气的状态里瞬间脱出。

　　“喂喂喂，干什么！”麻小捂着脑袋抗议到。

　　“呵，吊人胃口的家伙。”辣条佯装生气，抱臂道，“那句让你振作起来的话是什么？”

　　“这个嘛……”麻辣小龙虾不怀好意地转了转眼珠子，凑近辣条道，“这件事跟我的牵连就太深了，怎么也不能白说给你听——用你的故事来换？”

　　辣条一愣，迅速地把心中翻涌的画面压下去，笑嘻嘻地说：“行啊，被卖钱的事和杀师父的事，想听哪件？”

　　麻小立刻收敛了没正形的样子，道：“抱歉。”

　　辣条本来是逗他的，看到他认真的样子，心中无由来一暖，也就缓下了面色，道：“该说抱歉的是我。说到底我才是那个放不下的——等什么时候灭了神言教，再来跟你交换吧！”

　　“一言为定。”麻小不再追问，与辣条度过了那最后一点惬意的时光。

　　在之后的日子里，命核情报解读缓慢而有序地进行着，飨灵们拼尽全力，让那方实验室成了耀州唯一一方安稳的角落。

　　而战火也终于在堕神大武将上杉千濑陨落之后铺开，烧遍耀州全境。以玉泉河为分界，飨灵与堕神展开了全线作战。起初，以青伞组成空中运输队伍给飨灵制造了巨大压力；过长的玉泉战线存在无数“无人区”，足以让青伞将般若投放到北方。平民不堪其扰，逐渐聚集，玉泉这边反应迅速，联系了尚在北方的特型飨灵，以城为据点向四周建立“安全区”。

　　而在玉泉以南，飨灵的状况更为艰难。有险可据的山中之城“一线天”被黄酒带领的反抗军占据，堕神则封锁了所有出入口。天空和地下成了反抗军们想方设法获取资源的通路。除此之外，游击队在南边的森林、山区与沿河地带挣扎求生；对他们而言，需要抵抗的不仅仅是堕神的巡逻队，还有饥饿、疾病、瘴气与流言。

　　用于豢养平民的“养殖场”自然也在天城建立起来了；只要努力忽视每一天都会少上十几个同胞的事实，在这里的平民反而能过上比较安定的生活。

　　以玉泉防守战的胜利为开端，飨灵们开始从闪电战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起初他们被庞大的敌人数量惊得心神不宁，抱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的想法坚持着。然后他们坚持了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半年。

　　星辰二十日，玉泉守军发起玉京夺还战，同月二十八日，玉京被夺回。

　　碧空一十一日，玉泉-五莲山灵力信道建立。

　　碧空二十三日，后方城市——昆仑传来失守消息，反抗军腹背受敌。

　　真夏八日，琉璃箪湖小岛被发现，守军血战后守住阵地，但玉泉的水上后勤基地就此暴露。

　　真夏十五日，玉泉爆发瘟疫，后查清是堕神所为。

　　真夏二十八日，玉泉内乱，龟苓膏当众处决十三名散布谣言的飨灵，一时城内人心惶惶。

　　梅雨一十二日，秋刀鱼带队打通玉泉与琉璃箪湖小岛的通道，恢复后勤供应，水上巡逻队成立。

　　梅雨一十五日，五莲山遭前后夹击，失守。难民大量流入玉泉、玉京两城。

　　雷云三日，北京烤鸭、麻辣小龙虾带队，进行五莲山夺还战，历时三天终于夺回军事重镇。

　　雷云二十八日，蟹黄小笼包领远征军前往昆仑。

　　末芽九日，玉泉收到来自一线天的求救；同一天，对两枚蛇君命核的解析终于全部完成。

　　“消息都堆在一起了啊。”龟苓膏十分头疼地看着面前两份报告。在他面前，几个特型飨灵围坐一桌，沉着脸把报告看完。

　　“灵力补完计划。”龟苓膏放下报告，“完全同化特型飨灵的灵力……要是真让他完成了，樱井蝉丸一个人就能结束战斗。不过，有一点我很在意。麻辣小龙虾首领，这个报告上说……‘太子已掌握此灵力收束的办法’，那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目光都投在麻辣小龙虾身上。半年的征战给他的唯一改变，就是这青年不会再把两条腿搭上桌子来表示他不愿意回答这些问题了。

　　“不是写在上面的吗？有强烈意愿的情况下，直系亲属之间可以直接完成灵力收束。也就是说，如果我够冷血而我的亲人又够蠢的话，他们完全可以自杀献祭，然后我就能拥有古代那个麻辣小龙虾的全部力量了。”麻辣小龙虾抱起手臂，不悦地回答到，“当年在奈夫拉斯特就有这个说法，但是缺少实证，特型力量的传承大多是随机的。我认识的特型里面，也只有鱼香达成了这种条件——抱歉，馆长。”

　　“无妨。”鱼香肉丝道，“当初我的母亲似乎在奈夫拉斯特知道了这种办法，所以在重伤后一直尝试着把特型的力量传给我。不过，那不重要，现在的战局还不至于将飨灵逼到那个程度。倒是蛇君一族，如果他们真的能改造自己的身体构造，变成任何飨灵的亲族，然后再用那魅惑的能力……吸收特型的力量的，他们也不是做不到。”

　　“这可不是小事。”龟苓膏皱眉道，“过去，我们都以为特型飨灵在死后的力量传承是不可控的！现在，这个传承不仅有其规律，还能被操控。樱井蝉丸根本不需要夺取所有特型的力量。只要夺取一两个强大特型的灵力，战场上还有谁能挡住他？”

　　“所以，我们应该去救黄酒。”麻辣小龙虾道，“一线天已经撑到极限了，再这么下去只会飨灵吃飨灵。樱井蝉丸那边，樱之岛的镇压恐怕也要结束了。我不知道他在樱之岛吃了多少飨灵，但在耀州再让他得逞，我们的反抗就毫无意义。再说，僵持了这半年，我们也该好好地反击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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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结局篇，开始发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