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契之天城旧事》子非凰

45、此刻的我们

　　四周的变异暴食蠕动着触手，将他们围得严严实实。麻辣小龙虾吃力地爬起来，跟同伴相背而站，而无论他们做出什么准备，西湖醋鱼都不在意。

　　直到这时，他们才意识到眼前这沉浸在悲戚中的飨灵不是什么柔弱女子；两千多年的时光，早已将她变成了强大无匹的怪物。

　　“麻小，这么大的暴食像不像最后考试那只啊！”蟹黄小笼包的白色外套开始裹上灵力，“我来掩护！你们走！”

　　“不能跑。这么多暴食放到营地也很麻烦。”麻辣小龙虾沉声道，“她那是个什么问题——喂，鱼香！”

　　穿着深红色旗袍的女子走出保护圈，站到西湖醋鱼面前。

　　“请问，让噬灵吞噬掉所有同族的灵体碎片，就一定能还原成最初的飨灵吗？”鱼香肉丝平静地问着，“拥有极其漫长的生命，不需要依赖□□，个体就能拥有匹敌特型堕神的力量——您是这么看待噬灵的吗？”

　　“将我在各个时间唤醒的噬灵们告诉了我不同的故事……”西湖醋鱼道，“是的……若是将那些故事合起来看，噬灵的出现，正是为了聚合当时被分散出去的生命，是为了让飨灵彻底摆脱人类束缚的，最后的同伴们。”

　　“若是如此，噬灵当只能吞噬同类，同一种飨灵里也只该有一个噬灵诞生！”鱼香肉丝目光悠远，“可惜都不是……噬灵只是一种会制造无辜者的变异……即使真的存在什么摆脱□□束缚的希望，那也绝不是什么噬灵。”

　　“历史的探索者啊……你虽然不喜欢噬灵，却还是同我一样，希望飨灵能改变现状吗？”西湖醋鱼问到，“你也希望飨灵不要活得如此像人类吗？”

　　“这——”鱼香肉丝噎了一下，才道，“这一千九百多年来确实有诸多恶事，但……若要以万千同胞的生命为代价去还原什么本来的面貌，那也绝对不是应该做的！那样，岂非是将堕神一直想要的结果拱手让出吗！”

　　“堕神与我等本是同源。”西湖醋鱼不为所动，“与堕神为敌，原本便是人类强加的责任。我们与堕神原本可以共存，连人类也——”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打断了西湖醋鱼：“不好意思，我想各位特型大人都跑偏了。”

　　陈小醉神色严肃地站出来。作为在场唯一的普通飨灵，她已经被周围强大堕神的杀气压得冷汗涔涔；可这女子的膝盖，还不曾弯折一分。

　　“老前辈，试问，回到以前那个时代，飨灵没有实体，数量稀少，要如何发展出家庭呢？”
　　一记重锤。

　　西湖醋鱼没意识到这问题有多重要，仍是面无波澜地回答：“家人？那有何用？与友人比起来，又有何分别？”

　　“也就是说……那个时代的飨灵果然没有家庭。”陈小醉厉声道，“不会有父母与孩子！”
　　“这种人类的□□行为诞生出来的关系，竟让你如此在意？”

　　“自然在意……”陈小醉专意看了麻小一眼，才继续道，“我只是个普通飨灵，怀胎生子，看着我的儿子长大、出息。他出卖族人，残害幼童，犯了不可饶恕的重罪。哪怕知道他死不足惜，我也还是……对处死他的飨灵出手……”

　　“我一直……一直想着……哪怕已经没什么话能说了……哪怕他变成空壳、变成残疾、被万众唾骂……哪怕他活着就是所有人的麻烦和眼中钉……我也……还希望……他能活着……”

　　这是无比荒唐的、大逆不道的愿望；在醉虾已经被处死的现在，即使是说出来也不过招致喝骂。然而作为被深深卷进那场风波的受害者，麻辣小龙虾却不觉得愤怒，只感觉到心里如同灌进了整个冰湖的水，陡然清醒，却又觉得极为沉重。

　　犯下罪行的醉虾也好，明知儿子在做什么却袖手旁观的醉姨也好，都绝对不值得同情。他绝不是因为这几句话便起了同情，那沉重的心情更像是一种共鸣。他与蟹黄交换了眼神，也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决意。

　　他们这样的特型飨灵可能永远与“普通”无缘来说，仍有一样东西是理所当然应该存在于生活中的；但西湖醋鱼描述的图景里，那东西却——

　　“没有家庭，更没有国家，像蜉蝣一样分散为战，那不正是两千多年前的飨灵会被人类控制的原因么！”陈小醉厉声道，“我不过是个自私的母亲，是个普通飨灵！你所说的还原要夺走的不仅是我们的性命，还有我们最后的念想！就算你们的年代里，飨灵仅仅依靠朋友与恋人就足够了，那也是两千多年前的事——现在的缇尔菈属于我们！我要和家人一起活在这片土地上，依靠它而生，为它而战，这就是我绝对不能让步的事！”

　　那话语到最后已经成了斩钉截铁的悲吼。

　　即使因为儿子的事经历大起大落，即使因此犯下无法饶恕的罪，余生都没资格抬头挺胸地活着，这个母亲也完全不后悔与醉虾母子一场。

　　“对戚儿做的事那么糊涂，这件事倒是很明白啊，醉姨！”麻辣小龙虾朗声道，“喂，两千年前的！连自己的家都保护不了，还好意思说什么世界属于飨灵！你的首领如果还活着，一定也会有同样的答案！”

　　“即使要继续按照人类的期望走下去？”西湖醋鱼忧伤地看着他，挥手，让周围的变异暴食渐渐围过来。

　　“跟那些灭绝了两千年的家伙何干？”麻辣小龙虾散去了一只虾螯，战意凛然地抬手，“杀堕神，是因为这些东西杀死了我的兄弟姐妹——他们若追随我，我也将为他们而战！”

　　在他的右手之上，那只悬空的虾螯爆发出极其恐怖的热量与电芒。虾螯在骤然狂暴的灵压中变大，跟着一道裹着电芒的身影朝最近的那头暴食撞过去。

　　胜负只在瞬间分出；暴食抬起粗壮的触手似乎是要将麻辣小龙虾拍碎，可眨眼间那条触手已经被截断，跟着一声瓜裂般的轻响，那虾螯竟张大到极限，狠狠钳住了暴食的整个头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麻辣小龙虾怒吼着，对着那虾螯举起双臂，狠狠地将双手合握成拳！那虾螯随着他的动作猛地收紧，登时将那堕神的头颅压得粉碎！

　　“蟹黄！”麻辣小龙虾厉喝着，冲向下一头变异暴食。蟹黄小笼包应声跃到他身边，召唤出蟹王铠合成为盾，挡住袭向麻小的条条触手——

　　“砰！”

　　又一头暴食被夹爆了头颅；泼天的污血中，两个特型飨灵如同惊涛里的两叶扁舟，仿佛下一刻便要被围上来的变异暴食挤成肉泥，却每每在危机时刻冲出重围。两个年轻的特型飨灵仿佛不知何为伤痛与退却，若是有阻碍，便将其撕碎，扯断，撞塌，仿佛新生野火，瞬间便成熊熊燃烧之势！

　　两个年轻飨灵拼死与堕神搏杀着，当长辈的两位也朝那西湖醋鱼攻过去。然而西湖醋鱼的目光只是追随着麻小矫健的身姿；她本身似乎只用在身边竖起一道防护罩，便能轻松挡下两个女子的攻击。

　　鱼香肉丝与陈小醉对视一眼。活了两千多年的敌人就在近前，她们原本就不是战友，临时合作更不会有什么无声的交流手段。

　　“剪刀断头台……首领啊……”西湖醋鱼朝着麻辣小龙虾伸出手去。就在此时，陈小醉化出白雾，堪堪盖住了她们这一片地域。

　　白雾连着的是陈小醉的感知；她先前便是因为用了这法子，才被西湖醋鱼用幻术控制住，而现在——

　　“你太愤怒，所以大意了啊……”

　　西湖醋鱼的声音在陈小醉脑中响起；下一刻，她就停止呼吸——并非是死亡，而是单纯地被什么控制着开始憋气。西湖醋鱼再一次通过那白雾控制了她，如此一来便能控制她做任何事——包括把自己活活憋死。

　　这恐怖的死法并未成真。一阵薄如轻烟的火焰卷过白雾，正是朝着西湖醋鱼的方向击去。西湖醋鱼发出一声惊呼；白雾倏忽间散去，陈小醉跌坐在地，咳嗽不止，西湖醋鱼则狼狈地摔在了水里。

　　想要通过白雾控制陈小醉，西湖醋鱼就必须接触到这雾气；要接触这雾气，她便必须撤除周身的防护术式。

　　鱼香肉丝跟陈小醉没有所谓的默契，但她却能读懂陈小醉想以身为饵的决绝；在觉察到陈小醉不对劲的瞬间，她立刻拼出全身灵力西湖醋鱼击出她的绝技，一举阻断了西湖醋鱼的灵力流动。

　　鱼香肉丝踏前两步走进水里，扣住西湖醋鱼的脖子。

　　“您这招……还真是眼熟啊……”西湖醋鱼面色不改。

　　“以前吃过这招亏。”鱼香肉丝简短地说，“让那些暴食停下！”

　　“来不及了……它们本来就是变异的堕神，除了‘吃’什么都不明白。来不及了……”

　　鱼香肉丝脸色一变。剩下的巨大怪物们张开大嘴发出咆哮，随即毫无章法地喷出酸液来，却是将它们自个儿连同蟹黄、麻小都罩在了里面！

　　空中的大虾螯猛地消失，紧跟着电芒大作，水汽蒸腾，跟着又是一声爆炸。气浪把两个特型连同几根触角甩进湖中。麻辣小龙虾怒骂一声，一手提着蟹黄，一手扒拉着死水走上岸来。鱼香肉丝和陈小醉这时才看清楚，蟹黄小笼包腿上尽是被腐蚀出来的血坑，被水一洗更是惨不忍睹。

　　“好痛啊……”蟹黄虚弱地笑了笑，“麻小……你刚才那招断头台……好久没用啦……”

　　“闭嘴！”麻辣小龙虾恼火地说着，把蟹黄小心放在岸上，“你这次倒是记住那个老头子的话了！”

　　“你那次分解水……炸穿了半个实验室……”

　　“省点儿体力吧你！伤成这样，回去就送你跟秋刀鱼作伴！”麻辣小龙虾额头青筋直冒。方才那一下他用电芒分解出了大量的气，再用火花引爆。原本受伤的该是他自己，可蟹黄突然用盾把他罩了个严实。

　　其实他明白蟹黄为何要如此选择。他转过身来，示意鱼香肉丝把西湖醋鱼放开，随后道：“喂，这下你满意了吗——西湖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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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一下，寿喜锅的外观剧情里出现了两只秋刀鱼，所以游戏原作里是没有“每种食物的飨灵只有一只”这种设定的，也当我的私设了。但是飨灵没有生育能力这是真的……我原先想的是两只飨灵如果想生孩子了，就一起去下厨，然后灵力混合就生出个孩子来，于是飨灵里“我想跟你一起做菜”就是求婚……ｅｍｍｍ这个脑洞后来被飨灵占人类□□的脑洞替代了，成了个废案。
说回剧情。这一章和下一章其实都是着眼“弱者”。留恋家庭的弱者，厌恶家庭的弱者，不管珍视的是何物，他们都为了保护这些珍宝而走到一起。麻小和蟹黄也是非常重视家人的，不过麻小更多了一层龙虾族的骄傲，这里不赘述。
此外，注意鱼香，注意鱼香，注意鱼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