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契之天城旧事》子非凰

44、千年遗孤（二）

　　尽管知道那个最初的飨灵并非眼前的麻小，其他三个飨灵还是忍不住看向这同名的青年。麻辣小龙虾心中极为不安；但他从来不是个容忍懦弱的飨灵。

　　“所以，西敏做的那事……切开索尔萨维斯、引发世界崩坏、灭绝人类，都是初代的麻辣小龙虾做的？”他问。

　　“索尔萨维斯被切开是消灭西敏的那场大战导致的；当时不仅是首领，米饭和那个最强的御侍也在。”西湖醋鱼深深地看着麻辣小龙虾，“但是首领确实想灭绝人类；他也确实与堕神合作良多；直到最后一步他才发现，世界崩坏以后的那条通道正是连着世界的另一面。”

　　“那是什么意思？”麻小没有明白；四个闯入此地的飨灵里，只有鱼香肉丝脸色煞白，仿佛已经明白了那不可触及的真相。

　　“如果把水与火放在一起，火焰会熄灭，水会蒸发，它们都不再是原来的东西了。”

　　“如果把等量的‘正’与‘负’放在一起，剩下的会是‘零’。”

　　“如果把生与死放在一起，生会消失，死也会消失，造出来的就是缇尔菈形成之前的那片混沌。”

　　“世界的另一面正是无形之物沉眠的地方，两边世界开始接触的刹那，索尔萨维斯就被还原了——缇尔菈什么也剩不下，那本该是最后的结局。”

　　那是麻辣小龙虾他们无法想象的图景。直到此刻他们才觉得，比起遥远时代的那些前辈们，他们对这个世界的探索实在是太少。话谈到此处，他们也想知道，那场本可能把世界都毁掉的灾难，是怎么成了后世毁灭人类的“堕灵之灾”的。

　　“堕灵改造与堕神的扩张发展得很慢，最后爆发也就在三年之间。”西湖醋鱼顿了顿，“但这个‘三年’，整个缇尔菈其实花了‘三十年’才跨过去！”
　　刹那间，麻辣小龙虾脑中浮现出了许多模糊的画面——

　　身子瘦小成了幼童，金色眸子中仍燃烧着决然的女孩；

　　灰色的、狂笑着飘散的影子；

　　温柔地笑着说“是时候往前走了哦”，转身走进的混沌风暴的人类；

　　还有一直抱着“他”，直到被混沌风暴碾成齑粉的女子。

　　“什么？你没有家乡？小东西真可怜，改天带你回耀之洲啊。”

　　“家乡？就是恨得牙痒又非得有的地方呗？”

　　“小五年都没回耀之洲咯，喂，事情成了一起回去开家霸王餐馆怎么样？”

　　“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希望老娘的灵体能散到耀州去，也算是回家了……”

　　麻辣小龙虾比任何时候都明白，他确实不是那个始祖的飨灵。眼前残缺的一切只是那个前辈从遥远的过去带过来的残片，而他只是个观众，观众无力改变剧中的一切。他仿佛沉在冰湖低端，渐渐看不清演员的面容；最终一个声音切进水里，把他生生拽了出去——

　　“你把他们怎么了！”

　　陈小醉。这个唯一不是特型的飨灵，却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幻象影响的飨灵。但她显然不是西湖醋鱼的对手，此刻已经被困在一股水流中。

　　“醉姨，冷静点。”麻辣小龙虾说着，揪起蟹黄的领子，“喂，蟹黄，赶紧起来！”

　　“啊啊啊京爷——诶？麻小？”

　　“振作点儿，刚才那些都是几千年前的事了。”麻辣小龙虾把蟹黄往鱼香肉丝身边一扔，又看向西湖醋鱼，“为什么只有特型才会受影响？”

　　西湖醋鱼放开陈小醉，答道：“因为那时经历过这件事的只有特型飨灵；那件事之后，人类灭亡，特型飨灵的灵体分裂附在人类的身体上，这个过程持续了十年，活下来的飨灵渐渐弄明白发生什么事更是用了二十年。说到底飨灵还是为了生存强占了人类的一切，在抹黑人类与修改这段历史之间，他们还是选择了前者。”

　　“请问……”鱼香肉丝这时候也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了，“世界还原这种灾难……当初到底是如何挽回的？”

　　“你们已经看到了吧。”西湖醋鱼把惨然的目光投向林间，“悲剧根本无法挽回，即使重来了十次，我们最后能做的也只有接受那个结果！”

　　一阵沉默。除了陈小醉之外，在场的其他飨灵多少以特型之身接受到了来自远古的回忆。不论之前重来过多少次，他们所见的光景却是米饭在最后放弃了轮回，那世界还原最终还是发生了。

　　鱼香肉丝试探着问：“米饭的伴生灵体……是‘时间’？”

　　“正确地说，是‘时间翘板’。”西湖醋鱼道，“‘米饭’这种食物，似乎在创世之后便被用作主食。她能操控的时间，往前，是她存在于世的时间，向后，则近乎是缇尔菈的整个历史……这法术本来被用作绝对防御，可若是以世界为对象发出，连带她自己的记忆都会被抹去，时光倒流，除非经过那个发动法术的时间点，否则便什么也记不起来。”

　　“那一代的米饭非常幸运。召唤她的御侍是一个善良的人类，连带着那御侍的同伴也十分友善。他们也经历了诸多冒险，最后一定会亲眼见证世界的崩坏。有六次是与首领，有四次是与化成了堕神的西敏……无论如何，那御侍最后都会难逃一死。”

　　“米饭正是为了改变这一切，一次又一次把世界还原到她被召唤的那一天。十次的三年间，人类、堕神、飨灵，也许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在我的记忆里，甚至有一场旅途，那位御侍与首领在初见时便达成了同盟……但无论如何，轮回的尽头都是相似的结局。那么大范围地还原时间，是要付出代价的；米饭的力量不断减弱；到最后那一次轮回时，她竟作为空壳诞生……”

　　“即使是空壳，米饭也没有被那位御侍抛弃，再一次地旅行，再一次见证了世界的崩坏。那真是一场大战……我想经过了那么多次轮回，首领已经有所觉察；那一次他变成堕灵取得了更强大的力量，然后突然与西敏为敌；那真是一场大战，到最后我们都被困在那虚与实的混沌中，灵力几乎失控。这一次，米饭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再逆转时间；过了那个时间点，十段叠加的记忆都恢复了……”

　　“那正是最可怕的噩梦。我们都慌了，而米饭哭了。我想她是每一次都知道的，明白自己已数次从头开始，却依然没改变结局。是那个人类御侍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谢谢米饭救他十次，安慰着米饭说他其实已经活了三十年……快要两千年了，我还是没能忘记那个人类的坦然。”

　　“他让米饭把整个索尔萨维斯的时间调往未来，即是说，要在那岛上重演一次世界的诞生……那样可怕的时间风暴里，人类根本无法存活。那个御侍说着‘是时候往前走了’，自己脱离米饭的保护，投身进混沌之中。”

　　“之后我们把灵力全都给了米饭。我完全不知道发生的什么，醒过来时发现米饭消失了，而首领从堕灵变回了飨灵，只来得及跟我们说了一句‘去做最后的事’，就分解成了许多灵体。我们那时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其他跟随着人类御侍的飨灵也失去战斗的理由。我们各自去往家乡；我和几个飨灵一起回到了耀之洲。那时我们才发现……所有人命都被‘还原’了，而我的飨灵同胞们要么开始分解，要么开始堕化！”

　　“米饭的法术成功了。可是，从混沌初开到米饭产生，其实还有一段对人类来说太过漫长的时间……那段没能被中和的时间从索尔萨维斯扩散到了整个世界，把所有生命向着他们的原初状态还原。人类那短暂的生命，当然是被还原到了无——”

　　“等等！”麻辣小龙虾意识到什么，“你是说，飨灵堕化是在还原——飨灵跟堕神是什么关系？！”

　　“它们原本就是同一种东西。”西湖醋鱼缓缓道，“我们也是那时才发现的。世界的这一面为实，另一面为虚，两面之间其实有不少缝隙。飨灵与堕灵本该只是存在于那一面的虚灵。虚灵与实体生命的感情产生太强共鸣，在实体的世界化形。而在那基础之上以食物为媒介，施以契约，予以束缚与引导的……就是飨灵。”

　　“飨灵自诩为堕神的天敌，其实不过是多了几种感情的灵体生物，随便用什么办法污染一番，就会变成原来的样子。首领经常说‘这个世界不属于飨灵’，我那时才彻底明白，飨灵只是处于有实体的生命与堕神之间的流浪者啊。也是那个时候，越来越多的‘普通飨灵’出现了——分解的灵体依附在人类的肉身上，拥有□□的保护便不会再被那扩散出去的力量污染。稍微强一点的飨灵明白了怎么回事，有的开始自行解体，有的开始屠杀……”

　　“那场混沌的风暴波及了整个大陆，只有处在暴风眼的我们被污染得最轻。我们那时分散各处，都在执行着首领最后的命令。我记不清自己说服了多少飨灵，又杀死了多少飨灵，回过神来，身边的伙伴没有堕化，却纷纷开始变成构成他们那道菜品的食材的模样。他们有的选择了分解灵体，延续着种族；有的同我一般已经厌倦，化成了天地的一部分，以兽类或是草木之身，度过了简单的一生。”

　　“跟随着首领度过了两百年的时光，飨灵终于自由了，可那代价竟是如此巨大。这世事变幻不过是悲伤的轮回，我本不愿看到再多，只想化作琉璃箪湖的一尾游鱼。可是世事难料，在这湖中沉睡许久，我竟被吵醒，变成了这等半人半鱼的模样。而吵醒我的正是两个重伤的飨灵——”
　　“那也是被你们称为噬灵的，我正在被追杀的同胞。”

　　西湖醋鱼叹息着：“那么多的牺牲，那么长的岁月，飨灵活在人类的身体里，变得跟人类一样喜欢争斗，喜欢排斥异类，喜欢自相残杀——”

　　麻辣小龙虾突然召唤出虾螯，飞速向着西湖醋鱼夹过去；可锋利的螯尖在西湖醋鱼身前“砰”地撞上无形屏障，弹回来将麻小重重砸开——

　　“噬灵的出现不过是顺应天时。回收灵体、恢复记忆，让飨灵回到真正自由的样子。我的首领，我值得尊敬的对手们，你们为何要阻碍神言教的还原？”

　　腥风袭来。四周幻象渐渐融化，高耸的树木蠕动着，化成数十只阁楼那么高的怪物。它们仿佛是由泥浆混合着血浆化成，巨大的头颅上一张血盆大口咧过整张脸，锋利的牙齿如同一片片断刃插在嘴中，大嘴之上挤着一排眼睛，下颚之下本该是脖子之处挂一下一圈生着倒刺的触手，围住了中间的胃袋。

　　变异暴食，只有“吞噬”这种观念的疯狂堕神，在此现身！

　　“我无意夺取同胞的性命。”西湖醋鱼说，“但，既然能唤醒我，说明你们正是云雾提到的敌人。我的故人们，时隔两千年，世界即将真正属于飨灵，请告诉我你们止步于此的理由！”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勉强把《天城》的故事跟游戏原作连接起来了……米饭的特殊能力我是脑洞了很久的，一口气写出来贼爽。游戏里面一开始就是世界崩坏（我估计是在索尔萨维斯），一群UR跟麻小打架，还没打赢，米饭掩护着御侍撤退，麻小追上来了，米饭不知道干了什么就把御侍送走了，画面一转就到了我们的建号界面。
　　其实有可能游戏里我们的整个冒险都是倒叙，片头动画是最终结局，御侍为了拯救世界被迫跟米饭分别。然后我丧心病狂地继续开脑洞，心想，嗯，如果是个轮回的故事，片头动画是又一次轮回的开端，玩家们将扮演那个改写轮回结局的英雄，那也很带感嘛。而《天城》的故事是个ｉｆ线，轮回没有被改写，英雄主动接受命运，放手世界让其“向前走”。飨灵原本要摆脱人类的束缚，却在此之后不知不觉活成人类的模样，这到底是好是坏，在《天城》的故事发生时，答案也将会揭晓。
　　请不要大意地留评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