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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回:蒙难!落草英雄琰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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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回廊,我来到了澄心湖。湖水沦涟,投以小石,洞然有水声,其响激越,良久乃已。
忽然,不知何处窜出一小兔。那兔白毛如雪,额前带一点红,俏爱得很。那含水的眼睛怔怔地看着我,良久,只见它后腿一退,跳出我的视线。
“别跑!”我环顾四周,在回廊的朱漆柱摇曳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我拎起裙摆,追赶过去。那小兔一会儿窜进灌木丛中,一会儿藏在苍竹之后,害我不知跑了多少回。
“我……都……叫……你……别……跑了……”那小兔耸了耸那垂肩的长耳,无视我的呼喊。
畜生哪会听得懂人说的话呢?我真笨。
小兔从后门的门缝里钻了出去,我推开门跟上。那小兔在杂草丛中跳跃,雪白的身影湮没在绿油中。
“去哪了呢?”我拨开杂草,泥土的鲜味扑鼻而来,“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圈圈?”我伸手去触摸。
“啊!!!”圈圈突然收缩,我的右手被套住了。身子向上一窜,被挂于空中。我用左手试图解开绳子,可是如果我解了,岂不掉在地上!我越是挣扎,绳子在我的手上就越紧,勒出了深深的红痕。
“救命啊!”
可是,这荒山野岭的,哪有人啊?
此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这下有救了。”我在心中念着。
“大哥,今天晚上我们可有好东西吃了。你看!”草丛里窜出三个大汉,只见其中一个穿土黄衣服的指着我,“诶?怎么是个小妞,不是山猪啊?”
那三个大汉走到我的脚下,那个被呼作“大哥”的仰起头来看着我。
他看什么,糟了,我今天穿的可是裙子。
我用手按在裙上,“你们看什么!”
“这小妞长得还挺标致的嘛。”说完,就用他那粗糙的大手在我的小腿上摸了摸,“还挺滑的。”
“你——你这无赖!”
“大哥,还是把她放下来吧。挂在这怪可怜的。”站在最旁的那个大汉,应该算不上大汉。他眉宇间略显精悍之色,除了在颔上的几根杂乱的短须,乍眼一看,土黄略带灰的脸还算俊俏。怎么这样的人沦落在此做山中野人?
“我们把她抬回去,给头儿当媳妇也不错啊?”那穿土黄衣服的道。
“当媳妇?当媳妇!”他们要把我抓回去当什么头头的媳妇,我才不要。
“黄巾暴乱才刚刚平息,传闻这附近有黄巾余党出没,你可不要走出大门哦。”
这些人该不是海棠姐中的“黄巾余党”吧。
那穿土黄衣服的把我从空中放下,抓住我的双腿就往背上背。
“放开我!”任凭我在他背上不停地捶打,他却没有停下脚步。今天早上蕊儿帮我梳的头都在重力作用下全垮了,“哐哐当当”地全掉在地上。
“你再动我就把你摔到地上去!”那土黄衣服的用上拍打我的屁股。
“你!淫贼!”我从头上唯一留下的一根玉簪拔了下来,往他身上插!
“哎哟!”那土黄衣服的把我摔到地上,“你这死丫头!”他抡起右手就往我的脸上打了一个耳光。
我捂着被打的左脸,恶狠狠地死盯着他。
“你还盯!”他又抡起他的手。
此时,那个俊俏的大汉抓住了土黄衣服的举在空中的手,“别打了,打肿了她的脸就不好看了,头儿不会喜欢的。你要知道你……”俊俏大汉在土黄衣服的耳边说了几句,那土黄衣服的才消了气,放下他的手。
“算你走运!哎哟!好痛!”土黄衣服的在背上抓了抓,把插在背上的玉簪拔了出来,扔在地上踩。玉簪顿时碎成两截。
“你——”我看着娘送给我的玉簪。
“你什么你!三弟,把她绑起来,还有,你押着她走在我后面,别让我看到她盯着我,她盯得我很不舒服。”说完,就捂着流着鲜血的后背走在了前面。
“是,二哥。”
俊俏大汉把我扶了起来,“你没事吧?姑娘。”
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推开他的手,“我不要你的施舍。”
“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这样倔强下去,我大哥和二哥可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还有,等会儿看到头儿,千万别像刚才那样子动粗。不然的话,我也救不了你。”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只是不想有人受到伤害而已,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会放你回去的。”
这是什么山贼啊?抓了人家还要帮人家逃走。我用狐疑地眼光看着他:“真的吗?”
“我平生没说过一句谎话,如果我不守诺言,就不得好死。”
古代的人怎么总喜欢发誓啊,蕊儿是这样,他也是这样。
我用手指放在他的唇上,“别胡说,人的生命可是很宝贵的,不是拿来让你随便发誓的。我姑且暂时相信你,不过如果被我发现你骗我的话,我逃出去后一定找你算帐。”我抡起拳头在他面前晃晃。
“你真的是千金小姐吗?”
“这与你何干?”
“把手伸出来。”
“干什么?”
“绑起来啊。”
“干嘛把我绑起来?”
“你就迁就一点吧,做一场好戏,好让我救你出去。”
都不是知道这个家伙说真还是说假的,不过我现在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大家一定很奇怪,我明明是黑带三段,怎么连这三个大汉也应付不了?这是因为——刚才被吊在空中的时候,不知是不是被树枝划了一下,腿上划出一道很深的伤痕,我的招牌飞腿起不了作用。况且,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我被摔得……现在在这荒山野岭里,不知还用多少这些“陷阱”,而且天也快黑了,呆在树林里还是不安全,或许跟在这些家伙的身边会比较安全。既然那俊俏大汉说会帮我逃走,我就姑且相信他一次。
“来,快绑啦。”我在他面前伸出双手。
“谢谢你的合作。”说完,他就用粗麻绳在我的手上扎了一圈,然后又把绳子在我的身上缠了又缠。
沿着山间泥泞的小路,葱树缝隙间有一建筑模糊影动。渐渐靠近,一座山寨呈现眼前:杂乱的木栅栏,黄旗飘扬,大门两旁两个头戴黄巾的“哨兵”犹如警惕的猎犬,注视着四周。
“快走啦!太阳快下山了。如果迟了回去,头头会责骂我们的。”穿土黄衣服的向我们吆喝。
“是,二哥。”俊俏大汉朝我吼道,“你没听到吗?快走啊。没吃饭啊。”
“你干嘛吼我?”我不悦道。
俊俏大汉在我耳边道:“你就忍耐一下,好吗?”
忍耐,忍耐,又是忍耐,究竟要我忍耐到什么时候啊?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琰馥,公孙琰馥。不过,我在寨里,别人都叫我狗子。”
“狗子?真恶心的名字,还是琰馥好听。我叫你琰大哥好了。”
那两个哨兵看到我们,“嘿,回来啦!”
“是啊!”
“怎么样?是野猪吗?”
“不是。”
两个哨兵听见后,喜悦之色消失殆尽。
“不过……”
“不过什么?”两个哨兵又燃起了斗志。
“你们看。”那叫“大哥”的指着我说,“我抓到这个!”
“诶,好标致的小妞哦。不过,小妞是填不饱肚子的。你是知道的,寨里的粮食早已吃光了,刚才有动静,大家都以为猎到食物,已经洗好盘子,磨好刀,等着吃呢。”
“你们仔细看看她的装束,一看就知道是县里的千金小姐,只要叫她的家里人送钱来赎她,我们就有钱。有钱就能够买粮食,我们就不用饿死在这里了。”
“好耶!”
两个哨兵打开了寨门。走进山寨,到处都是躺在地上的人,或许是尸体。
“他们回来啦!头头。”哨兵向山寨深处吆喝。
“野猪吗?”只见前方走来一名大汉,头裹黄巾,黄巾上却残留着斑斑的血迹。身穿的黄色大褂早已磨得千疮百孔的,露出黝黑的皮肤。青色的腰带胡乱地缠在腰间,还插着一把短刀。双腿上缠着的白布带已经变得零散。
“没有,头头。不过,你看!”
那被叫做“大哥”和“二哥”的从两旁退下,琰大哥把我推上前去。
“这……”那个叫“头头”在我的身上“扫描”了一下。
“哪里来的小妞?”他用手抓住我的颔,左右扭了一下,“还挺漂亮的。”
“放开你的臭手!”我向他吼,接着就往他的手上一咬。
“哎呀!”“头头”把手缩回去,“会咬人的小妞,还真有趣。”
“你竟然敢咬我们头目。”那个土黄衣服的朝我脸上又“赏”了几个耳光。
“哼!你们是黄巾余党吧。”
“你怎么知道?”
“看你们的头巾就知道了。你们识趣的就把我放了,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
“要不然……”我哽住了。对了,琰大哥叮嘱我不要生事的。“要不然……我会叫救命的!”
哈哈——全场爆出如雷的笑声。
“你们笑什么?”
“头头”站在原地,被气得哭笑不得,用破烂的衣袖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你叫救命?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无论你怎么叫,别人都不会听到了。哈哈——这小妞太有趣了。”
“报告,头头。我们兄弟三人本来想抓她回来给您当媳妇的,但是看她穿金戴银的,非富则贵,说不定能在她的身上敲一把。”
“好。这样,我们就有钱买粮食啦。狗子!“
“什么事?头目。”
“我们这里,就你识字,快写一封勒索信。哎,对了,小妞,你是哪家的小姐啊?”
“为什么要告诉你!”
琰大哥走到我的面前,向我使了个眼色,接着就用手往我的脸上虚晃一下。
“哎呀!”我装作被打。
“头目在问你话,你顶什么嘴!”
“我求你们别再打我了,我说就是了。我是皖县乔家二小姐乔夕颜。”
“皖县乔家。你就是那个大富翁乔玄的女儿?”“头头”吃惊地问道。
“是又怎样?”
“怪不得生得这样漂亮。听闻乔老的两个女儿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如其闻。来人啊,把她关进柴房!”
“是,头目。”
两个大汉把我押进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放我出去!”我抓着木栅门,使劲地向外呼喊。可是没有人理睬我。
“糟了,以前听说绑匪收了钱就会撕票的,不知道古代的土匪是不是也是……不会是先奸后杀吧?我不要啊。”我越想,畏惧之气从骨子透出来。
我冷静下来,看了看四周。这里怎么这么黑啊?
吱吱——
什么声音?该不会是——老鼠!
漆黑中突然透出零星的红光。我下意识的向后退,退到门脚下,那些红光向我慢慢逼近。“我不要!”我向后退,身子抵着木栅门。
嘎吱——一道黄光射进房内,身子向后一倾。我感受到背后传来一阵温暖。
“你没事吧?”
我竟然躺在琰大哥的怀里!
“老…鼠…有老鼠……”我指着房内深处。
“哦,几只老鼠而已,我帮你赶走它们。你先坐好。” 琰大哥把我扶到墙边坐下,就徒手抓起那几只可恶的老鼠的尾巴。
“你看!”他把那几只老鼠晃到我的眼前。
“啊!快拿走它们。快!”
“哦。”说完,琰大哥随手一扔,把那几只老鼠抛出房外。
“咳——”我吁了一口气。
“好了。没有老鼠了。来,快把这吞下。” 琰大哥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豆大的黑色丸子。
“这是什么?”
“你就别问了,快吞下去。”
我接过丸子,捧在手心上打量打量。
“别看了,快吃啊。”
我半信半疑地把丸子吞下。
“你听好,待会儿谁给东西你吃,都不要吃,知道吗?”
“恩。”
门又关上了,只剩下我一人。我捂着我的肚子,有一点后悔把丸子吃下去。毕竟,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丸子,可能是——毒药!算了,被撕票是死,被毒死也是死,对于现在的我,又有何区别!
这里,好冷……好冷……
“吃饭了!”
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个瘦削的黄巾匪子端着一碗东西进来。我从柴堆里爬了出来,看着被黄光照得光亮的破碗。碗里盛着的不是什么饭菜,只是一碗稀粥,或者,是一碗米浆。
“这是……”
“别罗里罗嗦的,有的吃已经算不错了。我们的兄弟连米浆也吃不上,如果不是头目命令要让你吃饱,我们才不理你饿不饿死呢!”
说完,那黄巾匪子又把门关上了。
我看着地上的那碗米浆,不禁噎了一下,正当要捧起碗来喝的时候。
“你听好,待会儿谁给东西你吃,都不要吃,知道吗?”
对了,琰大哥叫我不要乱吃东西的。但是,我现在……都快饿死了……
啪——
“什么声音?”
我匍匐到门旁,在细小的门缝里试图窥视着外面的情况。只见门下方的门缝不知被什么堵住了。
究竟出了什么事?
正当我在烦恼的时候,门又开了,黄光再次照亮整个柴房。
“来,快起来。” 琰大哥的声音传入我的耳内。
我擦了擦模糊了的眼睛,琰大哥健硕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琰……大……哥……我……站不……起来……了……”
“来,我背你。”
琰大哥蹲了下来,我拖着受伤的腿爬到他的背上。
“一——二——三!”
琰大哥很快就把我背了起来,走出了柴房。
外面已是夜幕降临,火把在墙上拼命地燃烧自己,发出炽热的黄光。我回望柴房,守门人竟然倒下了。不仅是守门人,几乎全寨里的人都倒下了!
“琰大哥,这……究竟发生什么事?”
“你应该没有把他们送进来的东西吃了吧?”
“没……有……”
“那就好,来,吃个番薯。”
琰大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热腾腾的番薯,向着身后抛给了我。我接过番薯,番薯的余热立刻传遍全身,使人为之一振。
“好温暖哦。”我把番薯放在怀里。
“快吃,要不然就没力气的。”
“是!”我快速地剥下番薯丑陋的外皮,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饿慌了,一个小小的番薯竟成了人间美味。
琰大哥背着我走出了山寨,白天的苍林变成了夜间噬人的无尽深渊。不知走了多少步,一点黄光在黑暗中浮动。琰大哥的脚步越发急促,那黄光由绿豆般的大,慢慢地变成摇动的火焰。细看,原来是一间小木屋。
“我们先进去休息一下,天亮再走。”
简陋的小木屋里,整齐地铺着许多稻草,屋子中央有一堆烧尽的木炭。琰大哥把我从背上轻轻地放下,让我躺在稻草堆上。然后,转身坐着,拿出火折子,“嚓”地一声,空中冒出火苗,点燃了地上的木炭。他又拿来了稻草、枯枝叶,放在木炭堆上。微弱的火苗顿时变成熊熊烈火。
温暖弥漫了整间小木屋,像催眠的香气,让我朦胧入睡……
“乔小姐,天亮了,我们要动身了。不然,他们会追上我们的。”
琰大哥唤醒了熟睡的我。
我睁开睡眼,突然,耳边传来嘈杂的声响。
“糟了,他们追上来了。” 琰大哥警觉地站在窗旁,掀开一点布帘。
“狗子,你们是跑不了的!快出来,向头目认错,我们以后还是兄弟。”又是那土黄衣服的声音。
“琰大哥,这……”
琰大哥走过来,捂住我的嘴巴:“别出声。”然后用稻草掩盖着我,就走出去了。
只听见:
“大哥,二哥,头目,还有大家,怎么全来了?”
“狗子,你别装疯卖傻的,快说,你把乔家小姐藏在哪里?”传来那个头目的声音。
“什么乔家小姐?她不是在柴房里吗?头目怎么来到我这儿要人呢?”
“狗子,你不要逼我。”
一阵兵器碰撞声爆发!
我立刻从稻草堆中爬了出来,掀开窗帘,看见外面乱成一团。琰大哥被困在黄巾匪子的包围圈里!
两个小匪拿着刀向琰大哥砍去。“危险!”我叫出声来。只见琰大哥利索地躲过小匪的攻击,还抢了他们的刀,手握双刀的琰大哥来了一个反击,两个小匪倒在地上。
我冲出木屋,“我在这里,你们不要为难琰大哥!”
琰大哥看着我:“你快走,不要管我!”
那头目向我走来:“乔小姐,你知道我们找你找得多辛苦啊。”正当他要抓住我的时候,琰大哥从远处凌空跃起,踩着匪子们的头,飞身一跃,挡在我的面前。
“我……不准你伤害她!”
琰大哥手持双刀,做好随时攻击的架势。
“狗子!”那头目给身后的黄巾匪子一个手势,“兄弟,给我上!”
琰大哥挥舞的双刀,冲进匪子堆里。刀光剑影在眼前闪烁,鲜血像四月的樱花飘散在空中。
嗒嗒嗒——
远处扬起了红色的旗帜。
“头目,官兵来了!”
那头目转身一看,“撤!”
黄巾匪子一听命令,哄然而散,消失在林间。琰大哥一刀插在地上,依刀而跪。
“琰大哥!”
我快步跑到琰大哥身边,琰大哥立刻倒在我的怀里。他用沾满鲜血的手抚摸着我的脸,“你没事……就好……”,然后就昏死过去。
“琰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