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深锁》js泠音

14、第十四回：疾马回援血樱舞

　　光明慢慢地将我的双眼治愈过来，面前的影子越来越清晰。
　　“公瑾！”
　　眼前的人影竟然是公瑾！
　　“公瑾，我……”我情不自禁地扑向公瑾，泪水浸漫了双眼，“……”
　　“夕颜，怎么啦？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公瑾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
　　“我……以后……也不干了！呜呜——”泪水把我的妆容也融化了，我轻轻地推开公瑾的肩膀，啜泣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让我来当落凤的侍卫的吗？为什么？要……”
　　我端起了长长的双袖让公瑾看。公瑾看后，轻笑道：“落凤她呀……真是的……”公瑾无奈地笑着，却笑得如此轻松，还夹杂着必胜的把握。
　　“你笑什么呀？你都不知道，人家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的……被那些男人给——”我故意把“清白”模糊掉。
　　公瑾把我脸上的泪痕擦干，“好了，别哭了，落凤确实做得过分了点，但是，这说不定更推一把呢？”
　　“什么更推一把？”
　　“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点回军营去吧。”
　　“可是，落凤她……”
　　“你放心好了，落凤处理完剩下的事情后就会和我们会合的。”
　　突然，身子往后一倾，一阵马哮随风而起。原来，那通道……是通往马车车厢的！
　　繁星在头顶的小窗中如电影快镜般闪过，留下银色的划痕。坐在身旁的公瑾倚在侧窗旁，凝视着星空。微风吹起他那稍稍敞开的衣襟，皱褶滚滚；月华渗入衣襟的薄纱，在车厢的木板上刻下了一泓清潭。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公瑾稍稍探出窗外，穿着短装的落凤骑在马背上呼啸而来，与我们的马车并肩齐驱。
　　“老板，刘勋那里已经有动静，看来我们成功了。”
　　公瑾并没有露出一丝喜悦之色，只是淡淡地说道：“辛苦你……”然后转头看了看我，“你们了……”
　　“什么成功了？我还是糊里糊涂的。”我好奇地问道。
　　“夕颜，我看你也累了。这里离军营还有一段路程，你先歇一会吧。”说完，公瑾继续静静地看着夜空。
　　为什么公瑾这么冷淡？听他们说，好像我们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了，不是吗？干嘛连一点高兴的神色也没有？
　　公瑾的冷淡，好像在他的心的周围筑起了一堵围墙。原以为我们已经靠近了一些，但结果好像更远了……
　　“公瑾，你看，好多星星哦！”我指着天窗，试图转开话题。可是公瑾并没有动静。
　　我索性在车厢里站起来，可能车厢比较小，“啪”地碰着了头！
　　“哎哟！”
　　公瑾听见我一声惨叫，转身一看这个半蹲着身子，双手抱头的我。
　　“夕颜，你想干什么？”
　　我捂着头，傻笑道：“我……我想把头探出天窗外看星星而已嘛。”
　　我慢慢地站直了身子，上半身透过天窗伸出窗外。呼——一阵寒风吹过，拂起我的发丝。我半捋着青丝于耳侧，张开另一只手，“啊——”地长啸一声。
　　“夕颜，你叫什么啊？”公瑾面对着我这奇怪的举动，有点哭笑不得。
　　“叫出来舒服多了。”我俯在窗沿上，张望着四周的景色。离开了烦嚣的县城，我们走在荒凉的郊区的小道上，不远出的外城门的轮廓在月光下渐渐明朗起来。
　　“公瑾，你也上来看看嘛。”我低头看着坐在车厢的公瑾。
　　“夕颜，你自己看吧。小心着凉。”公瑾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微笑，扫尽了刚才的冷淡。
　　“上来看看吧……”我低下头来，把手伸向公瑾邀请他一起上来看。
　　此时，“咻——”，一丝刺骨的快行寒风在我的后脑勺上划过。
　　“夕颜，快趴下！”落凤的一声命令式的叫喊，吓得我立刻下蹲，惊坐在车厢的木板上。
　　“发生了什么事？”公瑾一边照看着受惊的我，一边探出窗外向落凤询问道。
　　“老板，有人追击我们！”
　　公瑾闲定自若的脸色上飘过一丝诧异，看来被人追击是他意料之外的事。
　　车顶上不时传来“嘟”“嘟”的声响，数十支飞箭已经在车顶上绽开出灿烂的箭花，还间或射进车厢几支，落在我的脚跟旁边仅有几寸的地方。
　　我吓得马上把腿缩了回来，跪在侧窗前。只见飞箭如流星般地袭向我们行进的队伍。落凤早已把腰间那把桃红的佩剑拔出，转身向后，在空中形成半虚的剑屏，几十支飞箭在银光中纷纷落下。毕竟扭着身子比较吃力，落凤索性来了一个侧后翻，背坐在马背上，继续挡箭。
　　马车快要逼近外城门，城楼上几十个弓箭手一字排开，扬弩搭箭，矛头直向我们！城楼下的大门虽然半开着，却有几十名士兵把守。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难道我们要死在这里！
　　公瑾一见形势不对，立刻掀开帘帐，对车夫说道：“不要管他们，我们冲过去！”
　　落凤高举长剑，与仅有的几名侍卫快鞭冲向前方，与城门的守兵展开了一场厮杀。银剑的冷锋染上了血红，马蹄乱踏，扬起了尘埃。颠簸的马车在车夫的驾驶下一股脑地向前冲去，完全无视城楼上的飞箭，在厮杀的人马中杀开了一条血路。
　　“公瑾，我也要出去帮忙！”我一手抓起了公瑾腰间的佩剑
　　原本紧视着外面形势的公瑾一见我要拿他的佩剑，立刻抓住我拿佩剑的那只手。
　　“我不许你出去！”公瑾那双深邃的眼瞳中发出坚定的目光。
　　“为什么！”我甩开我公瑾的手，“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公瑾你不太懂武艺，我既然有作战的能力，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帮他们！难道，你要我们全死在这里吗？”
　　我的一段痛斥，仿佛刺中了公瑾的要害，公瑾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软软地躺在车厢的一角。
　　我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呢？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公瑾如此的神色？
　　车厢里片刻的肃静与车外的刀光剑影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不行！现在还想什么措辞的问题，保命要紧！事后再向公瑾赔罪。
　　我拿起了在争执中被解下的公瑾的佩剑，走出了车厢，跪在车夫的身后。
　　“你抓好了哟。”我轻轻地拍打着车夫的肩膀，疑惑的车夫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我的意思，只是听话地抓紧了缰绳。
　　我把剑横在胸前，快速拔出，“切”，其中一匹牵车的马上的绳子被我用利剑砍断。
　　一阵马嘶响彻苍穹……
　　我利索地跃至马上，把套在马脖子上剩余的绳子当作缰绳抓在手中。马儿在我牵制下前蹄高提，在空中停留未至半刻，又“哒哒”地踏在地面上。
　　飞箭在我头上不停地飞过，把我的发髻也射散了，一瀑青丝随风飘扬。
　　可恶！竟然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把剑向下一挥，迎面的一骑骑兵的马被我齐膝而削，马上的骑兵立刻摔了一个“鬼吃泥”。
　　那骑兵刚刚倒下，另一骑骑兵又向我冲来，手上长枪上的红缨在月华下闪着晶莹的光。我张开双臂，双腿紧夹马肚，向后一仰，贴服在马背上，躲过他的刺击。
　　“好险啊。”我不禁为自己擦了一额冷汗。“不会吧，还有？”
　　虽然原来一直追赶着我们的几十骑兵已经差不多被我们消灭了，但是紧接着的却是排山倒海的步兵！
　　天啊！！！
　　正当我在怨恨老天对我的残忍，几百名步兵已经把我们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刚才与骑兵的厮杀，已经让我不得不下马。我们的侍卫已经全部壮烈牺牲，只剩下我与落凤。
　　“怎么办？我们……被……包围了。”我背靠着落凤，直喘着气。
　　“夕颜，对不起，把你卷进来了。”
　　“别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既然我选择了参军这条路，就预料着会有这一天。”虽然心里害怕的很，但是我还是学着电视里英雄大侠的语气回应落凤，因为……此时的懦弱，只会让我距离死神更近……
　　“夕颜，你真的和其他的千金小姐不一样，怪不得老板他……”
　　“公瑾怎么了？”
　　“……”落凤浅浅一笑，“我回去才告诉你。”
　　敌方的步兵犹如坚固的围城，让我不得不想起钱钟书的《围城》里的一句：“城里人想走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但是，我现在，只想冲出去！
　　敌兵队伍俨然，一排上直立的盾牌，二排间即将离弦的弓箭，盾芒锋光，在清澄的月华下宛如一面明镜，却弥漫着血腥。
　　此时，公瑾从车厢里探出头来，望见四周的敌兵，不禁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竟然如此……”虽然公瑾叹气，却还有一丝的镇定，恍惚他还有黄牌在手。
　　公瑾从车厢里走出来，站在车辕之上，向后方的外城门望去。我顺着公瑾的目光望去，发现外城门楼上除了弓箭手，竟然还有一个人：
　　淡紫的纱袍在长风中飘逸，朱紫的长巾蒙住了他的双眼，一束青丝用数个银环束起，垂在左胸之前。
　　公瑾凝视了城楼上那个紫衣人片刻，嘴角上露出一丝斜上的微笑，是一种怎么样的笑？我也说不清，是轻蔑？是满足？
　　“落凤。”公瑾呼唤了落凤一声，两人四目相接，落凤会心一笑，便挥剑把马车上唯一的那匹马的缰绳也砍断了。
　　“你……”我惊讶地看着落凤。
　　“上马。”
　　“什么？”
　　“我叫你上马啊！”落凤的口中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叫喊。
　　“我不要走！我要留在这里。”
　　“这是军令！”落凤转头看着公瑾，公瑾点了点头。
　　“我……”
　　“你是不是要违抗军令？”落凤的剑已悬在我的脖子边。
　　我一下子怔住了。
　　“夕颜，算是我求你了，上马好吗？”滚烫的泪珠如掉线般在落凤那血迹斑斑的脸上滑落，“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那你们……”
　　“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回去的。我不是答应了你要告诉你那个秘密吗？”
　　看着落凤垂泪的脸，又看了看站在车辕上的公瑾掩面的样子，我无可奈何地上了马。
　　落凤用力地拍打着马儿的后臀，马儿受惊地向前冲去。一排排的敌兵被马儿撞得人仰马翻。
　　“不要让他逃走！”
　　“我们上！”
　　敌兵蜂拥而上，包围圈音速般缩窄，刀光剑影已经淹没了落凤和公瑾的身影。
　　“不要——”
　　为什么？为什么又要扔下我一个人？我……我……受够了！要死一起死！
　　马头一转，翻起了又一马踏。“你们来呀！你们来呀！”我拿着长剑，往马儿的两侧胡乱地挥砍。敌兵的鲜血倾洒在空中，染红了剑锋；被马儿撞飞的敌兵倒在地上，掀起一浪烟尘。
　　“你们……你们……有本事……就把我杀了！啊——”疯了，真的疯了。战场上的我，犹如嗜血的恶魔，不断啃噬一个又一个的敌兵。
　　“公瑾……公瑾……公瑾！”我盲目地冲向了包围圈的中心点，满脸的泪水与溅在脸上的鲜血混溶在一起。
　　“公瑾……公瑾……公瑾……”
　　重重的人肉屏障，被我杀出了一条光明的血路。此时，公瑾和落凤的身影再次映入我的眼帘。
　　“你们……”疯狂杀戮后的我显得疲乏了，连说话的气也快没有了。
　　“夕颜？”落凤看着回援的我，傻了眼。
　　“啊——”突然，一支大斧向公瑾砍去。
　　杂乱的刀锋依在，飞舞的黄沙仍旧，唯一改变的，是背后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和一片嫣红……
　　“你！”我躺在公瑾的怀里，“你……你为什么要回来？”清泪从公瑾的眼角溢出，深邃的眼瞳在日出的斜晖下闪出烁华。公瑾抚摩着我的背，满手的鲜血，泛起金边。这血红，映入公瑾的眼中，与泪水交织，漫入眼瞳，沁进心底，激起刺痛的涟漪。
　　“只要你没事……”背部的剧痛使我的手无力抬起，合在公瑾那沾满了我的血的手掌。公瑾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一种湿暖流出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