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深锁》js泠音

15、第十五回：浮生若梦中的醒悟

　　“东汉献帝建安十三年至次年，赤壁之战是孙权、刘备联军在长江之赤壁长江南岸地区，大败曹水军的著名战略性决战。讲到赤壁之战，我们不得不提其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一个人物——周瑜。那么，周瑜的字是什么？有哪位同学能够回答？”
　　“公瑾……公瑾……痛……痛……啊！”从背部传来的疼痛让我疼得跳了起来。
　　眼中的影象渐渐清晰起来：洁净的黑板，苍劲的白粉笔字，四眼的“老姑婆”（语文老师），漆黄的课桌，几十个仰起的脑袋，几十双注视着我的眼睛，墙壁上的□□时钟滴答，滴答……
　　“晓翘，快……快坐下啊。”我的衣袖不知被什么拉扯着。我侧头一看，“沙耶！”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沙耶竟然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惊慌，侧歪着的小辫子随着她对我的拉扯所产生的震动而颤抖着。
　　“快呀！”
　　“咳咳，连晓翘，请你回答这个问题。”四眼 “老姑婆”如往常一样，用中指轻推着眼睛架，直视着我，脸上的假笑让人浑身不舒服。
　　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又回到现代？我记得我……是在战场上的，为什么会回到现代来呢？梦……梦……这一定是梦！就好像上次一样。
　　沙耶还在不断地拉扯我的衣袖，低声说：“晓翘！晓翘！”
　　我暗暗地确定这是一个梦之后，眼前的一切在我眼中都是可笑的。我瞄了四眼 “老姑婆”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悠然自得地坐下了，玩弄着桌上圆珠笔。
　　老姑婆一看我这么傲慢，脸色顿时又青又红，可是很快被她的假笑压制下去：“连——晓——翘——同——学，请——你——回——答——这——个——问——题。”
　　“老师，你这是什么问题啊？小学生都会啦，还问我们？”我斜看了老姑婆一眼，不屑地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
　　“哈哈——”课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要数笑得最怪异的，莫过于超级怪人——韩志斌了。
　　怎么这个家伙也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人家说，记忆特别深的东西，总是会浮现在梦中，也就是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能，他，真的太搞了吧。
　　“你们……应该笑够了吧，继续上课！”老姑婆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快笔疾书。很快，三国鼎立时期的示意图出现在黑板上。
　　“好，现在我们先来分析一下赤壁之战前魏、蜀、吴三国的势力形势，魏国……”
　　“老师！你画的和说的有点不对哦。老师刚才说赤壁之战是发生在东汉献帝建安十三年至次年，也就是公元208年至209年。而魏国成立在公元220年，蜀国是在221年，吴国是在222年，三国依次建国，很容易记的哦，老——师——”
　　我掩面一笑，其实心里早就在那里疯狂地哈哈大笑。“四眼”老姑婆，我已经忍了她很久了。每天都是高束着马尾，不停地甩呀甩呀，甩得人家眼睛都花了。还有她那副土里土气的黑色的粗框眼镜，和“肥肥”（沈殿霞）的不相伯仲。样子还是其次，最讨人厌的是，每天都板着脸，好像别人都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铺天盖地的试卷好像不用花钱印似的，老往我们的身上砸。什么不写满整张作文纸就不许上课，什么有一个潦草的字都得给我重新做过，她不烦，我们也烦啊！现在既然是梦，当然要好好地发泄一下，这样我的人生就没有遗憾了。何况，我也没有说错她啊，嘻嘻，看她怎么办。
　　老姑婆拿着粉笔的右手颤抖着，大力地往黑板一按，粉笔头瞬间“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连——晓——翘——，你给我出去！”老姑婆依旧背对着我们，把手一横，指着课室门外。
　　“老师，你真没趣。明明还教我们要‘知错能改’，自己就做另一套，看来大人们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的。”
　　“连——晓——翘——，需不需要我再说一次，出去！”
　　“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嘛，像个小孩子一样。”
　　“你——”老姑婆被气得立即转过身来，把讲坛上的东西收拾起来，气冲冲地走出了教室，只留下一句：“自习！”
　　老姑婆的身影刚刚消失于门外，课室里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连晓翘，好样的！”班里的出了名的捣蛋鬼们向我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朝着门口比了个中指，还做了鬼脸。
　　“连～晓～翘～”一声阴阳怪气在我脑后飘过耳边，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向后一看，超级怪人韩志斌满脸笑容地看着我，时不时地露出他那双“怪异”的兔牙，唇间发出的笑声由刚才的“哈哈哈”转为“呵呵呵”，犹如鬼泣一般。
　　“咳～～”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我给自己压压惊，就把桌上的语文课本收拾干净。
　　好了，气走了老姑婆，接下来就是——
　　逃课！（我以前想都没想过。）
　　我揪起挂在椅背上的背包，就往门外冲。
　　“晓翘——”背后的疾风中夹杂着沙耶的呼喊。
　　这时我也管了不这么多，只是硬着头皮往外跑。毕竟，我现在是在“逃——课——”，万一被抓住了……
　　不知不觉地，我冲出了教学楼的大门，毒辣的太阳依旧悬挂在头顶上。
　　我就说嘛，我最不喜欢夏天了。
　　“小姐！”一把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用手遮掩着眼前毒辣的阳光，在抖动的空气中，穿着黑色笔挺西装的Archer站在我的专属轿车前，正惊讶地看着我。
　　“小姐，还没有打铃呢，你怎么就出来了呀？” Archer一边恭敬地接过我手上的背包，一边问。
　　“我呀……”我向Archer小小地招了招手，示意他把耳朵靠过来，“我呀，我——逃——课——了！”
　　“什么！” Archer刚接过去的背包“咻”地一手，从他的手上滑落在地上。
　　“你怎么可以把我的‘LIKE’限量版背包掉在地上！”
　　“对……不起。” Archer惊慌地从地上捡起我的背包，“小姐，你……你怎么可以逃课啊？”
　　“逃课就逃课呗，你害怕什么，现在我是学生，还是你是学生啊？”反正现在的一切都只是梦而已，又不是真的。
　　“可是……” Archer黝黑的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看着Archer担心的模样，仿佛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这样的脸。记得小时侯，我总是很调皮，Archer每天都跟在我的身后，脸上总是这种担心人的神情，我以前还笑他可不可以换一个表情，可是他就是改不了，或许，我真的太让人家操心了……
　　“小姐，你怎么了？”一阵粗糙的感觉从手心传来，我竟然不知不觉地伸手去摸Archer的脸！或许，我只是希望，梦中的Archer是真的。
　　对了，我这次一定也能见到老爸！
　　“没什么，老爸现在在做什么？”
　　“小姐，你忘记了吗？今天你要陪老爷去片场探班。”
　　“探班？”
　　“老爷的公司新设了一个电影部，准备今年拍一部戏来争夺奥斯卡金像奖。”
　　“拍戏？”我的脑袋里顿时冒出个大问号。
　　老爸还真的是贪得无厌，连电影这个行业也要染指其中。
　　在去片场之前，我先回家把制服换下来。
　　“蕊儿，把我那件绿纱云裳拿过来。”
　　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我刚说的话，却没有人回应。
　　“奇怪，蕊儿去哪里了？”
　　我望了望四周，发现周围的布置不再是古朴的雕栋，而是富有西洋气息的壁塑。
　　对哦，我现在在现代的梦中，蕊儿怎么会在这里呢……
　　老爸比我先一步来到了片场。刚进入片场，我的双眼顿时变成了“O O”的形态。
　　片场内竟然是满场的火红的凤凰花，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不知何处惹来了东风，凤凰花在南枝上摇摇欲坠，最终惊不起考验，如柳絮般在空中盘旋，飞舞…… 听别人说，“凤凰花，花落而其色不褪”，仿佛就是永恒一个具体的化身与寄托。我不禁伸出右手，试图去盛着飘落的花瓣，但是花瓣一触掌心，却犹如雪花融化，消失不见，或许，正确地来说，它穿透了我的掌心！
　　“这……怎么会这样！”我仿佛被眼前这美幻的景色吸进去，不得抽身，一步一步地向前，向前……
　　一片绯红的空气中弥散着与凤凰花不协调的淡雅的香气，是……是茉莉香！为什么片场里会有这种茉莉香，明明片场中只有凤凰花，没有茉莉啊？
　　“噔，噔，噔”一阵清脆的琴音从香雾中隐隐约约地飘散过来，
　　那种如怨如慕，那种如泣如诉，那种曲调……《长河吟》！
　　怎么会是《长河吟》？难道说……是公瑾！
　　我发了疯地冲入香雾之中，顺着琴音摸索而去，嘴里不停地低吟着：“公瑾……公瑾……是不是你？”
　　“是谁？”
　　香雾渐渐在我眼前弥散，眼前的景象慢慢地清晰起来。只见有人盘坐在地上，身穿薄纱白衣，面对着一长几。长几上摆着一张古筝，指尖在琴上飞舞。
　　“公瑾！”
　　眼前的这个人，竟然和公瑾长得一模一样！修长的双臂，俊俏的面孔，深邃的双眼……只是，在他的眼中，没有看出公瑾平日的那份镇定，而是多了一些不安。原本飞舞在琴弦上的指尖定于空中，美妙的琴音戛然而止，香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消散。
　　“Cut！”不远处传来一声男人的怒吼，“那个人是谁？”
　　香雾的背后映出了一群人，一名中年男子坐在人群之中，他的面前放着三台小型电视。旁边设置的一支大的摄影枪，沿着地上的路轨正要移动。旁边的人都诧异地看着我，他们里面竟然有——老爸！
　　“老爸！”看着站在人群里久违了的老爸，我不禁喊了出来。真的是老爸，老爸……眼泪从泪腺里不停的涌出，如突然爆发一般，不能再噙在眼眶之中。
　　老爸惊异地看着站在拍摄区域的我，脸上并没有一丝的喜悦，而是羞愧地绿了一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女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那名坐在中央的中年男子脸上的青筋都暴现出来，“老东！老东！”
　　“什么事？刘导。”从片场边上窜出一个短小精悍的男人，怀里端着形状各异的道具。
　　“我不是吩咐了你，拍摄期间不能让任何人进入拍摄区域的吗？”
　　那个短小精悍的男人看了看站在拍摄区域里的我，不禁大惊失色，连忙低头向那名叫“刘导”的中年男子道歉：“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你明天可以不用再来片场了。”中年男子抛下这样的一句话，就回到座位上坐下。
　　“刘导，这——”
　　“刘导，对不起，小女给您添麻烦了。”老爸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中年男子说。
　　“哦，是连总啊。什么风把您吹来片场的？”中年男子脸上的怒色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恭维的笑容。“那位是……”他指着我，“是令千金？”
　　“恩。”老爸羞愧地点了点头。
　　“哈哈！怪不得这么有气质，要不要让我给她安插一个角色？”
　　“啊？不用了，我这个女儿只会给人带来麻烦，哈哈。”老爸的脸上绽放着僵硬的笑容。
　　“翘翘，你还愣在那里干嘛，还不快点回来！”老爸向我招手，示意我走过去。
　　“……哦！”我回头看了那个酷似公瑾的少年，却不见了他的踪影。
　　怎么不见了？少年的消失，仿佛在我的心里划下一条深深的伤痕，很痛很痛……“哎哟！”我的背又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翘翘，你怎么了？”老爸一个箭步地走上前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背很痛？”
　　老爸端倪了我的背一会儿，“Archer——”
　　“Archer停车去了，我想休息一会儿应该没事的。老爸，你去忙你的去吧，我坐在一旁就行了。这一次我不会再闯进去的了，给您添麻烦了。”
　　“翘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的？”
　　“没有啊，我一直都那么懂事的。”
　　“哈哈！我的宝贝女儿翘翘竟然转性子了。”
　　我看着老爸的笑容，心里酸溜溜的，总是害怕着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老爸的笑容了……
　　我静静地走到片场边上，找了一张塑料椅子坐下了。我突然发现，片场的另一边，坐着穿着和那个少年一样服饰的青年男子，样子也还算俊朗，好像是哪个大明星来着，只是一时半刻想不起他的名字来。可是，我在他的身上没有看出一点气质来，只是虚有其表罢了。旁边的那个应该是他的助理吧，又奉茶，又扇凉的，这个大明星还真是……
　　这时，片场里又活跃了起来。那位大明星在导演的指挥下走到刚才那名少年坐的位置上坐下，在琴边装模作样地把双手放于琴弦上，摆出一个甩帅的样子，定镜了几秒钟。
　　这也未免太假了吧。
　　“OK！”坐在场外的刘导满意地笑着，“大家休息半小时。”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片场，老爸也伴随着出去了。
　　“唉～～真无聊！”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正想出去透透气。这时，片场的一个角落里隐隐约约地显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
　　“是他！”
　　我疾步地走过去，那个白色身影看见我，并没有退却。
　　“你……”少年的精致的脸又再次地浮现在我的眼前，从他的脸上，我又想起了公瑾，不禁泪流满面。
　　“你怎么了？”少年递给我一张手帕，“女孩子哭肿了眼睛就不好看了。”少年痴痴地笑着，用那张原本冷峻的公瑾的脸痴痴地笑着，让我不禁地笑了出来。
　　“女孩子怎么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了呢？”
　　我接过手帕，迅速地擦干泪水：“或许，这是女孩子的特性吧。对了，你刚才怎么跑了？”
　　“跑了？我没有跑啊，只是……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少年走到片场中央的古琴边，低下了头，轻抚着琴弦，琴弦在他的指间发出嗡嗡的声音。
　　“任务？”
　　“我只是来这里当替身而已。” 少年用手指挑起了一根琴弦，“噔”一声，很快就在空中消失了。
　　“替身”两个字蕴藏着少年的淡淡的哀伤，在我的耳边，脑海里挥之不去。
　　“你很喜欢古琴吗？”
　　“恩……”少年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我，“那个……”
　　砰！砰！砰！片场外传来混乱的声音。
　　“保护小姐！”
　　Archer？是Archer的声音。我向着片场的门口走去，大喊着：“Archer！Archer！”
　　砰——
　　片场里回荡着一声枪声，在我脑里嗡嗡地回响着，回响着……
　　凤凰花依旧簌然而落，血花透过他的一袭白衣喷洒在我的身上，染红了一片。
　　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我……
　　白衣少年俊俏的脸上不再有一丝的血色，只剩下轻轻的一抹微笑，倒在我的面前。
　　我的身体好像被人下了定身咒一样，僵直地伫立在原地，看着少年虚弱的身体在我的面前倒下。
　　“我……我……不……不要——”
　　我拼命地想活动身体，却一点也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才能跪了下来。
　　倒在地上的少年的双唇微微一动，好像要说什么似的。
　　“你……你……”我头侧过去，耳朵紧贴着他的双唇。
　　“那个……太好了……夕颜，这一次，我终于可以保护你了……呃——”
　　他叫我夕颜？他是……公瑾！
　　“什么‘我终于可以保护你了’，不要对我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要保护我……呜……就要活着保护我！”
　　无法言尽的悲伤和痛苦随着泪花不断地流逝，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