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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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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丫鬟满脸悲伤,一出来就跪在牌位下磕了三个头,然后才哭着把她所知道的事情一一道来:“四个月前,媚娘来到府中为王爷庆寿。却趁着夫人因为被诊断出假孕心情抑郁之际迷惑了世子。不知情的夫人见到来府中的媚娘,每次都把她当做姐妹,无话不谈。那个时侯我们虽然知道她是个狐狸精,但害怕夫人伤心,便也帮忙瞒着。但不知道为何,世子不提出纳她为妾,而且还吩咐下人瞒着夫人。”
说到这里,丫鬟停了下来,想来很是迷惑,而听的人,也不由露出疑惑的神色来。
“其实也不必想不明白,芜王府家教森严,当然不允世子纳一个歌台女子做妾。”朝夕想起了当初谈及朱颜婚事时,芜王也是因为身份一事诸多为难,不由叹出声,而后看着世子,感慨地问道:“至于世子吩咐下人瞒着,可有一点当初的承诺的情义在里面?”
世子听她一说,恍如旧时的诺言在耳,面向朱颜的灵位,微微点了点头。
“好,也不枉姐姐至死至终都念着你!”朝夕轻赞一声,取过香案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举到世子面前,道:“姐姐入葬的那日,你回来晚了。今日就当补上这一杯送行酒吧。”
忆及往日朱颜的温柔,世子不自觉地懊恼,心中万语千言终究没有出口,只是接过杯盏仰头饮尽。
见他喝完,朝夕转过头吩咐丫鬟继续说下去。
丫鬟倒是止住了哭泣,她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就这样过了两个月。直到一个多月前,夫人再度呕吐,却因为前次怀孕不成,不敢说出来。而她,装作好心,叫来大夫为夫人切脉,诊脉过后回答夫人说这次又不曾得喜。见夫人伤心,送了一包沐浴用的干花,不到五天,夫人忽然起了疹子,这回又是她头一个叫来同样一个大夫。”说到这里,她忽然站起身指着边上一个中年男子大叫着,“喏,就是这个大夫!说是什么夫人得了伤寒,会传染,以至于无人敢靠近夫人,而世子更是搬到了南堂。”
丫鬟抬起头恨恨地盯了眼那个叫媚娘的女子:“她这个妖精却鼓动世子外出游玩,留了她的丫鬟来服侍夫人,说是煎得一手好药,而把我要去照顾她游玩时的起居。本来我就怀疑她没安好心,果然快要出容州城的晚间,我端茶时听见她与一个黑影在那里窃窃私语。这才得知她把我调离夫人身边是为了让夫人得病的消息不被公子知道,以防公子赶来救了夫人。好在当晚住的客栈正是归清风楼隶属的客栈,我找了个机会,悄悄把夫人的消息告诉了客栈老板,拜托他务必把消息传到京城公子那里,可谁知,还是晚了……”
一说完,她再度哭了起来,口里哀哀地唤着“夫人,你好惨哪~~~”
惨痛地哭声在灵堂回荡,众人听在耳朵里,看向名叫媚娘的女子的眼神不禁含了怀疑。媚娘觉察到场中气氛于她不利,忽然娇笑着开口道:“这丫头刚刚也说了,她本是夫人的丫鬟,谁知道她是不是因为夫人一去害怕她口里的公子怪罪她照顾不力,随便编了个故事以求脱罪呢。”
“不错。姐姐的人说的话,也许是污蔑。”朝夕也不见反驳,反而顺着她话说下去。见到媚娘脸上的得意,猛然拔高了声线:“可你自己人说的总该不是污蔑你了吧!”
说完,从人群中揪出一个畏畏缩缩的小丫头,“这是你当日留下替姐姐煎药的丫鬟,她可是跟了你数年的心腹?”
眨眼间又生出的这一突变,媚娘顿时一惊,感觉到身侧的世子看过来的眼神带了怀疑,她脸色有些发白,但到底是见惯风浪的风尘女子,不等众人怀疑她就大笑出声:“我道如何,原来是偷了我玉镯的丫头。怎么姑娘替我捉住了,真要多谢姑娘啊。”
这一句话说出,言下之意也就表明朝夕拉出的这个证人其实是偷了东西,如果再说什么,旁人只会以为是丫头倒打一耙。一时之间堂中一片寂静,其余人的眼睛不约而同停驻在朝夕面上,想看看她如何拆解。
好一个朝夕,也不见丝毫畏惧,反而同样大笑出声,问道:“天下间玉镯多得是,你怎能确定她戴着的玉镯就是你的玉镯?”
“你有所不知,这玉镯名叫绿鸳鸯,在光下泛着绿莹莹的水光,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宝物,天下间只有一只。”媚娘看着丫头腕上玉镯,语气十分笃定。
朝夕捋下丫头手上玉镯,对着光线看了看,道:“不错,是有水波纹。”不待媚娘露出笑容,斜过眼冷冷道:“但你错了,既然叫鸳鸯,那你该知道鸳鸯就是一对。而这只不是你的,更不是你什么祖传之物。至于她一个丫头怎么会有,其实很简单,是借了这位姐姐的。”说着递给了一个穿嫁衣的女子,“她这玉镯和你来自于同一个“恩客”!”
朝夕一边把恩客两字咬得极重,一边走近媚娘身边,抓过她的手,抖落下遮住她手腕的长袖,一只同样碧绿色的玉镯赫然正在她腕间。“戴的久了,就不清楚有没有戴了。你。糊涂了。”
媚娘一个转念,刚想顺着台阶下,道:“是我糊涂……”
“不过,你,也实在聪明!”朝夕甩开她手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句恶狠狠地道,“日……日……蚀……骨……,好聪明的计谋也好狠的心!”
“我不明白!”媚娘虽然勃然变色,可即随强撑起勇气,尤做一搏。
“你怎么会不明白。”朝夕忽然放平了语调,神色淡淡地指着边上的大夫,道。“有他这样医术极高的大夫,想必你早知道朱颜不仅是怀孕了,而且怀的是男婴,然后才动了杀念,而与世子外出游玩,却正好脱去你的嫌疑……”
“这等事情不可乱说。”芜王皱紧眉头开口道。
“没有十全的把握,我怎么敢乱说?”朝夕指着害怕得不住哆嗦的丫头道:“她是人证!”
作为人证的丫头,在堂中诸多目光中更是头低得更低,断断续续说完了媚娘吩咐她做过的事。
等她一说完,朝夕看了看天色,道:“你们要的物证,也快来了。”
正说着,外头嗨哟诶哟的口号声传了过来,众人随之望去——原是八个大汉扛着一具朱漆的棺木过来了。
从人群让开的道一路走到了灵堂内,大汉们嘭地一声卸下肩头重压,棺木落到地上激起一圈烟尘。
人群急忙掩上口鼻,远远地后退了三步。
“可没有异味呢。只有酒香。”朝夕一声娇笑打破沉默,边走近棺木扶着棺盖左右察看一番道,“那么多坛酒,也不是白用的。果真起到了防腐作用。”
几句话,听在芜王耳中,立即变色,抖着手指着朝夕,道:“你……这是朱颜的灵柩!”
朝夕抬眼一笑:“当然,否则前些日子我何必费力遮雨。”
“你想作甚?”久作壁上观的溟王终于寒着脸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怒问道。
“不是说了么,做媚娘谋害姐姐的物证。”朝夕似乎很不耐烦,头也不抬。
“四妹!”溟王还待再说下去,朝夕一扭身走到媚娘眼前,直直盯着她的眼,道:“日日蚀骨的毒性,是要等到人死三日之后才能在皮肤上看出异状。今日虽然是第七天,但好歹我把姐姐尸身保存得好,尚未腐烂,马上开馆验尸,就知道你是清白还是有罪了。不过,我听说怀怨死去的人,如果七日不腐,极有可能变为僵尸,找到害她的人报仇!”
忽然扯过脑后的面具戴到脸上,朝着媚娘阴森森地一笑。
“啊~~别来找我报仇!我也是没有办法”媚娘发出恐怖的一声,崩溃般大喊大叫,然后捂着心口倒了直挺挺地下去。
“快来人哪!”世子惊惧万分地朝左右大喊。
“不用开棺她就默认了。”朝夕一叹出声,而后转头四顾,问着堂中众人道:“你们说,这样的女子,其罪当不当诛?”
“当!”在含含糊糊的百姓声中夹杂着一声响亮的声音,芜王愤恨异常,朝凌王所在的方向投去了一眼。
地上,世子正手忙脚乱地搀扶起媚娘。朝夕看了也不见悲喜,却凉凉地对世子笑道:“世子还是救自己要紧呢。”
“什么意思?”芜王忍不住问。
“刚刚世子不是喝了杯酒吗。没有我的解药,以后可是不能再生育了。”朝夕云淡风轻道。
“不信?我端酒给世子的时候特意把藏于小指甲内的毒药弹进了杯中呢。你们没注意到吗?”注意到芜王怀疑的眼神,朝夕惊讶着,下一秒却换了个神情,似自己想通般自言自语道,“也对,我要下毒当然是不会让你们看到的。”
“你想怎么样?”想到她既然能狠心把朱颜棺木挖出,定然也会下毒,芜王和世子脸上刹那变白。
“其实很简单,四个字‘杀人偿命’!”望见他们犹豫的神色,转过身作势就要离去“不肯算了。反正那个女子肚里怀的只是女婴。你芜王府从此断子绝孙正和我意。”
“别走。我答应你。”芜王从方才大夫口中确知媚娘所怀确实只是一女婴,急忙叫住了朝夕,“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
“父王。媚娘怀了我的孩子。虽然是女孩,但好歹也是……”世子显然不忍心,出口哀求。可惜他历来听命与芜王,望见芜王坚决的神色,底气越来越弱,直至最终消失了声音,颓然放弃。
“来人。乱棍侍候!”芜王招来家丁。
“她犯的是国法,就把她押入大牢。等候处决吧。”又是乱棍打死吗,好一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芜王,朝夕闭上眼睛,赶在芜王挥手之前止住了他。
也好。芜王现在最关心的只是儿子的问题,当即吩咐家丁照朝夕说的办。
看见家丁拖着媚娘出了她的视线,朝夕才开口,不过不是对世子也不是对芜王,而是叫来站在一边的那几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道:“既然你们已经拜过了大夫人,那么从今天起,你们就好好代替大夫人侍奉世子吧。”
不等世子芜王反应过来,众女子挥着红纱手绢,扑到了世子怀中。哎,哎~~~的疾呼夹杂在娇媚入骨地莺莺燕燕声中,方才肃穆沉重的灵堂顿时大乱。
谁也不曾注意,一袭冥衣悄无声息地溜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