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3、第 63 章 ...

  •   好不容易按压下满堂的喧哗,众人才发现朝夕早就不在眼前,她跑了世子的毒找谁解?芜王当即大急。再也没了昔日的沉稳,急惶惶地催促着灵堂中的仆从赶紧去找。
      仆从何时见过芜王这般失常,一着急不辨方向的挤作了一团。哎呦哎呦撞疼了的声音出口,一时间刚刚平静的大堂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看见无人答理她们,其中的一年纪较小的红衣女子问起年长的女子,“姐姐,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离开这里喽。别忘了当初我们接到任务时得到的提醒,及早脱身。难不成你还真想留在这里?”被称为姐姐的女子低头看到问话的女子眼里的抑制不住的向往,当即喝止了她,“芜王的冷血无情你刚刚又不是没见过,难道你还真抱什么幻想不成?走吧,不干我们事情了!”说完拉过年轻女子手,招呼其余姐妹出了灵堂。
      仆人都忙于寻找朝夕去了,她们没受到任何阻拦就奔出王府。

      府门口的大道上,一个布衣灰衫三十出头的男子,牵着一匹小毛驴,木讷的脸上一双老实的眼,巴巴的盯着府门口。随着几道红影从门楣闪出,他的眼睛一亮,边叫着“玉娘”边大步向前跨去。
      “哈哈,姐夫接你来了!还不快去!”几个红衣女子嘻嘻笑着打趣着年长的女子,又推推搡搡地催促她跑过去。
      玉娘看了眼奔来的汉子,叫了声阿虎,陷入了往事。……从十五岁被卖入青楼,时间已经过去七年了,眼看着红颜将老,碰上了阿虎这么个实诚人,却不料老鸨不肯放行。无奈之下她只能偷偷与阿虎私奔。不料还没跑到城门口,老鸨派来的龟奴就追了过来。见她意坚劝不回,得了老鸨的命令的龟奴劈头劈脸就是一阵猛打,是要把她往死了打。但她却没有受伤,倒是拦在她身前阿虎被打得皮开肉绽。围观的人群,只听得对阿虎指指点点的奚落,说什么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居然连命都不要了。阿虎却是硬气,听了奚落,哼都不哼一声,反而把她护得更紧。本以为两人命丧于此,不料忽然从人群中走出一披散着头发的苍白女子,点住了龟奴的穴道后,无头无脑地盯着阿虎问了句,“即使她以后不能为你传宗接代,你也愿意这样护着她吗?”
      阿虎忍着痛,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愿意!”
      那女子看了眼阿虎和她,没有温度的眼睛中突然现出了火样的光芒,笑着说了句“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一连道了两个好,然后提了个奇怪的要求,替她和能够答应她要求的楼中几位姐妹脱了籍……
      “唉~~想什么呢。姐夫就在眼前!”身边的姐妹们看她呆呆的神色,推了推她。
      她拉回神看向周围姐妹,眼里忽然有了惜别的泪,执起姐妹们的手,一一叮嘱道:“我走之后,你们都要保重。现在你们几人也都已经是自由身,百花坊虽然漂亮,可终究不是长久之地,如果找到合意的男子,不妨随他去吧。”
      “姐姐,不用担心。从今天一场戏我们都明白了,其实富贵未必能够久安。即使穷也无所谓,只要他的人对咱们好。”一个平素清高的女子开口叹道。
      “对,对。我也知道啦,找人就要找姐夫这样的老实人……”其余两个也随声附和道。
      一时间颇多感慨,怎奈时间不等人。“姐妹们今日就在此地别过吧。”再说了几句,就是分别。

      明灿灿的太阳正高高挂在头顶,玉娘骑在毛驴背上,温柔的看着替她牵着驴头的汉子。“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一句话忽然回荡在耳边。那么清晰,似乎还是四日前初见那个女子时听到一般。她的思绪又远离了,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明明姐妹情深却又不顾礼俗挖出了姐姐的棺木,如果说是大逆却又只是基于为姐姐申诉冤屈……很矛盾,就像她的人,入眼时只是冷清,过后才知冷清的外表下其实也有一颗柔软的心。唉~~~
      “玉娘,你为何叹气?”阿虎在她身边听到了她的叹气,问道。
      “没事”她摇摇头,柔声道“累吗?阿虎。”一边却矮下身体,掏出手绢细细地替他抹去一额头的汗。
      阿虎说了声不累,咧开嘴笑出了一口灿烂的牙。

      如果不是乒乒乓乓的打砸声,也许谁也不能找到朝夕的人。
      毕竟,谁也料不到她会跑到酒窖去。
      等芜王等闻讯赶来时,大半个酒窖的酒坛都被砸碎了。盯着满地碎片和脚下流淌的酒液,芜王怒发根根冲冠,但一想到儿子的解药还没有着落,只得吞下了满肚的怒气。
      朝夕手握着一截长短合适粗细均匀的棒子一棒一个,乒乓乒乓打得正是兴起,忽然被一股大力握住了棒的一头,挣脱不得。抬头一看,却是暴怒的溟王。
      此时的李瀚虎着脸双目如炬,直视着朝夕的眼里满是压迫般地威严,虽然不出声,可传达出的意思众人都明白,是在要求朝夕向芜王赔罪。
      那么朝夕可曾听从?不,她没有。朝夕忽然放开了手,向旁边紧走几步,捡起一块较大的酒坛碎片,继续砸向其余酒坛。众人都呆了,眼睁睁看着她一连砸了六缸。而后看着朝夕扔下碎片,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来。
      见她笑,李瀚忍不住开口,沉沉道:“你现在满意了吗!”
      “你问我作甚。姐姐已死,你说我会满意吗?”朝夕瞥过眼讥诮道。不等他答话,转向芜王道,“是要解药?出去说吧。”径直领着众人又回到了灵堂。

      “你再给姐姐上柱香吧。”灵堂内,朝夕叫过世子,说道。
      世子看了眼芜王,顺从地照做了。然后一脸急切地问道:“现在可以给我解药了吗?”
      “没有解药!”朝夕看着牌位淡淡地回答。
      “你要我做的我已经做了。那个女子刚刚在押解去府牢的半途小产殒命。”芜王以为朝夕是因为媚娘未死而刁难,当即说出媚娘身死之事。
      “是吗?动作真快!”朝夕转过身看向芜王冷冷一笑,然后又转回头,道“我确实没有解药。”
      什么?众人变色。
      不等芜王发难,朝夕接口道:“没有毒何来解药。”听周围动静似乎不信,她却不忙着解释,眼睛依旧注视着朱颜的牌位,怅然道:“我是有杀你之心,可是姐姐却是爱你的。我又如何能够借着你为姐姐敬酒的名义毒杀你呢。而我之所以那么说,也只是想知道你芜王到底有多无情。”
      “不过现在我知道了,也许姐姐早去也非不好。毕竟呆在这样一个虚情假意的人间,以姐姐的性格来说,实在不适合。”说完,点上一炷香,静静拜了三拜。
      插上香后微微一笑,拍着手道:“好了,好了,现在才是真正地一干二净一刀两断!”说完再无一分迟疑,决绝而去。

      朝夕走后,看热闹的百姓也走了个干净。刚才人满的灵堂顿时空落起来,芜王看到突兀地横在堂中的那口棺材,眼睛一抖。对于方才朝夕未下毒之说忽然又有些不确定,“孩儿,你可感觉哪里疼痛?”急忙紧张地担忧起世子的安危来。
      世子两手上上下下抚遍胸口小腹,又试着吞吐了些许时候的呼吸,才摇摇头道:“没事。”芜王和溟王同时呼出一口气,放下了心。
      可是这灵柩,该如何处理?仆从的眼望着芜王,等待他的发话。
      芜王还待沉凝,凌王突插口道:“好歹也是你王府明媒正娶的世子妃,既已沉冤得雪,也该再度好好安葬。难不成还因为风水一说不肯入葬?”他曾见过朱颜几次,倒是不由对这样一个薄命的红颜生了怜惜,说话的语气也带着三分不满。
      被人掘坟,本身就是个大辱,更何况朝夕还拿此逼迫他杀了世子的血脉。芜王心中愤恨,却碍于凌王之面,强扯了个笑脸,道:“择个吉时安葬吧。”
      “不必了!”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的汐王忽然出言,阻止道,“这不是世子妃的躯棺。”此话不是胡乱猜测,从棺木抬进来时大力落地时他就隐约有了这个感知,虽然她行事出人意表,但怎么会忍心朱颜的尸身被如此粗鲁的对待?而且棺木底部所沾的该是白石灰而非泥巴,必然是泼了酒,制造酒味迷惑了大家的味觉。加上棺木本身一模一样的外观,才让人不自觉陷入了先入为主的认定之中。对上其余人不解的眉眼,他却不愿解释那么多,只说道:“以她的姐妹情,何必临走只拜灵牌不看棺身。”
      回想起她离去时目不斜视的模样,众人信了大半。但面对棺木,心里还是有些惊心。磨蹭半响,才推了几个胆大的壮实家仆,抖抖的掀开棺盖。
      “怎么样?”退后的世子朝着家仆喊道。
      家仆顾不得擦去额头的冷汗,吁了口气回答“没人,只有一坛酒。”
      “酒坛上还有字!”另一家仆插口。可惜他们不识字,说不出。
      有字?众人围上前。一般酒坛都是褐色的,偏偏这只说不出的怪异,浑身漆黑,而坛肚上,贴着一张白纸,纸上用丹砂写了两个字----“朱颜”
      “好一个白纸红字黑坛,寓意真是明显不过。”此前来参加丧礼,宗伯文曾经叮嘱过他,希望借溟王芜王离合之际,把芜王争取来支持于他。但想到朝夕临去还给芜王摆的这一道,其中的蔑视意味,凌王冷笑一声,这样的人他又何必争取。向芜王道了声告辞,即负手离去。
      芜王铁青着脸,在他走后,忽然一把抄起棺中酒坛。只听得哐当一声,浓郁的梅子香四溢,白纸上朱红的大字逐渐晕散在到处流淌的酒液之中,一如消失的红颜女子。
      -------------------------------------------------------------------
      “最后一坛朱颜也碎了吧。”羽山之上,朝夕坐上朱颜坟侧,见到上山来的李圭,开口道。她自离开芜王府后,在这山头呆了半日。既然不见芜王府中人抬棺来,可知他们明白了棺木不是朱颜的。只是不确定酒坛的下场如何,于是才发此一问。
      李圭微微点了个头,抱着酒坛走近。
      朝夕得到肯定安下心,虽然可惜了那一坛酒,但比起被芜王喝了,倒不可惜了。
      想到酒坛之所以被砸碎,必然是因为芜王被气得不轻,“哈哈~~~”朝夕莫名有些快意,忽然大笑。她迎着山风笑得气喘吁吁,本来憔悴的脸也笑出了红云。
      李圭站在她面前,看在眼里不自主地心痛,只是感受到了她的快意,不欲阻止。撩开长袍,在她身侧坐下。拍开坛口的泥封,欲递与朝夕时,忽然发现忘带酒杯。
      这当口,朝夕闻到熟悉的梅香止住了笑,拍着胸口转头,问道:“还有朱颜?”
      “只是流火!”李圭惋惜地摇头,“但依你现在的情况,大醉一场也是好事。”
      “醉?醉过就能忘却所有的烦恼吗?”朝夕看着山下红尘万丈,凄苍地摇头,“我骗不了自己的心~~~”
      “不是叫你骗过你的心,只是你几夜未睡,想你醉后能够安稳睡上一觉。”李圭心底的话不曾出口,只是苦笑着看着朝夕,一脸的悲怜。
      朝夕却望着远方,不曾感知到他的心意。
      在凌王离去后,久不答应支持大哥的芜王,忽然提出了对大哥的拥护。“朱颜一死,倒成功迫使芜王明确了立场!”想到大哥回庆州时说的一番话,李圭心头一阵苦涩,也许朝夕对大哥的埋怨,并无不对。曾几何时,他也一直把大业放在第一位,认为为了天下大家必要舍弃个人的小家。但如今看到大哥把人命看做筹码,不知为何生了心凉之感。
      也许是朝夕的哀伤影响到了他吧。他转头看着面上平静的朝夕,明明知道必须要打破她面上的平静,让她大哭一场,可他却无能为力。李圭有些颓然,不由捧起酒坛嘴凑近坛口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朝夕被他的失仪所惊,待到回神,李圭已喝去大半坛,大着舌头怒道:“你还强撑着做什么,难道你以为朱颜不见你哭,会开心?你错了,她如在天有灵,只会伤心。你一日日形影消瘦,她也一日日不得安息。你真为了她好,不如干干脆脆哭上一场,然后抛下哀伤,笑给她看!”
      “是吗。”朝夕却是哭不出来,看着李圭摇头。
      此刻忽然从空中传来一声轰隆隆的雷鸣,李圭说出重言道:“你忍心看着朱颜因为你的牵念,永远不得超生?”
      风雨变幻,只是自然现象,如何能扯上鬼神,朝夕心里明白,只是不欲与之分辩。惨笑出声:“可我哭不出来。让我试试大醉能否哭吧。”说完抢过李圭手中酒坛,仰头倒了满满一大口酒。
      火炽般的疼痛,一直从喉头蔓延到心间,本是呛出的几滴泪,忽然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止不住的泪混合着酒液散落了衣襟,她终于哭出了声。且是越哭越大声。
      一哭出来,心里倒有了大醉一场的愿望,朝夕又再度喝了几口酒。昏昏沉沉的感觉上来时,她挣扎着扶住墓碑,喃喃道:“姐姐,我哭了,也放下你了。你也不要记挂我了,安心去吧……”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头一歪,倒在墓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第 63 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