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长风万里

61、第 61 章

　　“王爷，羽山上的油布撤去了！”芜王的座前，跪着一个衣饰相较其他下人更好的仆人。想来是因为精明能干，才颇得芜王信任。
　　“打听清楚是何人所为，又有何目的了吗？”芜王押了口茶，淡淡问道。
　　“请恕小人无能。只探知是一老者雇了十几个百姓所为，至于目的，他们也不知道。”家仆抬头看了看芜王脸色，补了一句，“依小人的猜测，应该是夫人曾经有恩于老者吧，所以他才不忍暴雨淋垮夫人的新坟。”
　　可是需要把坟周围十丈都遮了吗？芜王沉凝不语。
　　家仆滴溜溜的眼珠一转，察色知意，道：“应该没有什么恶意。也正好省了王爷的心……”
　　也对。芜王闻言倒也放下心来。毕竟，府中还有其他烦心之事，想到留于王府的溟王汐王和凌王，他不自在地锁着眉，只不过是一不识礼的女子，溟王汐王留下等她倒还说得过去，毕竟是名义上的义兄。可凌王又何必四处搜寻，来凑这个热闹？
　　恼归恼，面上功夫却必须做足，他郑重地吩咐道：“东厢西厢的茶水和招待你都给我留意好，两处不可有一丝一毫的偏差。懂了吗？”
　　“王爷请放心！小人明白！”

　　仆从远去后，芜王又喝了会茶。啾啾的鸣叫声，从外间走廊传来。他放下茶杯，离开坐着的太师椅，拿了个瓷制的鸟杯，慢慢踱到走廊。
　　在芜王兴致极好的逗弄着鸟雀的时候，耳畔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锣钵声，而且声音愈来愈近。他皱了皱眉，未等开口唤人，王府的小厮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路受惊般嚷着“王爷，王爷。大事不好~~~”
　　“什么大事？何至于这般失措！”他不悦地教训道。
　　“府门口……那个……那个……带了一帮人来了……”小厮大口喘着气，却说得不明不白。
　　听锣钵唢呐的声音，已经像是停在了府门外，芜王脸色大变，也不管他接下去能不能把事情说清楚，抬脚就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吹吹打打的声音，住了。此时的王府大门，挤满了人。
　　平日里不敢靠近王府的平头百姓，今日地在王府门口为了个半圈，个个神情分外兴奋。一方面是为了看好戏，另一方面却更想趁着这次难得的机会，浑水摸鱼看看王府到底长啥模样。
　　一个个踮起了脚尖。个高地越过个矮的头顶看，人矮的扒着人高的肩膀从人缝里向内张望。
　　被围在内圈的是一群身穿大红嫁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风尘女子，此刻正在门口与管家七嘴八舌。
　　“放我们进去呀。我们可是你们新娶来的夫人哪！”一女边说边挤到门内。
　　“胡说。我们夫人刚刚过世。世子再娶的日子还不到，哪里冒出你们这些充数的刁民来。快走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管家气得翘起了胡子，猛挥着手把她们往外赶。
　　“哎，哎~~~别推我啊。我们是你世子今天娶进门的夫人……”一女挥着手帕，娇滴滴地辩白道。
　　另一个被推的女子站在门外叉着腰怒道：“你这老杀才这么能这么不懂礼数。等我成了夫人，以后你还得看我的脸色吃饭呢！”
　　管家翻了个白眼：“呸。王府大门岂是你们这些污贱之人可进的……”不耐烦对着周围家丁吼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我关上大门！”
　　女子力小，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朱漆的大门在她们面前关上了。“唉~~~~”她们垂下头失望地长叹，任务没完成，怎么办？
　　看戏的百姓也不由暗叫可惜。
　　正打算退缩时，暗地里不知谁在人群中说了句：“乡亲们，想看好戏就一起使劲挤，撞开大门！”
　　蛊惑般的话语，听到每个人的耳里，心念方动后面就传来了推力。众人也就顺水推舟各自都使了把力。
　　万人齐力，力可断金。何况是一扇大门？
　　伴随着受到强行撞击而缓缓打开的门，方才沉默的唢呐锣钵声又再度响起。
　　而人流，也跟着看似熟门熟路的红衣女子们往大堂走去。

　　芜王赶到时，大半数的人已经涌入了府中。
　　“快，拦住他们！”话说到一半，他刚才被气红的脸忽然变得煞白。直瞪瞪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缓缓走近的一身朱红冥衣。
　　朱……当他眼睛瞄到来人一张惨白的脸时，芜王捂着胸口惊叫出一声冷汗。
　　平时见惯风浪的芜王都这样了，何况是那些家丁仆从。来人经过和前行的道上，空无一人。
　　一个端着茶盘的丫鬟刚刚低着头从东厢的客房内退出，远远瞥到一眼，呆了一秒后立马扔下杯盘叫了声“鬼啊！”顾不得失礼又冲回了方才的客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

　　鬼是没有脚的，也没有影子。仆从们开始渐渐回神，窃窃私语起来，却依旧只敢抖抖索索地跟在来人身后三丈外。
　　有鬼的消息传得很快。不出半柱香时间，就轰动了整个王府。上至东西厢的贵客下至厨房间烧火丫头，都陆陆续续涌到了“鬼”去的大厅。

　　今日是朱颜过世的头七，大厅的桌案上摆放着香炉牌位。从“鬼”一进来，那些唧唧喳喳与王府府中仆人们搅合的女子立马住了口。看她们齐齐垂首的模样，不像害怕反而像是听命于“鬼”般，在等待命令。
　　“鬼”也开口了，嗓音沙哑：“各位姐姐这就拜会你们的大夫人吧。”
　　道了声喏，女子们一个接一个地上香跪拜，其认真庄重地架势让边上的仆从们都傻了眼。难道她们真的是世子要娶进门的妾室？听说那个叫媚娘的歌台女子下个月进门，既然有了这个先例，她们的说法也不无可能……
　　正傻呆呆乱想着，芜王溟王等都陆续赶到。
　　最后赶到的芜王见了这个阵势大怒，隔了老远就急吼道：“放肆，我芜王府的灵堂岂容你们玷污……”
　　“鬼”听了，眼灼灼地看着芜王，直到把芜王盯得心里发毛，才转开头面朝牌位笑出了声音“呵呵……”三分讽嘲七分凄凉。
　　发出的笑声音再加上这个动作，鬼的身份差不多是昭然若揭，只是芜王对鬼心怀恐惧以至不能安心思考，而李瀚和李圭虽猜出了她的身份但念在心里却不说出口。
　　“夕妹！”倒是凌王惊讶之下脱口而出。
　　一语惊醒梦中人，芜王倒也从惊慌中恢复了以往的镇定，趁着佯装咳嗽时头稍稍一偏看了看溟王的态度，斟酌着开口道：“你是朝夕小姐吧，何苦戴了这幅面具吓唬老夫。今日是你姐姐头七，还是摘了面具，好好与我们一起祭拜吧。”
　　“不错。我是朝夕。”朝夕平静地承认了，然后拖长了语调，道，“但这面具还不能摘。还得等一个人来！”
　　“是谁？”边上奴仆交头接耳。
　　还没讨论出一个结论，朝夕开口挺起了身体道“来了！”
　　众人的眼随着朝夕的目光向前看去。看到了什么？
　　看到的是世子搀扶着那个叫媚娘的女子一步步走来。
　　刚刚还低着头与世子娇笑着的女子，在感觉投注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后，笑盈盈地抬头。
　　猛然映入眼帘的那张脸，女子虽然明明知道是人假扮，可心还是止不住怦怦直跳。好不容易掩去面上的慌张，一声“别来无恙！”再度吓得她捂住了心口。
　　是被吓着了吗？众人正要这样猜想，朝夕却抬脚走到媚娘面前，摘自面具开了口：“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媚娘，哦不，也许应该称你为世子侧室，你认为我说得对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世子看见媚娘娇媚的脸发白变色，在想到当日朱颜坟头朝夕对他的无礼，不由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
　　“什么意思！你不知道？”朝夕像看怪物般看着他摇了摇头，手指向若有所思的芜王道，“哎，可怜，那么聪明的父王，怎么生了你这个蠢笨的儿子！”
　　不等世子说话，朝夕朝着人群中招了招手，问道：“人来齐了吗？”
　　“来齐了！”最后面传来这声应答。然后一个丫鬟走到了人群的最中央。

作者有话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