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长风万里

57、第 57 章

　　正月一过，就是二月。然后立春，然后黄梅。
　　百无聊赖中，朝夕又在这世界度过了她十九岁的生辰。女子十五及笄已可婚配，十九也算晚了。
　　虽然对于她来说，十五十九并无任何区别。可在旁人眼力，已是忍不住为她焦急了。
　　这其中催促得最厉害的，当属碧色。看她挺着日渐圆实的肚子，紧皱着眉在面前念叨的模样，朝夕只觉莞尔。莞尔过后，也有些心累。
　　楚阳的好，她怎会不知。然而相处越久，也越是不能肯定，对于楚阳，她到底存着几分爱。
　　有时夜深人静，她也会想，罢了罢了，如果真要嫁，嫁给他也无不可。至少，他的爱纯粹得令她动容。
　　但想归想，行不行动又是另一回事。
　　毕竟，成家也就意味着负起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而她，现在还没有足够健全的心理去应对这些。
　　于是，面对这些唠叨，心里纵然明白全是为了她好，也不代表她乐意天天听着。
　　她一向是个凉薄之人，与楚阳几月的相处，倒让她习惯了有人相伴的热闹。如今楚阳奉召去了南州，剩她独自一人，一旦在家久坐，便觉失了以往的自得。碧色那里，已是唯恐避之不及，而这时节，也不适合出游。
　　今年气候干燥，雨没下多少，朝夕却感觉闷得要生出霉来。日子，难熬啊！
　　好在时候还有一种雨叫及时雨。每隔一段时间，李圭便会送来一张帖子，邀她去去汐王府下棋。相隔的时间也不一定，有时十天有时七八天，但却好似掌握了她心情的规律。
　　朝夕有时候也很奇怪，为何往往在她烦闷的隔天，帖子就出现了。甚至于还有两次，正正巧巧出现在她即将郁闷的下雨天……这样的巧合，她并非没有怀疑，只是更多时候的她不愿去怀疑。何况她更是清楚，对于李圭这样一个人，实在不需要怀疑。
　　在这个没有过分殷勤，也没有喋喋不休的地方，小度半日，闲着棋子静观花，满身满心都是自在。

　　这样过着，便到了夏至。
　　这日，正逢朝夕回请。
　　距离饭后不过半个时辰，两人闲聊过后依例摆起了棋盘。
　　李圭笑容淡淡，静静看着棋艺不是很好的朝夕捻着一枚白子在那苦思，刚想出声提点，管家忽然领着一个信使打扮的江湖人士直奔庭院而来。
　　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朝夕的思路，她抬起头还不及询问，来人就口称着少主，取出怀中令牌道明身份，伸手递上一封盖有清风楼加急印章的信。还特地说明是从容州加急赶送来的消息。
　　朝夕接过来，一边小心裁去封口，一边暗自狐疑，容州的清风楼发生了什么，需要出动风部来递信？
　　抽出信笺，刚看了两行字。她的心就落入了谷底。信的内容，与朱颜有关！
　　她与朱颜，两月一封书信往来。虽然说的不外乎是些嘘寒问暖的话，倾述牵挂的同时，却也是各自报了平安。而前月接到的来信，不是原来的笔迹，她当时还以为只是朱颜另找了个人代笔，但现在她的消息居然不经惯常的途径来报。想来，怕是其中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
　　心理这样胡思乱想着，眼睛却加快了浏览的速度。一目十行，扫到了最迫切需要得知的事情，朱颜病重。
　　好端端的身体，怎么会突然病重？飞舞轻飘的草书，看在她眼底是触目惊心的痛。而这痛又化作冷颤传递到了全身各处，连带着手也颤抖得抓不住薄薄的一张纸。
　　身侧的李圭一直注意着朝夕的一举一动，迅速的赶在信纸落地的前一秒抓住了它。朝夕呆立半响才微定下神思，仓惶地向来人道了个谢，跌跌撞撞就要奔出门去。
　　这个功夫，李圭也看完了纸上传达的讯息。脚步一移，长长的手臂拦在了她的面前。边吩咐管家备马边安慰道：“别急，事情也许不如你想象中那般严重……”
　　可惜此时的朝夕，充耳不闻任何事，一心念着的，只是容州朱颜的安危。赶着备马的空当，忽然奔去书房一股脑儿的包了一大包丹药丸散。
　　待到马牵来，在院内就直接翻上马背冲出了门。
　　平素不舍的鞭打马匹的她，今天已经像是失了魂般，一下紧一下的挥着马鞭。马儿吃痛，发力狂奔。
　　这样的失常，被随后赶来的李圭看在眼里，心就像被大手揪住了般，无数劝慰的话涌到嘴边，最终却是默默无言，只紧紧相随。
　　千里良驹奔驰了大半日，眼看日落日暮，道路都快看不清，而朝夕却依然故我，不知疲倦。李圭只得一个纵身上了她的马背点住她的穴道，一手扯住缰绳，一手抱住朝夕腰肢，控制马头，寻了家客栈。
　　这个时候，他怎么可以阻她！朝夕目赤欲裂，虽然不曾开口，表情却是恨恨。
　　“此去容州路途遥远，非一日可达。何况夜间行路效率不高，四弟还是好好休息一夜，明早赶路。”李圭放低声音劝着，解开了她的穴道。
　　这番话，说得朝夕不再坚持，她坐在座椅上，转头一脸悲凉地望着窗外的夜色。
　　等店小二送来热水，李圭再次叮嘱了声好好休息，便起身离开了房。

　　如此三日。平日快马也需五天的路程，在他（她）们这般不要命的疾驰中只用三天半的时间。
　　到达容王府，天已半黑。
　　很显然，对于他（她）们的到来，容王府皆无准备。看着匆匆奔入内堂禀示的家丁，朝夕沉下了脸，如果消息无误，那他们把重病的朱颜置于何种地位？
　　不等使女带路，她一言不发地按照自己记忆寻去了朱颜的房间。
　　推开门，心都紧了。昏惨惨的室内，一个丫鬟趴在床沿打着瞌睡，而床上，躺着青白
　　面容，浑身红疹，昏迷着的朱颜。
　　开门声惊醒了瞌睡着的丫鬟，她一惊。看清楚来人是朝夕之后，立马悲喜交加地大哭起来。
　　朝夕认出她就是陪嫁的丫鬟之一。顾不得安慰她，直接奔到床边半跪着拿起朱颜的手把起脉。丫鬟见此情形，当即强行忍住哭泣，垂手站到一旁。
　　到手的脉象，让朝夕神色变了几变。半柱香后，方才吩咐丫鬟倒来水，亲手喂朱颜服下两粒随身带来的丸药。
　　动作极其轻柔地擦去留在朱颜唇边的水渍，然后服侍她躺下。
　　芜王派来的使女远远站在门口观望了好一阵，终究还是不敢靠近，立于门口看她忙完才大声道：“芜王有请朝夕小姐前去客厅。”
　　朝夕也不答话，又替朱颜掖了掖被子边角，方才转过头吩咐丫鬟把芜王府上近两个月的情况说与她听，好似根本不知有人在门口有人说话。
　　丫鬟眼睛撇了撇来者，小声提醒道：“公子，王爷请你到客厅去……”
　　“别管他。”朝夕面无表情地说道。

作者有话说

　　小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