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长风万里

15、笑看世间客，翻手成覆雨

　　朝夕来到芜王别馆，正碰上在那探望的溟王汐王凌王冶王，客套一番，朝夕开门见山，就对芜王说明来意。
　　“朝公子不是拒绝小儿前日提亲了吗？”芜王不顾世子喜悦的神色，冷笑道。
　　朝夕也不恼，淡淡一笑：“侧妃之事我是拒绝了，可正妃之议我那日还没有回答，今日过府就为此事！”一边说着一边眼望着世子，语意温柔，诱惑道，“让朱颜做你正妃，可好？”
　　“好！”世子想到朱颜的美丽温柔，双眼迷蒙，脱口而出。
　　芜王大惊，呵斥世子：“你可知道你是什么身份！”
　　“身份？”明白他的指桑骂槐，朝夕大嘲：“我乃清风楼少主，少主之姐，该称少小姐。这样的身份，可当得你以世子正妃之礼迎娶？”不等芜王回答，接着说：“世道贵女千金，我百倍之。十万金银，买你十里红妆，不知芜王是否答应？”
　　芜王语噎，为十万金银心动，可是想到前日被拒之窘，有意刁难。停顿一会，支支吾吾地说：“你们二人终究不是亲兄妹，瓜田李下，难免……”
　　“这是你唯一的借口了么？”朝夕盯着芜王，恨其老奸巨滑。
　　芜王也不解释，只道：“世俗之礼，多半是要守的。”
　　“就这最后一条么？”朝夕提声，欲加确认。
　　“是！”芜王点头。
　　众人心惊，这样的理由，看似微小却是这世道最有利的借口。
　　李瀚一双眼紧紧盯着朝夕一举一动。朝夕皱眉沉思一会，抬头环顾了周围的众人后开了口：“这并不难解决，只是需要请在座各位做个见证！”而后又望着芜王冷嘲，“芜王可敢与我立此誓约？！”
　　芜王颔首，立下誓约。
　　朝夕看到事情即成定局，方才走到大堂的正中。他拔下发簪，取下假眉、喉结。婉转一笑：“我是女儿身，本就不存在什么桃李之嫌。芜王最后一虑也该打消了吧。”
　　众人只见方才还是男子模样的朝夕忽然显露出自然娥眉和逶迤的青丝，一时尽皆失色。眼前人竟然是女子！
　　朝夕注意到周围人的反应和芜王被噎住的表情，料知此事已成，抬脚走到世子身边，语意冷冷道：“若不是颜姐姐心系于你，我又何必如此委屈求全。”
　　今日见她当众揭开自己女子身份，惊世骇俗有损女儿家的名誉。世子过意不去，扬起方才低垂着的脸，意志坚定地握着拳头说道：“我此生永不纳妾！”
　　“是么？”朝夕打量他半响，语重心长道，“世间男子多负心。希望你能记住今日之誓。”
　　“十日之后，三媒六聘等你上门，过期，不候！”再道了声告辞，她衣袖一甩，大步离去。
　　一袭锦衣，虽然是男装，难掩初露的风华。望着那个散发及腰，决然离去的单薄身影，众人眼里满是失神的震惊。李随押了口茶，扫了四周其余人的表情，汐王之震溟王之迷凌王之痴，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心底暗嘲，放下了手中杯盏。
　　茶杯落桌的声音，虽然微小，离他最近的李圭已经察觉。李圭转头正对上李随的眼，看到他眼底的嘲笑，有些不明所以，直到发觉一向山崩于前也不改色的大哥不复平时的冷静，随即有些明了。难道……？不，大哥心中颇有抱负，一向没有半点男女私情。应该只是一时迷惑，就像他。
　　就在他思考的这一段时间，众人已经心思回转。向芜王及其子道了几声恭喜之辞，又稍稍坐了会，各自打道回府。
　　凌王回到府中，闭门坐在书房沉思了半天。临近午饭时间才打开门，不忙着用餐，反而叫来侍卫，吩咐几句，等待他们回复的消息。

　　楚阳得知这个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感觉不到受骗的恼怒，反而心底浮上许多喜意。想起前几日歌台碰上在寻人的朝夕，当时他被这个四弟调侃了一句“看尽一帘红雨，为谁亲系花铃？”自己突然失色，躲避着他明媚的眼，苦涩地摇头：“除了喝酒，我提不起任何兴趣！”
　　原来自己的烦恼，都是不存在的。他喜欢的不是男子，而是女儿身的四弟。如今应该称为四妹的她！
　　想明白，楚阳蹦起三丈高，去马房挑了匹最快的马，直往夕园赶去。
　　“怎么，今日上门，是来兴师问罪么？”在芜王别馆，亲手揭开了自己女子的身份，想到从此在这世间会有诸多拘束，朝夕心烦意乱。看见楚阳匆匆上门，直觉想要了断，省得以女儿身搅入这一团麻烦之中。当即先发制人，冷冷地开口。
　　“不是不是，”楚阳急忙否认，捉住她的手臂，“其实我想告诉你，我很欢喜。”话语里依稀喜意可辨。
　　虽然他的话朝夕一时无法领会，心烦之下也不愿意深思，依旧冷冷地说：“既然不是，那就请回！”
　　“四弟”楚阳震惊之下没有改口，观她面色苍白，抬手想要覆上她的额头却又惊觉她其实是女子，僵直着手臂，体谅的说：“四妹身体不舒服吗，我去叫大夫！”
　　朱颜碧色在旁，看到楚阳情真意切，出声叫道：“公子！”向朝夕使了个责备的眼色。
　　任她再怎么无情，终究还是心软了。不忍再伤楚阳，朝夕捉住他要赶去寻找大夫的手臂，叫道：“三哥不用去了，我自己就是大夫，休息一下就好的。”
　　“真的没事吗？”楚阳仍旧有点不放心。
　　“没事，没事，只是力乏……”朱颜碧色也在一旁劝说。
　　朝夕又留楚阳吃完午饭，送走了他。
　　看着离去的楚阳一步三回头的身影，朝夕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苦笑——都道世事人为，可如今看来，世间事，从来不是凭着一双手就能左右的。就像朱颜的远嫁，他的牵扯。以后又会有哪些事呢？

　　十天之后，芜王依约过府，要齐生辰八字，准备文定之仪。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的按照礼仪办理。朝夕对此并不熟悉，放手交给了管家。而溟王府上也派人帮忙，汐王、楚阳又亲自上门打点，这时，倒真正感觉到了有这三位义兄的好处。
　　到了正式下聘的那一天，即使她依旧男装打扮，也只需要偶尔抱拳，招呼一下前来贺礼的宾客。
　　本以为自己深居简出宾客不会太多，不料世俗之人，一向懂得见风使舵，既然她身为三人之妹，趋炎之人必然会来附势。除此之外还有另有目的的人——
　　领着若兰，凌王也上府道贺。特意介绍道：“这是内子若兰，夕姑娘可以叫她一声姐姐”边说边留意她的反应。
　　朝夕回礼，面上不为所动淡淡地说：“见过凌王妃，请二位入席。”又转身招呼其他客人。
　　凌王转过身，对着若兰低语：“怎样，模样像不像你的母亲？”
　　若兰一惊，低头掩饰自己的心虚：“我~~半年未回府看望母亲，面目有点模糊，一时难以分辨。而且妹妹小时侯并不怎么像母亲。”
　　“真的？”凌王沉思，当日乍见朝夕女儿身，调查之下恍然大悟，为何自己会对刚见面的他（她）有熟悉的感觉，除去那一身傲气，三分不羁，八成轻灵，尹相之妻，自己岳母，两人容貌有七分相近！而她亲生女儿若月，十一岁失踪，算算年岁今年正是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