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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失恋是一场病毒性感冒(3) ...

  •   2.
      白子玉的服装海报大受好评,那款兔毛斗篷火速脱销,很多女顾客纷纷指明要模特手里拿的那个,店里Miko的海报都替换成了白子玉的,她大肆不满,据说和商家投诉过但无果,但凡商人都向钱看,产品目录按销量排位。厂商致电袁初雪让她再拍一辑目录,点名要白子玉当模特,给她加酬金,她哭笑不得,她要是能找到他就好了。
      初雪的病情并无好转,体温时高时低,她起初也不多在意,当是感冒随意吃了点药,后来越来越严重,已经到了下不了床的地步,终日里昏昏沉沉,睡着的时间比醒着的多,外面的温度一天比一天高,她却一天比一天觉得冷,盖两床丝棉被还冷得牙关打颤,这天晚上竟然晕倒在房间,袁妈妈一量体温,只有31度,吓得手足无措,幸好初晖在,背起姐姐就直奔医院。
      正值晚高峰时段,到处都打不到车,初晖跑了一路,才拦截到一辆空车,可是刚开到高架又堵得水泄不通,前车屁股贴后车头的阵仗,妈妈急得直催司机,但催也没用。
      初雪的心率和血压越来越低,她已经开始意识恍惚,眼皮都睁不开,觉得自己浑身血液仿佛都在一点一点凝结成冰,从指尖到躯干到脑和心,这种感觉和当年在K2峰差点冻死时是一样的,妈妈和弟弟的呼唤声离她越来越遥远,她像被埋进深深的雪里,此生的回忆渐渐从她身体里抽离,她将要进入另外一个世界……
      熟悉的歌声传入耳里,嘹亮、悠远,不似人间曲,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歌声把她唤回这个世界,她见母亲弟弟和司机都似被冻住,怎么唤他们也没有反应。窗外飘落雪花,她下车,见路上行人尽皆定格,保持着行走的姿势却停滞不前,从高架上望去,整座城市的车水马龙全部静止不动,竟像时光凝固在了这一瞬,只有雪在飞。
      歌声由远及近,随之而来的还有踏步声,在一座死寂的城中显得尤为刺耳,她望向声音来源,见长长的车龙上有人踩着车顶前行,一个脚印一部车,路灯照出他的轮廓,逆光中高大颀长如神祗。
      袁初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爬上车顶看个仔细,那人转瞬来到她面前,她看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泫然欲泣:“你回来了。”
      白子玉笑着向她伸出手,她缓缓把手放进他掌心,来不及问明缘由,就被他一把拽进怀里,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深吻。
      天光微明,世界静谧,风在吹,雪在飘,发丝缠绕,整个城市只剩下车顶交织在一起的两个人儿是鲜活的。
      眼前人是真是幻?是弥留前的回光返照?是相思成疾的错象?
      在明天到来以前,请让她把梦做完。

      袁初雪睡醒已经是在医院里,医生诊断她为体虚加思虑过度导致低血糖晕厥,给她打了葡萄糖点滴,嘱咐多休息注意营养。袁妈妈紧张地告诉医生刚才病人体温只有31度,在车上的时候心跳都快消失了,医生一脸笃定表示肯定是家属太紧张看错了,人体温降到31度几乎就不能活,还能醒过来?妈妈不依,继续在病床边叽叽喳喳和医生争论并拉来初晖当证人。
      初雪把弟弟拉过来,悄悄问他:“你刚才有没有看到小白?”
      初晖以无可救药的表情看着他姐:“老姐,你都晕倒了还记挂小白,真是虎狼之年色迷心窍,你刚才不省人事我和妈都快急死了,结果你睁开眼睛想的就是男人,得,你也甭看医生了,根本就是相思病。”
      初雪捶她弟一拳:“问你正经的呢,他刚才没在高架桥上出现吗?从车顶上穿过来的那种?pose很炫酷的。”
      初晖像看精神病一样看着她:“完了,你被白子玉那小妖精迷得已经神智不正常了,刚才高架桥上堵了一路,妈扔给司机五百块才让他违章冲应急道过来的,而且你一路昏迷到了医院才醒,哪有什么小白啊,我看你真是病入膏肓,已经到了在梦里都能意淫他的地步。”
      袁初雪恢复元气正没处发挥,拳脚相加往老弟身上招呼了一通,把他打退之后躺在床上寻思,难道刚才那一幕真的是幻觉?可是那触感如此真实,他呼气的温度仿佛就在唇边,她还记得他睫毛上凝结的雪花,他御雪而来的样子和她梦里经常出现的白衣男子身影重合,有种谜样的熟悉。过去和现在,现在和未来,白子玉的出现带给她太多未可知的冲击,恍恍惚惚间,竟辨不清今夕是何夕。

      但白子玉真的是回来了,就在初雪入院的第二天。他的归来并没有带给袁初雪太久的欢喜,事实上带给她的打击更大,他直接去“冰雪缘”请辞,说有事不能再工作,初雪给他发信息打电话一律不回。白子玉消失的这段时间,店里的事情暂由小钱代理,袁初雪赶到店的时候,小钱正临危受命借口自己肚子痛拖住白子玉不让他走,一见初雪火急火燎赶到,腹痛立马自动消失,借口早上吃多了去上厕所,走前不忘把门锁上。
      她来得太急,穿得很随意,不施脂粉又大病初愈,略显憔悴,她捋捋头发,轻咬下唇,努力在苍白的唇上氤氲出一抹鲜艳的血色,任哪个女孩子都不希望在意中人面前姿容邋遢。
      “你……刚刚回来的?”也许因为太紧张,她的声音在发抖她都没察觉。
      白子玉点点头。
      “家里的事情解决了吗?”
      “嗯。”这就算是回答。
      “那为什么要辞职?不打算留在云城了?”
      沉默,初雪没有等到回答,抬起头看着他,白子玉的目光没有任何温度: “你已经不是我老板娘了,我的事情每一件都需要向你报备吗?”
      他的眼神和初见时一样冷,仿佛这才是他本来的模样,之前那些温存的短暂瞬间不过是错觉。
      她有点懵,像个说错话的孩子手足无措:“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要向你刨根问底,我就是、就是关心一下你。”
      “谢谢,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他去拉门闸,初雪情急之下拉住他的手:“为什么不回我电话?”
      “手机弄丢了。”
      那是她送的手机,她没记错的话,自己的名字一直在紧急联络人第一位,因为那个位置,无形中让她觉得自己在他心中是特殊的,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会因为一些隐秘的细节而产生自然而然的优越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轻易把它弄丢了。
      “那你现在没有手机岂不是很不方便?你要是一会没事的话,我带你去买个新的。”
      他淡淡地说:“不用,我没有要联络的人。”
      “那我们一起吃个午饭,你应该还没吃饭吧。”
      “我不饿。”
      “你现在住哪儿?找到新工作了吗?”
      “你问够了没有?”他有点不耐烦:“我和你已经解除雇佣关系,我住哪、想去哪、找没找到新工作都和你没有关系,我现在要走了,请你行个方便。”
      他想走,初雪却紧紧拽着他的衣袖不放:“你什么意思?”
      他不说话,回头看着她,眼神冷得像刀子一样。
      袁初雪强迫自己直视他冷冰冰的目光:“你说走就走,也不告诉我原因,你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从婚礼上消失闹了多大的笑话,我们一家子都得舔着脸去摆平那堆烂摊子,我一天一天数着手指头算日子,想着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简直度日如年!你现在回来了却装的一副和我没关系的样子,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从来都没说过和你有什么关系吧。”
      这句不带感情的话,像一根毫无防备的刺扎进她心里,胜负摆得明明白白,可她不死心,任何蛛丝马迹都是她还有一线生机的证明。
      “你那天亲了我。”她兀自苟延残喘,可声音已不可抑制地带上哭腔。
      “那天是你主动的,游乐场那次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
      “可你明明说过你喜欢我。”
      “所以呢?”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瞬间击溃了她所有防线。从开始到现在,无论他对她做了多少贴心的事情,多少她以为是男人对深爱女子才会做的举动,无论是在雪山谷底,游乐场的湖上,还是那日烟火喧嚣的火场,他从未开口说过她是他的谁,也从未对她承诺什么,所以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的臆想,她像那尾蠢鱼,尝到了姜太公鱼钩上的饵料,欲罢不能,自愿上钩,怨不得任何人。
      她哭不出来,只是感觉不能呼吸,死死扯住他的衣袖就如抓住溺水前最后一根稻草,白子玉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扎进她心里——
      “你不是说过我们之间不应该发生吗?我是只争朝夕,你要的是一生一世,我也没想到你会为了我悔婚,你现在去补救你的人生也许还来得及,放手吧。”
      他狠狠甩开她的手,拉开门闸,小钱一脸惊恐畏首畏尾缩在门口,看来是听了一路,白子玉仰首阔步从他身边走出。
      小钱安慰初雪:“袁姐,小白那个白眼狼那么没良心,咱们不要理他,你别太难过啊。”
      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急火攻心,狠命追了上去,小钱在后面喊她她也不理,紧咬牙关,拼着一口气,要么她把南墙撞穿,要么南墙把她撞死。
      今天撞邪似的陡然降温,天上还飘着雨加雪,走在街上要穿大衣或羽绒才扛得住,她就穿着一件单衣,还没打伞,一路小跑尾随白子玉穿街过巷,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她跟着白子玉进了一家面馆,白子玉点了一碗阳春面,她气喘吁吁在他对面坐下,店员问她要什么,她指指白子玉的面:“和他一样!”
      白子玉瞄了她一眼,她气鼓鼓地说:“我也来吃面不行啊,这店你家开的啊!”
      他就自顾自吃面,再也不理她,不一会初雪的面也上了,她看看面里的葱,突然委屈起来:“我不吃葱花,以前每次吃饭你都自觉帮我把葱花挑出来,这种事情我连说都没跟你说过,你不是关心我是什么?”
      白子玉慢条斯理喝汤,眼皮都不抬一下。
      “现在不过短短几天,你就翻脸不认人,这前后差异太大我一时间接受不了,如果是我有做错的地方,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看起来聪明其实笨,你不明说我不知道的,或者你有什么苦衷?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困难,你和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她还抱着侥幸的心态,觉得这无妄之灾来得太突然,背后说不定有什么隐情。
      “你确实笨,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还听不懂?”
      她死死拽着筷子,事已至此,不死不活倒不如鱼死网破:“我听不懂,你不要话里有话绕弯子,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前几天还把我捧在天上,说翻山越海也要陪着我,现在不由分说一下把我狠狠摔在泥里,你是人格分裂吗?我认识的白子玉从来不会这样的。”
      她突然脑筋一拐弯想到别的可能性:“还是说因为那个女孩,项链的主人,你找到她了对吗?”
      她的声音不算大,但面馆小,午餐时间密密麻麻坐满了人,整个馆子里的人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纷纷用八卦的眼神偷瞄,更有甚者窃窃私语,看他俩的模样一定是姐弟恋闹分手,小鲜肉有了新欢甩了大姐姐。
      白子玉不紧不慢往碗里加辣椒酱:“你非要我撕破脸说得那么直白?”
      她瞪着他:“对!”
      他叹口气:“没别的原因,也不是因为任何人,我就是不喜欢你了,所以不想跟你呆在一起,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空气有瞬间的凝结,周围旁观的人也不敢出声,都屏息静观后续发展。
      她呆滞了几秒钟,突然一把抢过白子玉手里的面:“别吃了!”她气得浑身发抖:“那你之前说喜欢我是假的吗?”
      白子玉拿纸巾擦擦嘴:“这还重要吗?就算那时候是真的,感觉这种东西也说不见就不见啊,你也是成年人了,男女之间的游戏规则还用我教吗?我一开始觉得你挺有意思,可后来发现你太认真了,竟然干出逃婚这种蠢事,你这种女人,会砸手里的。”
      袁初雪突然冷静下来,语气变得平静:“原来你只是贪新鲜而已,那么请你以后不要在我烫伤的时候给我买烫伤膏,不要在我被小模特欺负的时候替我强出头,不要在我喝酒喝吐的时候温柔地帮我擦掉呕吐物,不要在我无家可归的时候把床让给我睡还给我盖被子,不要在我的狗生病的时候带它去看病还给我做饭,吃饭的时候不要替我挑走我不爱吃的葱花,不要在我弟被同学欺负的时候保护他,不要带我去小时候的游乐场坐摩天轮看烟花,不要在下雪的湖面上偷亲我,不要临睡前给我发微信和我分享你的每一天,不要在我发烧的时候给我送我爱吃的馄饨,不要在玩游戏的时候故意输给我说你爱我,不要在我滑雪被困的时候跳下来陪着我,不要在我工作的时候来接我下班还给我送吃的,不要在危险的时候还想着给我买结婚礼物。”
      她眼眶里噙着泪,努力克制不让眼泪掉下来:“你的戏演得太好了,好得我根本分不清真假,你可真够下血本的,做那么多就为了一个根本不喜欢的女人,白子玉,我身为姐姐要告诫你,下次可别这么玩,这不值当,性价比太低,根本不符合经济学效益,你那么聪明,不会不明白吧?”
      她满眶含泪,根本看不清眼前人,却用尽全力挤出以目前能力所能做到的最美微笑。白子玉看了她几秒钟,起身走人。
      待白子玉走远,她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开始啜泣,这些天来压抑的思念、委屈、伤心、失望瞬间全部涌上心头,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滴一滴滴在碗里,仿佛要把空碗重新盛满。
      周围有看不下去的大妈过来安慰:“姑娘别哭,那小伙子太不像话了,不过你们年龄也不合适,分了也好。”
      更有好事者谴责:“根本就是个渣男!白长那么好看。”
      “别太难过,你还年轻,一定会遇到更好的。”
      面馆里的观众给她递来纸巾和水,她一时间成了受害者,享受弱势群体的被同情和照料。
      对面的洗手池上有一面小镜子,她看到自己的模样,顿时更难过。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生最惨烈的失恋会发生在一家犄角旮旯的小面馆,镜中女子衣衫邋遢,头发凌乱,面无血色,简直像个哀怨的女鬼,这样的货色,恐怕换了谁都想甩掉吧。
      她索性撕心裂肺地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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