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火》无音先生

3、后生可畏

　　沈家是城里城外出了名的大善人，可这也并不代表扶稷真的认为他大喇喇地带着一个残存的魔族回家会得到老爷子的同意。可他自己也明白，若是放任这大老爷在荒郊野外数星星玩，一到天亮他就会被烧得骨头都不剩一块，饶是他能给自己浑身都打上避光避火的诀，法力也没办法做到让他时刻补上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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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稷本是想把他留在老道士的破茅屋里，可平日里来这里找他算命的人虽说不多，却也有那么几个。到时候发现这长得祸国殃民的家伙，免不了平白生出许多恼人的事端。可把这么一个大活人往家里带着实是一个难事。他一个人站在一旁低着头紧锁着眉头很努力地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一个完全的办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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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一眼看破他的心思，沉渊轻笑一声走上前来在他跟前站定。十来岁的孩子比起他的颀长身量还是矮了一大截。他弯下腰凑近了脸去说：“喂，我说小娃娃，你不会是在想着把我往家里带吧。”语调轻快尾音微微上扬，藏不住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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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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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稷先是后退一步，才抬起头来很是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不然要怎么办。明儿个大清早我再来观赏你被太阳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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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渊这下被堵得没话说，心下只顾着感叹“好势利的小娃娃，得知自己不是闻略之后连前辈这个称呼都省了去了。尤其是这态度，啧啧啧，啧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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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收回其他的心思一想也觉得这孩子说的不无道理，自己能在人界有个落脚的地方，总也好过日日变些银子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去挤那些个简陋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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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直起身子，将手臂闲散地抱于脑后，仗着身高的优势斜着眼瞥了扶稷一回，挑了挑眉毛开口说：“小娃娃，你知道隐身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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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稷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左手食指点了点右手手心，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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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渊被他这幅神色看的毛骨悚然，又不好拉下架子去问，只摆出一副老前辈的样子来语调轻松地问这小娃娃可还有什么事需要他指点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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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稷正往前走，听他这话也是立时停下步子，回头高深莫测地将他从头打量到脚。这次没等沉渊再开口，他先一步动了。却是飞快地朝城里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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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我还知道你若是再不走的话，就要被烧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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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渊看一眼逐渐爬上青天的太阳，心下郁闷，一边几个身形闪现追上去，一边好奇地问：“那你跑什么？你又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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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辰时起床，若是没看到我在家，指定能掀了房顶！”少年人喘着粗气的话语从风中传来。沉渊一听这话便慢下了步子，严肃地叫了他一声：“现在差一刻辰时，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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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死！扶稷在心底骂一声，却依旧没停，反倒是咬紧了牙将速度又提了一个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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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简单不简单。沉渊摇摇头，一脸“后生可畏”的表情。但旋即他又笑开，挥挥手操纵着身边的风将自己送到扶稷的身边，他转过身来倒退着前进，满意地看着扶稷累的满头大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小娃娃，你见多识广，那可还知道我们魔族的传送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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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旧是没答话，沈扶稷慢慢地停下脚下的步子，理了理被汗水黏在脸上的发丝，掸了掸因为跑动而起皱褶的衣衫，最后还掏出手帕来揩了揩自己额头上的汗珠，这才好整以暇地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沉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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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渊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嘴上仍旧强硬地说：“怎么？你还不想想怎么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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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稷一听这话倒先笑了。这还是沉渊第一次见这玉般的小娃娃笑，毫不腼腆地咧开薄薄的嘴唇，大方地露出一口好牙。和他深沉如墨的眸色不同，扶稷这一双眼睛颜色生得极淡，是清亮亮的琥珀色，此刻映着将出未出的朝阳，将他那双眼睛衬得愈发得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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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就是这么个面相讨喜的小娃娃，皮笑肉不笑地接着说：“我哪里需要求前辈您呢？今日这太阳可正暖和，也不知我和前辈谁先着急。”说着他竟还伸出纤长的手指来妄图捉住一缕阳光来耍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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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你这个小娃娃，当真是精明到家了。”沉渊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然后他咬破自己的食指指尖就着鲜血狠狠地戳在扶稷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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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倒把他戳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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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眼面前这位魔族大老爷是什么变的，他的指尖，连同从他指尖冒出的细小血珠都是没有半点温度的。此刻这样直接地在他毫不设防的时候戳在他的脑门上，顿时冰的他一个战栗。同时他下意识地紧紧闭上双眼，在沉渊看来极其乖巧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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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让沉渊那没见过世面的老妖精实打实地得意了一把。可是得意归得意...“小娃娃，我不认得你家的路，如何将你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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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稷仍旧闭着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忍住！他是魔族大老爷！你打不他！”这才总算是把那股子想打人的邪火给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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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我还是带你隐身腾云罢了。”还没等他开口，那大老爷就自顾自地下了决定，拉着他精瘦的肩膀“噌”地一下就蹿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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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就在沈扶稷睁眼的一刹那，闯入他眼帘的就是漫天被朝阳染红的云霞。他清楚地听到自己又吸了一口冷气。可是眼下却顾不上什么害怕不害怕，他强忍着突然腾起的一样感觉，干巴巴地开口：“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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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呀！”沉渊惊叫一声，仿佛这时才发现这朝阳正正中中地悬在自己头顶，气势宏大仿佛立刻就要将他这缺心眼的东西烧个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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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着就算能看到这个人，从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上实在看不出来什么端倪，沈扶稷又深吸一口气，解下自己宽大的鹤氅照着自己印象中他的方向扔去。直到鹤氅不偏不倚地披在了他脊背上，扶稷这才稍微放下一点心来。他又伸手摸索着探到沉渊脖颈的位置，撒气似地重重地将他那不安分的脑袋按下来：“前辈您就安心趴着吧，我来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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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渊被他强硬地按着垂下脑袋，不甚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感觉自己耳朵尖都有点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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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他总算是被带着进了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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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进房间沈扶稷就顾不上别的，二话不说开始解扣子。沉渊脑子一抽，也忘了自己还没隐身，呆愣愣地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嘴里还小声嘀咕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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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扶稷心下觉得好笑，飞快地扑进被子里将面孔朝着床的里侧这才忍住了笑意，开口说：“前辈您还是隐身罢，我不想我爹进屋见着个俏丽的男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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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渊气结，捏个隐身诀的同时又是默念几声“后生可畏”这才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