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逐流》年有余

4、放弃

　　对面是五个穿着基地治安所统一服装的人，一字排开，直接拦住了陆舟的去路。周围的人似乎有感应般迅速离开了这片区域。
　　“刚回来？昨晚去哪儿了？”领队是个光头，这一带很有名，打着治安所的名头干着地痞流氓的事。
　　“家里孩子皮，刚找回来。”陆舟自然地回答到，身后探出一张龇牙咧嘴的小黑脸，满脸的顽劣不羁。
　　光头上下打量了陆舟一番，随后盯着陆舟身后湿漉漉的脚印又问道：“这是河边回来？”
　　陆舟已经确定是因为昨晚的事了。
　　“带小孩去洗了洗，家里没有盛水工具，整天喊痒，早上找回来顺便绕到河边去洗。”
　　“这理由你们信吗？”光头舔舔发黄的牙齿，大声地问身边的几人。
　　“哪那么多问话，带走，有的是方法让他说说去河边干什么，妈的，这帮臭虫，敢偷治安所的东西！还敢过河？”昨天等他们半夜换班清点仓库时，才发觉几把上头发下来的枪和所有的僵化药水都消失无踪，这可是他们治安所所有的依仗，申请了多久上面才挤出这么一点。他们这帮人跟无头苍蝇一样在整个基地瞎转，终于转到大河边时，直接被河面上惨烈的景象吓破了胆，哇啦哇啦叫着跑回了治安所，立刻成立了小组全基地清算人口，调查始末，也就没注意到被人藏在树下的陆舟。
　　光头咧嘴笑，一挥手，准备直接把陆舟绑了。
　　一道小小的黑影直接从陆舟身后窜了出来，扑向光头，随即光头发出了一道响彻天空的尖叫，等旁人回过神后，才发现一个黑乎乎的小脑袋埋在光头的裆部，一抬脸，光头的裆部已经渗透出一片殷红，周围人下意识地都用手捂向了下面。
　　黑小子朝其余人龇牙咧嘴，光头直接失去了战斗力，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打滚。
　　陆舟从来不知道这小子牙口这么好，趁着众人愣神的功夫，从一旁捡了块大石头，也没掂量下，直接挥着砸向离他最近的治安员，一击就把人砸倒在地上，不知是死还是晕。
　　剩下三人终于反应了过来，一起朝陆舟围了过来。
　　从陆舟捡起石头砸人的那一刻，或者说从小皮儿咬下的那一口开始，陆舟就知道接下来活着的时间都是倒计时的。
　　所以陆舟紧紧握着石头，不管身体遭受了多少重击，只要他能挥出去一次，必定朝要命的地方砸，毫无章法，不要命的打法。
　　陆舟又一次感受到了昨晚沉入河底后的晕眩感，视线已经被血水模糊，一阵阵的耳鸣扰乱了他的判断。
　　“不要砸了，求求你不要砸了！我不抓你了！”
　　“救命！救命啊！有人杀人了！”
　　陆舟什么都听不到，等他感觉到周围没有人再攻击他后，握着石头的手指终于脱力般松开，那块石头早已被血水和从人体上砸出的不明组织包裹成黑红色。
　　“舅，舅舅。”黑小子瞪大了眼睛，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浑小子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惧的神色。
　　陆舟走近他的时候，他明显往后退了退。
　　“回家。”陆舟用手抹了把脸，抹去一脸的血，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小皮儿第一次乖乖地站起来，跟在陆舟身后。
　　“小皮儿。”陆舟突然停下脚步。
　　“跟着呢！”小孩清脆的嗓音刚扬起又不由自主地低落下去。
　　“过来拉着我。”
　　“干什么，我才不要拉手……”
　　“我看不见。”陆舟眨了下眼睛，确定眼底最后一丝亮光销声匿迹。
　　“骗，骗人！”黑小子迅速绕道陆舟前面，想一探究竟，可是他舅舅肿胀的脸上早已面目全非。
　　“拉着我，去找婆婆和阿公。”
　　小孩默不作声地拉起陆舟的手，朝他们的草棚棚跑去。
　　这是阳光的味道吗，充满了温暖和恶臭。
　　小皮儿拉着陆舟直接跑了回去，陆舟咬牙跟上，不知不觉中，他脸上的血水融成一条小道，从他耳廓边蜿蜒而下，顺着脖颈，滴落在锁骨处，等锁骨处积攒不下，便又再次流淌下去，途经挂着的玉石，终于没有了流淌的动静。
　　那个地方，即便家徒四壁，也是小皮儿野完了必定要回来的地方。
　　陆舟感到小皮儿急刹车般停了下来，是到了吗？陆舟摸索着想过去，黑小子却拉住了他的衣角。
　　“出事了？”
　　“家没有了，草棚棚不见了。”
　　陆舟沉默了会儿，捏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
　　“看到婆婆和阿公了吗？”
　　黑小子通红着双眼一个劲摇头，那双眼红得快溢出血来。
　　“草棚棚没了，到处是黑黑的。”
　　黑黑的，陆舟听到小皮儿的形容，头皮一阵发麻，迅速掰开小孩拽着他衣角的手，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感受到脚下的松脆声，陆舟蹲下身用手指捏了一把草灰揉搓了几下，他的鼻子已经闻到了熟悉的焦味。
　　他不敢再动，深怕一个不小心踩到了他不愿相信的结果。
　　“小皮儿过来，你找一下婆婆和阿公，不要怕。”
　　陆舟从来没有对小皮儿说过“不要怕”这三个字。
　　孩子虽小，但末世年对死亡的认识比什么都早。小孩再也没有了张牙舞爪的神色，整个人呆呆地，陆舟说什么，他就听话地做什么。
　　他们原先的草棚棚本来就不大，很快，小孩把一样东西放到陆舟手中，他摸了摸，是一具男性头骨。“去找一下你最喜欢的婆婆。”
　　可时间不等小皮儿找他最喜欢的婆婆了。这么会儿功夫，棚户区所有的人都被赶了出去，只剩下陆舟和小皮儿。
　　陆舟盘腿坐在灰烬上，把头骨小心翼翼地放到一边，随后抱过小皮儿，把他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口上。
　　“接下来，你可以回忆一下舅舅曾经给你吃过的一种叫巧克力的味道。”
　　小皮儿的思绪跑到了很久以前，那天他打架赢了后，舅舅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粘腻的东西，不由分说便塞进了他的嘴里，那是他从未尝到过的美妙滋味……从那以后，他打架只赢不输，可那叫做巧克力的东西再也没有尝到过了。
　　“你昨晚是不是去了河边？你们过河准备干什么？前几天有人看到刘三跟你碰头了！”
　　“你刚刚致使两人死亡，三人重伤，如果你老实交代，我可以留你家小孩的命。”
　　……
　　不管这些人如何发问，陆舟都是一言不发，如果有人仔细注意的话，会发现陆舟一只手正轻轻拍打着小皮儿的背，小孩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和早上，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但他们不敢靠近陆舟，在他们眼里，此时的陆舟和一个疯子无异。他们不知道陆舟手中有没有枪，不知道他会在哪一秒突然爆起拿石头砸向他们，他手边黑乎乎的那块看着就像石头。
　　末世中生存下来的每一个人都成倍地惜命，随随便便丢了命，不是把前面痛苦熬过来的岁月都白费了吗。
　　所以他们最初只敢责问、利诱，很快，他们就会上前试探。
　　晕晕乎乎中，陆舟终于感觉到有人凑上来了，可他已经没有丝毫力气，也没有任何想要反抗的念头了，他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理由已经变成一手灰烬。
　　很快，他被人一脚掀翻在地，随后那些人一拥而上，他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喊：“先找玉！先找那块玉！”
　　果然时也命也，他紧紧抱着小皮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所以他没有看到，当一人的手接触到他脖子挂着的那块玉石时，玉石散发出一阵暗淡的柔光，下一秒，草棚棚的灰烬上已经没有了他和小皮儿的身影。
　　他也没有看到在他消失的几秒钟后，一头斑斓大虎突然出现，人群还没有从他们凭空消失的震惊中回神，又被这头猛虎给吓得不能言语。
　　足足两米高的猛兽一声嘶吼，空气中立刻弥漫了一股尿骚味。
　　终于，有人出声了。
　　“是，是兽人！是可以完全兽化的兽人！”
　　唐安基地是一个矿产基地，也是全国最后一个矿业基地。它被保护得像个丑陋的世外桃源，输送最后一点能量让那些高科技产品可以苟延残喘到今日。
　　生活在唐安基地的人从来不知道外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世间万物开始融合，丧尸的出现是因为他们的体质不能承受融合的能量，而能承受万物融合的躯体在末世中出现了兽人化。
　　猛虎焦躁地在灰烬处转来转去，属于陆舟的味道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他来晚了……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这群瑟瑟发抖的家伙，他们不知道，自己找了整整五年才找到他的消息，而这些人就这么把他给弄没了。
　　这下是真的找不到了。下一秒，老虎的身姿隐隐绰绰，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消散了。
　　末世五年左右，唐安基地再也找不出一块能量石，科技正式退出历史舞台，兽人融合加强、植被疯长、野兽横行、山川河流在日月交替中延伸拓展。
　　匪夷所思的原始时代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