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孔奋斗记》楼者多

3、第三章

　　天色已有些朦胧，孔最从井中打了一盆水和一桶水，寻摸了块糙些的干净布子回到卧房，插好插销。

　　她还不算很清楚古代女人的衣服构造，打算一件件脱下来研究一下。

　　她身上穿的最外面这件是桃红色的裙子，与汉服相似，也是交领右衽，只是满身密匝匝的桃花，显得有些嫩，也显俗气，不过这身料子摸起来很是舒服，质地是极好的。

　　脱下最外面的那层，身上这件白色的衣裤应该是中衣，料子摸上去感觉比较舒服。

　　脱下中衣后的画面就有些惨不忍睹了，白花花的肥肉要晃瞎了她的眼，再加上那件大红色鸳鸯戏水的大号肚兜，简直不要太油腻，下身是白色亵裤。

　　整身的衣服倒也不是太复杂，孔最记下身上的衣服和穿戴方法后，拿起准备好的布子和水开始擦洗身子。

　　洗完澡后，感觉整个人清爽了许多，将换下的衣服洗净晾在窗前后，她直接到榻上躺着，外面的天已经昏暗，蓝黑色，屋内没有灯，没有火光，暗沉沉的。

　　她在榻上蜷着身子，紧紧地揪着薄被，她其实挺怕一个人在黑夜里，尤其是在这个未知的世界，不知道古人是不是都这么早睡觉，心里碎碎念着，很快就有了困意。

　　丑时末了鸡鸣，这村里的鸡也太能叫唤，东边喊完西边喊，一直鸣到寅时黎明，此时外面天色才有些光亮。

　　因着肚兜和亵裤的料子极薄，这天儿也热些，一晚上的时间足够晾干。

　　虽然极其嫌弃，还是将就着穿上，再套上方家大娘送的深灰色衣服，这衣服对她来说有些瘦，勉勉强强能套上吧。

　　站在妆奁前照了照铜镜，又看到了自己的那张肉都堆在一块儿的脸，孔最强忍着，简单地将头发拢了起来，用一块粗布拢好，打扮成普通村中妇女的形象，确认穿着还算体面后，忙将铜镜盖在了镜匣里，不敢再去看自己的那张脸。

　　想着昨天答应了小十三给他送些粮食好给陈氏看病，虽然她现在也穷得不得了，还是去厨房用挎篮兜了一袋白面，趁着早上微微的清爽去了陈氏家里。

　　再见陈氏，她的脸上已经起了一些红润，也能下床走动。

　　看到孔最挎着篮子进来，陈氏淡淡的面容起了些许不知所措，倒是小十三兴奋地跑上前去。

　　“十三，陈姐，我给你们带了一袋白面，这些应该能请大夫看次病了吧”。孔最抿了抿唇，看着挎篮中的白面，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陈蓉倚在榻边上，伸出有些干瘦的手，向小十三招了招手。

　　“十三，娘亲要和你孔姐姐说会子悄悄话，你出去找大虎他们玩会儿好吗？”

　　小十三鼓着嘴，低着头嗯了声便跑了出去。

　　陈蓉微笑着看着孔最。

　　看着陈蓉，孔最莫名觉得她看出了些什么，没有任何敌意，但她心里还是没底。

　　坐到陈蓉旁边，孔最沉默着，没有先开口。

　　半响，陈蓉才缓缓地说道。

　　“说来奇怪，你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孔最弯了弯唇：“脑袋空空的，一夜醒来，忘了好多事情”。

　　一句话明确至极，也模糊至极。

　　陈蓉微微点了点头，淡色的唇勾起，又缓缓地看着眼前的孔最。

　　孔最也静静地回视着，陈蓉一开口，她就知道，陈蓉不是个简单角色，虽然她所住所穿简陋到极点，可那行为举止，谈吐之间哪像个乡下妇人。

　　“我会将我知道的告诉你，你希望知道的，我会尽力在村里帮你打听”，陈蓉微微侧头，端起桌上的水碗，轻啜，顿了顿，淡淡道，“希望对你的失忆症有所帮助”。

　　“谢谢。”

　　“民以食为天，一餐饭，一条命，怎么能让你说谢谢。”

　　陈蓉挪到榻脚边，在孔最定定的眼神中，从柜子中拿出纸笔墨砚。

　　“你觉得容易忘记的，记下来。其实我久病在床，过了这顿没下顿的，对你的事知道的也并不算多。”

　　“只记得去岁秋日素商时节，城中来的大户人家的少爷带着自己的两位小妾正巧露宿我们村，两位小妾似是发生了争执，那位少爷翌日走时随手在村里置了一处瓦房，将其中一位小妾留在了村里。”

　　陈蓉幽幽地看了一脸认真的孔最一眼：“… …那个被留下来的妾室就是你。”

　　“？”孔最有些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她竟然是个小妾，被人抛弃在这儿的小妾？

　　“不知道你为什么得罪了那位少爷，总之，你和你的一个奴婢被留在了村里。”

　　孔最努了努嘴，她现在可不就长着一副得罪人的样子吗。

　　“可能是养尊处优惯了，你一向是不屑于与村里人打交道的，久而久之，相互之间都不是很友好。”

　　“就在前日，你的奴婢将你的所有嫁妆财物都卷走了，转身就嫁给了我们村长的秀才儿子，倒是她临走前不知对你做了什么，才导致你成了现在这幅样子。也许是这一年多的时间，她觉得城里那边几乎将你完全抛弃在这里了，她又攀上了村长的儿子，天高皇帝远，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

　　看着孔最有些呆愣的样子，陈蓉敛下眸子，继续说道：“上面说的是真的，村里还有其他不少传言，那都是村头的妇人们嚼的舌根，你不听也罢，以免先入为主，错将传言认事实。”

　　似乎吸收了这些讯息，孔最轻叹一口气。

　　“我的名字是什么？”

　　陈蓉看孔最叹了口气，正拍着她的胖手，以示安慰，谁知这一句让她愣住，失忆症竟如此严重，连名字都能忘记？

　　她顿了顿。

　　“孔最，孔洞的孔，最好的最。”

　　孔最满眼复杂地看着陈蓉，从她的气质和谈吐言行，皆可看出她不像是乡下村妇，只是为何寥落至此，竟会被生生饿死的程度，也罢，每人都有她的曾经。

　　“你不生气吗，对你城中的少爷，对你的奴婢？”

　　孔最无奈地笑了笑。

　　“我现在都成了这幅模样，自己都收拾不好，哪有心思去管别人。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时机到了，那账… …我自然会算”，为曾经的孔最，为以后的自己。

　　“小十三快回来了，该问的下次吧”，孔最下巴朝那挎篮中的白面努了努，“这白面够请位郎中来给您瞧一次病吗？”

　　“在这年头饥荒的多，请村里郎中的话，四升白面便够了，你这一袋差不多有个两斛，多的你带回去吧，你刚出了这样的事，家里也没个进项，又是快入冬的季节了，能不能挺过去还是另一说”。

　　也是，她能不能活下来还是另一说，在这陌生的世界，无钱傍身，无人依靠。

　　“那些白面还是留给你，你这地方连个厨房都没有，你把剩下的白面卖给同村的人，好先挨过这些日子，把病养好。”

　　等小十三回来后，孔最趁着村里人家在地里正农忙的时候，一溜烟回了她的瓦房。

　　她得好好地为她的生计打算打算了，正如陈蓉所说，没多少时候就要入冬了，村里有粮食的人都关了门过日子了，没钱没粮食，就只能等死了。

　　早上没吃饭就去了十三家里，现在有些饿得厉害，她去厨房给自己下了点昨天晒干的面条吃，虽然这点面条不能镇住她叫嚣着的胃，喝了那一大碗面汤水也勉强算能饱腹了。

　　想了很多办法，那都是需要本钱的，至于能不能行得通那是另一说，所以，最保险的方法，还是……卖东西。

　　前后思虑了一下，最终定下了可以卖掉的东西，两间客房的桌椅，还有她最喜欢的妆奁，整个妆奁及里面的东西全部卖掉，除了那个镜匣和镯子。

　　她要感谢她那位城里的少爷，连在外面露个宿都要求这样高，虽然她看不出桌椅是什么木，总之做工极好就对了，应该能卖不少钱，她的妆奁更非凡品，既然说原来的孔最是养尊处优的，那她日常用的胭脂口红应该都是上品，虽然用过了，她再包装一下，崭新推出，应该也能赚到一些。

　　卖掉后，这个本来冷清的院子会更加寥落，虽然不舍，但一切在生计面前都是浮云。

　　又到十三家跑了几趟，了解了一下卖的那些东西的行情，还有一些她疑虑的事情。

　　虽然陈蓉知道的也不多，但她能很确切地告诉孔最，她要卖的那些桌椅什么的，都是上品，不能在村里卖，在村里有那心思并且有能力买的也就村长那家子了，所以，还需要到小镇上联系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