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孔奋斗记》楼者多

4、第四章

　　陈蓉的病主要是被饿的，体弱地抵挡不住任何风寒，孔最帮忙去请了村头的孙郎中，顿顿饿不着，这病来得快，去的也快。孔最这两天除了每天抽空来照顾陈蓉一下，剩下的时间都在仔细地收拾自己要拿去卖的桌椅还有妆奁，擦得晶莹透亮，想办法掩盖住弥补已经存在的缺点。

　　经过这几天，她和陈蓉相处地倒是默契，颇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感，陈蓉的病好得也差不多了，她正好打算着多一个人陪她去小镇卖东西，毕竟她初来乍到的，没什么经验。

　　她借了方大娘家的地板驴车，作为感谢，送给了他们家两斤白面。

　　临行前，陈蓉到孔最家中，在陈蓉的帮助下，孔最做了两屉窝窝头，个头比较小，一共三十个，加上小十三一共三个人，准备的是来去两天的饭食。

　　以防噎着，孔最又简单地做了油炒葱花辣椒酱，装在两个小陶罐中，再带上一大瓦罐水和水袋放在地板驴车上。

　　她们出发地很早，寅时初就动身，小十三还没醒，孔最在地板车上铺了被子，将他抱了上去。孔最赶车，陈蓉坐在小十三旁边，指导着孔最去小镇路的方向。

　　天黑且土路坑洼，在板车上颠地厉害，驴车走得很慢，走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才到了承重镇。

　　这里的街上已经摆了许多摊子，有人赶着马车驴车从镇街口进进出出，倒颇显拥挤，热闹。

　　孔最她们倒也不算突兀。

　　一直到了这条街的街头，这儿的人比较少，摆摊的更少，免地为摊位争抢。

　　在驴车的一路颠簸中，小十三早就醒了，还有些睡眼惺忪，被驴车颠地也够呛，看样子是还没有缓过来。

　　孔最将解开栓连着驴子和板车的绳子，将驴拴在一旁的石头上，喂它吃了些干草。

　　街头人少，人几乎都集中在街市中，趁着没人，孔最将窝窝头和盛有酱料的陶罐拿了出来，先吃饱早饭，才有力气等买主。

　　一边吃着，孔最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古代的小镇，虽然她还未曾见识过村里的集市，但无疑这里是繁华的，与她想象中的相差不大。

　　走过几个路人，往他们这边倒是多看了几眼，只是对她们板车上的东西并无太大兴趣。

　　倒是他们的衣着引起了孔最的兴趣，她们仿佛以一身色彩鲜艳的绣花为时尚，也是，习惯了贫苦人家一身简朴低调，他们需要用鲜艳高调的颜色来彰显他们的与众不同，划开他们之间的界限。

　　突然想起她在这个世界醒后的那身衣服，那质地看起来比刚刚那妇人穿的还要好，她原身还只是一位小妾，不知道她的那位少爷是何背景，能否从他那儿取得帮助。

　　她微微低下头，生硬的咽下口中干涩的窝头，还是算了吧，她这模样，这身材，这重量，干什么都得罪人吧，那位少爷估计看到她就烦气，巴不得她犯点错把她丢在这儿呢，要不然，一年多都没点动静，过年走个亲戚也不把她弄回去走个过场，看来在那里她的地位是真的低下，无足轻重。

　　一边逗弄着小十三，一边等待着买家能光顾，临近晌午时，陆陆续续地有人从街市中往回走，人多了，倒是有几个过来瞅两眼的，看穿着，都像是手头有些钱的。

　　只是，那几个人只是近看摸了摸，再瞅了一下她和陈蓉的穿着，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和言语便走了，直到晌午只有一个人开口问了价钱，那人当听到孔最那声“价钱好商量”后，无奈地摆了摆手便走了。

　　孔最也搞不清什么情况，她初次卖东西，本来就很局促，这么一来，她更不知道怎么办了，问陈蓉，她也只是摇了摇头，表示她也没这样卖过东西，再瞧瞧吧。

　　孔最本想着小十三是小孩子，吆喝几嗓子不成问题，现在也已经未时了，还没个买家，转头一看，小十三已经睡着了。

　　在她和陈蓉的眼神交锋下，她终于败下阵来，黑着脸站起身来。

　　“咳… …”

　　“卖桌子咧！卖椅子咧！上好的木头，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喽！”

　　… …

　　事实证明，除了收获了过路人的指指点点，她连个正脸都没收到。

　　申时末，孔最有些气喘地倚在板车上。

　　“大娘，这个怎么卖的？”

　　一道嫩脆的声音在孔最耳边响起。

　　大娘？孔最挑了挑眉，慢腾腾地转过身去，看到小孩身后的中年男人和微微朴素的马车，孔最有些黑的面孔瞬间换上一副笑容。

　　“这桌椅可都是上品，您好好瞧瞧。”

　　中年男人瞅了她一眼，视线又回到她板车的桌椅上，蹙了蹙眉。

　　“看着有半成新，这个是用过的吧。”

　　“这位兄台好眼力”，孔最一脸真诚道，“我家道没落，饥荒所迫，不得不拿曾经购置的东西来卖，实属无奈啊”。

　　中年男人抬手，手背在那桌边一过，感受着那透着微凉的木质，微微点了点头。

　　孔最见像是有戏，赶忙说道：“您放心，既然是已经用过的东西，绝对不会多收您钱的，您看着合心意，给些就行。”

　　“这是上好的铁梨木，这种东西城里大户人家虽然不少，但在我们这些小地方当是罕见。”

　　中年男人静静地看着孔最，脸色平平，仅盯着她，就让她心里有些发虚。

　　原来是不信她会有这么好的东西啊，莫不是以为这东西是她从城里盗来的？孔最眨了眨眼，打算据实说。

　　“奴本是城里大户家妾氏，一起外行时，惹夫家生厌，被丢在偏僻村子久时，家中没有进项，只得沦落至此”，孔最尽力搜罗出脑子中文绉绉的词，显得与村野妇人不同，好让他相信。

　　中年男人眉头微蹙，听了她一番话，似乎更不信。

　　“景郎”，清幽宛转，是那声音所在。

　　循声望去，素手纤纤轻轻撩开马车上的糙布，青葱玉指，描摹玉人。

　　“夫人”，吴成景步子有些乱，忙伸出手握住谢灵的皓腕，扶她下来。

　　孔最一瞬不瞬地盯着前面的曼妙佳人，盈盈细柳腰，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浅笑，温柔优雅，她美得不惊艳，只叫人舒服，身旁男人的眼中满是柔软。

　　将手放在男人手中，谢灵轻抖衣摆，款款走来。

　　“娘亲，你怎地出来了”，男孩抱住谢灵的大腿，小脑袋蹭了蹭。

　　“不出来可就要错过一位故人了，”谢灵瞧了孔最一眼，攥了攥吴成景的手，“何家二脉之子，那位少爷有一位孔姓妾氏，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听到谢灵说只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孔最心里猛地松了口气。

　　谢灵又仔细地瞧了瞧有些发愣的孔最，点了点头：“错不了，若非适才听您言语，倒还真真认不出您了。”

　　不是，虽然夫人您半老徐娘，风韵犹存，那也不能称我这个小年轻为“您”吧，我是看起来有多老？

　　心里虽然这么腹诽着，孔最还是“真诚”地微笑着。

　　“寥落至此，让您笑话了。”

　　看着孔最，谢灵突然想起印象中的那次见面，那时的孔最有些木然，与人并不是多么温善有礼，当时家里人还曾嘲她低贱商户家出来的，吃食，举止毫无姿态。

　　而此时的她莫名灵动了几分，她与她接触不多，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是觉得眼前的人并非传言中那样不堪。

　　听到孔最的自嘲，谢灵知趣地不再提，只是抬手抚了一下板车上的桌椅。

　　“您这桌椅怎么卖的？”

　　“不是什么新东西，这样吧，您看个给个价，合适的话，这就给您送到府上去。”

　　“景郎”，谢灵努了努嘴。

　　吴成景似乎对孔最也尊敬了许多：“我们手里也并不宽裕，您看二十两银子如何。”

　　二十两！孔最本来以为能出个二两就是极限了，陈蓉不是没有给她讲过银钱的市值，村里的肉也不过每斤十几文而已，一两银子都快够每月她顿顿吃肉了。

　　看来这破木头还真值钱呢。

　　“虽然知道这价钱对您不公平，但 … …”

　　孔最忙摆手打断他：“我接受，现在就给您送到府上？”

　　吴成景和谢灵没想到孔最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倒是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她已经落魄至此，他们还要占些便宜，只是他们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点钱了。

　　“那就谢谢您了”，吴成景抱歉一笑。

　　陈蓉和小十三去给驴子喂了几口草，时不时地看看孔最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