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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使秦前夜 ...

  •   张良气了韩非整整五日,期间既没有同他说过话也没有去找过他,他找到相府来了也是从来不搭理,甚至就连旁人提起他的名字时都有种火冒三丈的势头。
      阿易在一旁看得心疼,直叫唤着要把扫帚交给他去洒扫庭院,管自家小公子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只要别气坏了自己就行。
      然而任他怎么哄,之前那个言笑晏晏却又满肚子坏水无忧无虑的小公子,却似乎总也回不来了。
      第六日上时使秦车马已经备好,第二日便可启程。韩非便忍不住又找了过来,受着满相府上至丞相下至侍卒所有人的白眼,直接溜到张良寝间里将人半哄半抱地带走了。
      张良被韩非拖着带到九公子府后院的时候,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向来温文尔雅从来不说重话的人顿时就发起了脾气,指着韩非就骂:“你把我弄来干什么?!你这个混蛋!我不认识你!”
      得,连谦称都不用了,这是气成了什么样子。
      韩非默了默,知晓自己将人得罪惨了,只好摆出一副哀戚戚的模样凑近他道:“良儿,子房?非知道自己做错了,确实做错了,一定是做错了……全然罔顾你那几日四处奔忙游说的心思,是非之过。”
      张良气哼了一声,扭着头不说话。
      “子房,你虽然气怒至此,但是内心里难道不也认为为兄的做法,才是上上之策吗?”
      韩非见人似乎安静了下来,便再接再厉地剖析道,“眼下强秦兵临肃州城,一旦战乱,必定伏尸百万流血漂橹,那也不是你我愿意看见的。所以唯今之计,只有言和。而一旦言和,不论作为质子也好还是使秦也罢,总归只有非去,才能满足秦王的一切刁难。”
      “满足他的刁难你便能活着了?”张良挑眉瞪他。
      韩非不自觉轻笑一声,朝他肩上靠了靠,半真半假地叹了一声:“唉,可是非……是大韩的公子啊……”
      张良睨他一眼,扭头朝一边又不说话了。
      韩非见状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拉着他朝榻上坐了去,接着道:“况且因为十年前的那场疫病和母亲亡故之事,父王已经看不惯我很多年了。而我若能出使秦国离他远远地,他自然最最欢喜不过——所以无论子房你游说了多少功臣元老对他施压,都不会有任何作用。”
      张良继续不满:“但是昨日王上那般反应,想来定是太卜大人已有所作为。那么韩兄又何必在事到临头突然反悔?未免叫亲者痛,仇者快了。”
      “那么欺君之罪谁来担?”韩非无奈看他,“父王当时不能拒绝,而到事后反应过来,姬无夜之流一旦添油加醋,欺君之罪即可杀头!”
      “但是良带去了免死金令,是你不让良上殿!”
      “然而只那一张薄令,你究竟要保谁?!”
      韩非定定地望进他眼底,一字一顿地同他理论:“是要保为国中诸事日夜操劳的张丞相,还是保无奈卷入争储浑水的王国老,或是保百年张氏上下数百人的性命,还是仅仅……
      “只保非一人足矣?!”
      张良愣了愣,皱眉沉默半晌,终究一句话也没说。
      韩非见状却是撇嘴笑了笑,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些许微醺意味,伸手缓缓地将他拥进怀中:“看吧子房,上天将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呢。”
      张良闻言倏地怔住,在兄长怀中沉默地愣了半晌,眼角却突然毫无预兆地湿了起来。
      “那……良……”
      “你知道的,不可以。别说我不会让你陪同,张丞相也不会让你去。”韩非轻易开口打断了他。
      “可是良不想你死……”怔忡呆了许久之后,他才终于忍不住将头埋进兄长颈间,哀呼着轻泣起来,“你若死了,天地将为之变色,历史将为之改辙……”
      “那你呢?”韩非突然伸手揽在他的腰际,将人往怀中又带了带,“非若死了,你会怎样?”
      “良?”张良皱着眉轻泣了片刻,在他肩头胡乱蹭着,“良自然会难过。”
      韩非却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只是难过吗?”
      “……还会伤心。”张良吸了吸鼻头继续补充。
      韩非不禁无奈起来,怀抱着这个心窍迟迟不开的臭小孩,鼻尖闻着他发顶清晰的桃花香气,心底有许许多多想要同他倾述的话,却始终忐忐忑忑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非便不会死。”
      千言万语终究只化作这样一句话,“为了不让你难过,为了不让你伤心,那非便是骗过了天下人,也一定不会死。”
      张良蓦地怔了怔,莫名感觉到那话中还有别的深意,潜意识却叫他不要多问:“你保证?”
      “非保证。”韩非信誓旦旦。
      张良又伸手指着远处地里:“用你珍藏十年的桃花酿保证?”
      韩非无奈,微笑着轻点了点头:“保证。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张良便点了点头,沉默地从他怀里抽出身来,看上去眉眼间的郁气已消了许多,只不过面上还散散留着些泪痕。他见在韩非这里的事情了了,便立刻起身迈步要朝外走去,嘴里道了一声:“你既要走,那麟儿良便接……”
      “子房。”韩非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
      “诶?”他转回头来。
      “为兄现下莫名有些离别的感伤,你来陪我喝喝酒。”后者便立刻换了一副哀戚戚的神情,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他沉默了一瞬,暗道也不过这最后一次了,放纵些许也无不可。便点头应了一声,复又返身坐了回来。
      韩非见状立刻起身去里间翻箱倒柜找了半晌,然后搬出了一大坛酒和两只大碗,“砰”地一声拍到张良面前的案上,义薄云天地嚎道:“来子房,喝!”
      张良半真半假地笑了笑,抬眸看他一眼,旋即伸手将他摆出来的那两只碗收了一只回去,片刻便换了一个极小的酒樽回来,默默推到了他面前,笑:“好。喝。”
      韩非:“……”
      二人你来我往地喝了许久,张良的碗大却奈何他酒量不错,韩非身体不好但是酒樽挺小,所以直喝了两个多时辰,从黄昏时分喝到了夜幕深沉,两人都没有喝倒在桌案上。
      而等喝到宵禁过时,韩非见留人同宿的目的达到了,便欢欢喜喜地将小案连同酒坛酒樽一并推到了一边去,接着费了好大气力找准方向找来热水,一门心思专心致志地为人净完面足,便拉着一起躺到了榻上去。
      然后极其自然地将手脚一起缠到了怀中人身上。
      他缠得紧了张良便感觉有些难受,稍微挣动了片刻却又被紧紧抱住,尝试了几次后便不再动作,只得乖乖任他缠着。
      屋内气氛渐渐沉寂下来,身侧人的呼吸也开始变得缓慢,韩非却在沉默半晌之后,突然朝身侧拍了拍,大声喊道:“子房子房,你睡了吗?”
      张良闻言便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喝了酒的面上有些薄薄的晕红,正瞪着双眼直愣愣地望着他,嘴里嗔怒道:“这么大声就算睡着也醒了。”
      韩非见状直忍不住想亲上去,却还是摸了摸鼻尖摆出一副歉意的模样,带着人转换了话题:“子房生辰过了吗?”
      “还有一月,”张良疑惑地看他一眼,迷蒙地晃了晃脑袋,“怎么了?”
      “将进十六吗?”
      张良闻言立刻费力从被里将手伸了出来,在他额上拍了拍道:“可不是?良和红莲的生辰可是韩兄日常挂在嘴边的事情,怎么喝了点酒就记不得了?”
      说着又笑眯眯地看他一眼,歪头揶揄道,“你莫不是假的吧。”
      韩非哭笑不得地拍拍他的后背,好不容易才将醉酒的小孩儿哄着睡了,接着沉默地忍耐了许久许久,目光在他唇齿间停留了半晌,终究却没再有什么多的动作。
      往后或许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他想。
      但是十六岁啊。
      他的爱人还真的是太小了。
      无奈地叹息间他悄然起身熄了灯火,回身又将人拥入怀中,本想就这样沉默地睡去,却不觉听到熟睡中的少年正絮絮低语着什么。
      他便凑近仔细听了听。
      然而下一瞬,却猛地怔在了原地。

      “韩兄你就连解释……都不愿同良说实话,是吗?”
      醉梦中的绿衣少年皱着眉,这样询问身前微笑着的紫衣青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使秦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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