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何谓天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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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乞巧节，除宵禁，达旦同欢。
韩玥一案告捷，韩王给了韩非和张丞相以极度丰厚的封赏，便算是做了了断。
但是由于“薄榛鬼”田湘誓死都不肯供出姬无夜，所以张良和韩非纵然觉得再怎么可惜，却也还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将案件牵连到姬无夜身上去，不能再将他一军。
而因为破了一件大案，韩王便准了韩非几天假，张丞相见状也允了张良出乐的请求，再加上红莲死活拉着韩王请求出游，于是三人便在夜幕降临时来了这热热闹闹的城街上。
“哥哥！”
人来人往的新郑大街上，红莲左手拽着韩非的衣袖，右手拉着张良的衣襟，正蹦蹦跳跳的不亦乐乎。
“看那边！那是什么？糖人欸！”
她说着伸手朝街边一个卖糖人的小摊上指了指，一面指着一面欢欢喜喜地丢开了二人的衣袖，三步并作两步地就要朝前奔去。
韩非见状忙拽着她裙摆上的流苏将人拉了回来，曲着食指在她额上重重敲了敲，佯怒道:“你事儿最多了是不？记着是怎么耍赖才求着父王放你出宫来的吗？这里人这么多走丢了怎么办？你要是再捣乱以后不带你出来了。”
“哎呦！”
红莲脑袋上被弹了那么一下，顿时捂着头大叫起来，嘴里不依不饶道，“新郑城本公主比你还熟悉！你去桑海读什么书读了十几年，一回来什么没学会就学会了教训我！亏我还去御史府帮你打击了王……唔！”
“什么？”韩非眯了眯眼。
“啊没、没什么……”红莲把捂在头上的手伸回来捂住了嘴。
韩非见状又凑近了她一些，眼底鳞光闪了闪，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原来妹妹最近不是因为生了病在将养身体，却是出去闯了祸事回来，被父王禁足宫中了啊……”
红莲见被他发现了，顿时梗着脖子索性抵死不认，大叫着道:“没有的事！哥哥你污蔑我！我明明最最最最最乖了！”
韩非闻言顿时嗤笑了两声，手肘拐了拐一旁张良，道:“她乖？！子房你怎么看？”
张良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但余光却瞥见红莲杀气腾腾的眼神，顿时朝韩非身后躲了躲，拨浪鼓一样地摇着头道:“良不知道，良什么也不知道……”
“你知道！你当然知道！”红莲提着裙摆哒哒几步跑了过来，两手一伸就要去抓张良，而在就要抓到的时候人却朝另一边又缩了缩，顿时扑了个空。
她见状顿时就更生气了，立刻整个人都扑到了韩非怀里，双手猛地朝他肩上伸过去，瞬间就抓到了张良的衣襟，然后攥得紧紧的大笑起来:“你还躲啊哈哈哈！快说！本公主乖不乖！”
“乖！”韩非见张良被她拽得贴着自己后背动弹不得，连忙大叫起来把自家妹妹推远了些，“你最乖！你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乖！快放手红莲！”
“不行！要小良子自己说！”
红莲闻言却是不依，韩非越是推她她就拽得越紧，最后三个人几乎都裹成一团贴到一起，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成了一道奇观。
韩非实在丢不起这个脸，沉默半晌终于举起袖口遮了面孔，转头朝张良道:“子房你服个软，夸一夸她吧。”
张良苦巴着脸接过话茬儿，点了点头看向红莲，嘴上哽了半晌才默默开了口，道:“红……莲殿下，你是天上红樱草，你是人间富贵花。你是这新郑城里最最好看的女子，你最最听话最最乖巧，最最让人爱不释手……”
“还有呢？”红莲眯眼。
“还、还有？！”张良顿时苦了脸，把脑袋朝韩非颈间埋了去，嘴上不住地咕哝道，“韩兄……良真的编不下去了……”
韩非见状顿时就心疼了，伸手拍了拍红莲脑门儿:“好了别得寸进尺了红莲，小心我削你啊。”
红莲见哥哥沉着脸似乎真的要生气了，便嘟着嘴哼了一声，松开了攥在手里的绿色衣角，不情不愿地扭了头碎碎念着:“常听别人说什么‘娶了媳妇而忘了娘’，古人诚不欺我呢……”
韩非闻言简直哭笑不得，想她这都听的什么跟什么，正要板着脸教训她两句，却不想她似乎突然看见了什么，蓦然兴高采烈地大叫了一声就扒开行人朝前猛地奔了过去，两个呼吸不到的时间便消失在了人流中。
韩非见状顿时怔了怔，下一瞬连忙扒开人群就要朝红莲追过去，却被身后张良拉住了衣袖。
“韩兄，”张良昂首朝前方灯市指了指，方才还苦巴着的脸现下已笑得如沐春风，“你看看那是谁？”
韩非闻言朝他指的方向看了去，一眼就看见了那繁华灯市下立着的一袭黑袍的白发少年，而粉裾红裳的红莲正背着手笑嘻嘻地朝他奔去，身后轻飘飘地遗落了万千光景。
“你也来赏七夕灯节吗？”红莲笑眯眯地朝那人身侧靠了靠。
卫庄闻言沉默了半晌，眼角不经意朝她微笑的面上瞟了瞟，才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嗯。”
远处的韩非见状便撇着嘴轻笑起来，将站在他身后的张良牵到了身侧，意味深长地贴在少年耳畔道:“连红莲那臭小孩儿也情窦初开了呢子房……”
张良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伸手朝腰间比了比，嘴上叠声应着:“是啊是啊，良带着她的时候还只有这么高呢。”说着眯着眼捧了捧双颊，又摆出一副惋惜不已的模样，“可算是体验了一把‘女大不中留’的心情了呢。”
韩非顿时哭笑不得地弹了弹他的额尖，宠溺地道:“是是，就你最惋惜，就你最不舍。”说着便牵起他的手，将人带着沿小摊贩一路悠悠闲闲地逛了下去。
他们这一路看花灯猜灯谜，偶尔买点小吃食小玩物，或者是撑着竹筏去放放河灯，整一夜里都玩得不亦乐乎。
等到后来子时初的时候，东城区内的王公贵族家院里纷纷放起了烟花，长街上排练好的歌舞顿时吵吵嚷嚷地表演起来，整个城内都充满了无比欢乐的气息。
他们便找了个极高的阁楼顶上站着，头顶是纷繁绽放的绚丽烟火，脚下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总会好起来的。
脑中突然升起这个念头，然而目光瞥见极远处一片黑暗的七公子府宅院时，韩非又轻不可查地轻叹了一声，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日田湘死时对他说的那一段话。
那是一段她与韩玥之间似真又假的对话。
田湘说，那个夏日里，韩玥倚在门外的柳树下小憩时，他们曾讨论过蜉蝣朝生暮死的生命。
她觉得不甘，韩玥却觉得是天意。
她依旧不理解，不依不饶地要追问，问得急了，韩玥便刮着她的鼻尖回答起来。
“何谓天意？”她依着他询问道。
“苍山寒彻白骨匿。”韩玥便这样回答。
“何谓天意？”她不满意那个答案，便又接着询问。
“更迭朝史无驻意。”韩玥又答。
“何谓天意？”她皱了皱眉，觉得那两个回答太宽泛，不太喜欢。
“上穷碧落难寻觅。”韩玥接着答。
“夫君，可否具体？”她软着身子倚到他腿上，微笑着继续询问。
“销骨难安不得你。”韩玥闭着眼笑起来。
“什么？”
“……不得你。”
……
“韩兄，”身旁少年突然唤了一声，伸手拉了拉韩非的衣袖，“你在想什么？”
“不得你。”
“什么？”张良皱了皱眉。
“啊啊，没什么没什么。”
韩非顿时沉眸温柔地笑起来，片刻便转了话题，“子房，你看这盛世烟火，泱泱大韩，多美的河山，只可惜内里空了。”
张良闻言极轻地笑了笑，眉目温存间歪了歪头，笑意吟吟地回答：“可是一切都总会好起来的。”
韩非闻言点了点头，旋即倚在他身侧，勾着唇恣意地笑了起来。
是啊。
盛世欢歌，你在身侧。
一切就都总会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说第66章 何谓天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