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天命所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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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王安五年四月十一日，九公子非奉韩王命，自都新郑启，押送军饷赴边。车行官道，次日，于道途中见新尸无数，葬之。
四月廿六日，其伍行过鞍云路，复见新尸无数，葬之。
五月初七，过鞍云岭，复见新尸，同葬之。
五月十九日，过明栖山，山有新尸无数，公子非同命人葬之。
葬毕，会天大雨，道阻不通，前方官道无端崩断。非无奈，乃命人择别路行之。
酉时许，明栖山主帐内。
“……庄兄，我们后来再遇到的那些尸体，还是盖大侠动的手么？”张良以手支颔倚坐在帐门流苏下，侧着身子询问正坐在帐内案旁的卫庄。
卫庄轻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摇头道:“目的地相悖，不是他。”
“哦，这样啊。”
张良闻言应了一声，心里想着这倒也是，因为盖聂既要护送李斯去新郑城，那么与他们就只可能相遇一次。然而每隔一段时间途中突然出现的尸体都是未腐化的，这样一来，后来的死者就肯定不是他杀的了。
只是那些死者不是山贼就是野寇，都不算什么好人，看起来倒像是有人在专程为他们清扫前方道路一般。那么如果是姬无夜在捣鬼的话……他会这么好心？
思考间帐外凉风吹彻而来，张良便猛然不自觉瑟缩了一下。那头案边坐着的韩非瞧见了，便皱着眉唤了他一声:“子房，过来这边。”
“没事的韩兄，良不冷。”张良说着话转头看了一眼韩非面上颇有些疲倦的眉目，又看了看帐外下个不停的大雨，心里顿时就有些焦急起来。
他们已经在此处困了五日了。
前几日明栖山上的官道突然无故崩断，再加上猝然而至的倾盆大雨，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暂时在这山上扎营住下，将行军日期一推再推。
然而只是推延日期也不是办法，等雨停了还是要继续行军。
但是崩断的官道一两月内是修不好了，而且这附近山岭众多，若是下山绕路的话指不定会迷路。更何况如果绕路的话，恐怕又要多用上一两个月才行。到时候延误了期限，作为行军主帅的兄长怕是一定要受罚的。
所以……大概就只能走明栖山栈道这一个方法了。
“明栖山栈道？”韩非皱了皱眉，颇有些不同意地道，“那条道窄处只能容三人并排行走，而且一面是绝壁一面是断崖，若是一不小心失足摔下去，那必定就是粉身碎骨的后果。”
张良发觉自己竟不经意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便干脆点了点头道:“这个良知道。但是韩兄方才也说了‘栈道窄处可容三人并行’，那么说明以那栈道的宽度，装载饷银的车马是过得去的。那么兵士们只要路上小心些，不要失足落入深渊不就可以了么？”
韩非顿时无奈地笑了笑，望着他道:“子房……此间适逢大雨，山湿路滑，岂是他们说不失足便能不失足的？”
紫女正坐在一旁案边，闻言挑了挑眉抚袖为韩非添茶，嘴上笑着道:“九公子莫急，张小公子既然如此肯定，那想必他心里是有了七|八分把握的。”
张良摇头谦逊地回复了一句:“紫女姑娘过誉了，至多只有六分罢了。”
卫庄懒得听他们吹捧自谦的那一套，只微抬了抬下颔直接道：“说。”
张良被他那态度哽了哽，只好无奈摇头，舍了场面话直接了当地道：“良近日夜观天象，星斗云集且明明入昼，所以推算出接下来四日都是大阳天。”
说着顿了顿，抬步走到案前，手指着其上的明栖山舆图接着道，“而那栈道盘山而下，最多不过两日路程。所以我们只需等待明日一整日，等烈阳烘干栈道之后，再赶在第四日前走出此地，便可平安抵达银江县了。”
“两日出山？”紫女笑了笑，“这行程也太赶了些。”
张良点了点头道：“是赶了些，但如果行军纪律森严，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任务。”
紫女侧首道：“那倒也是。既然别路不通，那么兵行险招倒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打算。”
“但是险中求稳还是很必要的，”想了想张良又补充道，“所以不如干脆将各行伍间的车马系绳去了，以免届时发生连锁坠崖的事件。再从参军队伍里拨出一批人来进行紧急训练，行军时游离于行伍中，以备救急。”
卫庄点头道：“可行。”
张良闻言便将目光转朝了一旁韩非，试探地道：“韩兄如何看呢……韩兄？”
“诶？！”
韩非闻言突然便吓得跳了跳，旋即才又挠着头凑过来含含糊糊地应了两声：“都好都好……子房说的对，全部都对！”
张良顿时无语，侧首睨他一眼：“良方才说了什么？”
“九公子且重复一遍。”紫女也笑眯眯地凑着热闹。
韩非顿时轻咳了两声，嘻嘻笑着不答话了。
张良无奈，便将方才的计划又重复了一遍。韩非听罢直接点着头就应了，转瞬却不知是又想起了什么，自顾自撑着下颔又开始发呆去了。
张良看得疑惑，便将手拿到他眼前晃了晃，打岔道：“韩兄近日似乎心事重重的，感觉很是奇怪。”
“哪有的事？”韩非闻言连忙摇头摆手否定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张良见状便皱着眉又凑近了些，下一瞬却突然见他猛地抬起头了来，僵硬着脸笑道:“啊啊对了，风雨雷电乃鬼神苍生之怒，子房连那都能推算出来，看来真真是天命所归了啊。”
“天命所归？！”张良顿时被他吓了吓，下一瞬却立刻疑惑不已地道，“新郑城内会观天象的卜师少说也有六七个，良不过会点皮毛，韩兄这又是什么歪理？”
紫女闻言也蓦地停下了手中动作，目露疑惑地望向韩非。
卫庄在一旁虽不说话，但也将目光凉凉地投到了他身上。
韩非被那三双眼睛盯着，瞬间就不自在起来了，眼珠子来回转了几转却依旧不肯说着真相，只顾瘪着嘴嚷嚷着大声耍赖道:“哎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好吧方才是非口误，口误了还不行吗，是天纵英才总行了吧？我说你们几个至于用这么审……嗷！庄兄我说！你剑拿远些!”
卫庄哼了一声，旋即睨他一眼，轻弹了弹剑身收剑入鞘。
张良在一旁看得轻笑出声，见状便上前几步将他扶起来道:“早这样不就好了，韩兄非得逼着庄兄拔剑不是？”
韩非闻言却是不搭理他，只顾气闷地哼了一声，却是伸手指着帐外道：“本公子只说与庄兄一人听，你们两位免谈！”
紫女顿时挑了挑眉：“哟，公子最近涨脾气了？”
韩非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见那头卫庄当先起身迈步走了出去，嘴里冰凉凉地喝了一句:“出来。”
身为行军主帅却被吆来喝去的韩非:“……”
然而无语归无语，却还是自觉起身跟了上去，将张良和紫女二人丢在了帐中。
紫女见状便侧身朝张良又添上了盏中热茶，轻笑道：“倒是想瞧瞧那二人会有什么样的秘密。”
张良执起茶盏抿了抿，旋即沉默地侧耳听了听外间声响，却发现自二人出去后外面的动静立刻便响了起来，想来是他们在谈话之前率先安排了后日的行军事宜，以免过后打扰。
他只听了片刻便笑了笑，将注意力收了回来。然而待目光落到盏中沉浮不定的残叶之时，却不知怎的，突然便想起了兄长之前去太卜那里求来的那句卦辞:“习坎，入于坎窞，凶。”
作者有话说第45章 天命所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