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绝地逃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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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听到那唤声后都蓦然顿了顿，旋即不着痕迹地将手从被帛布包裹着的凌虚上放下来，然后和韩非一起转身看向了身后。
此时长街上摩肩接踵人声鼎沸，然而他们甫一回头，却是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抱着双臂立在檐上的身着蓝白劲装的少年。
那少年蓝发蓝眸，肩际飘着两道极长的白羽，唇角抿起成极度冰冷的姿态，眼神淡漠地在他们身上迅速扫过又移开。待看到他们回头时，他便肃了肃神色，皱着眉又道了一句：“我见过你们，在东城门上。”
韩非闻言蓦然压低了声音笑道：“大人说笑了，我兄妹二人今日一直在南门外草市上买卖货物，”说着他还特地扬了扬手中的包裹，“实在是不知何时去过东城门，更不知何来天大的福分能够见到大人啊。”
白凤闻言却是极为淡漠地扬了扬下颔，并不答话。
张良沉默地立在韩非身后，见状立刻不自觉绷紧了身体作出防备的姿态，脑中却在快速思考着一些事情。
他方才在天上白羽飘落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叫住他们的是此人，因为除却之前在战堡高窗上远远瞟见的那一眼，不久之前审理“鬼兵劫军饷”一案时，他还同他还在姬无夜的将军府里见过一面。
那时他正手捧王旨立在将军府大堂上同姬无夜对峙着，而姬无夜不知悄然打了什么暗号，周围空气便瞬间阴冷下来。
接着黑色和白色的鸟羽突然漫天飞舞起来，下一瞬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便如神兵天降般落到姬无夜身侧，肃着面孔立在一旁，全然一副誓死守护的姿态。
张良当时只略微瞟了一眼，便知道那二人定是墨鸦白凤——传说中韩国轻功第一第二的两个人，作为姬无夜利刃一般的存在。
然而眼下本该守在东城门处的利刃之一白凤已经出现在了城南，而且大概已经堪破了他和兄长的伪装，那么那个轻功和武力都更为强大的墨鸦呢？是不是正在城南和城东的分界线上等着他们？
他之前便猜测过就算进到了城内也不会安生，因为姬无夜只有在东城区内才完全不敢造次，他们除非是踏入了城东的范围，除此之外，就算是双脚已经踩在了分界线上也不会是安全的。所以当下最明智的选择，绝对不是留下来缠斗，而是立刻找机会奔回城东。
然而这样的话问题就又来了，在这个叫白凤的人面前，他们要有多快的速度才能算快？要用怎样的速度才能足够离开？
思考间眉角越皱越紧，张良伸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袖，突然却想到了什么，然后蓦地定了定神开口道：“韩兄……”
然而还未等他说出个所以然来，韩非便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不可能。”
他愣了愣，又唤了一声：“韩兄？”
“要你留下来作诱饵这种事情永远不可能，”韩非依然头也不回地回答，伸手准确地将他的右手捉住握到了手中，“子房你怎么还想不明白呢？”
张良还要说什么，却见立在檐上的人突然毫无征兆动了起来，每一落脚都会踏到一片白羽上，只刹那间便到了他们面前，指间还夹着一片细羽，闪着寒刃才会发出的锃亮冷光。
那细羽几乎是眨眼便被弹向了韩非颈间，张良见状猛地撞了他一下，让他的身子歪朝侧方险险避开了脖颈，不过那细羽却立刻就扎到了他肩上，瞬间便见了血。
张良只看了一眼兄长的肩伤便眯起了眼，旋即右手一挣就要去拔凌虚剑，却不想右手还在兄长手中，被握得死紧死紧的。他顿时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突然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大把铜钱来，高呼了一声朝地上撒去。
此时南城门处还有很多百姓，原本见到铜钱本来还有些害怕不敢上前，但见韩非在抛完铜钱后又开始抛银子，顿时连危险都不顾了，一窝蜂拥了上来开始你争我抢你推我搡起来。
白凤见此立刻便飞到了屋檐上，冷冷地看着他们二人道：“你们以为这般便能逃得掉了？”
韩非不说话，拉着张良迅速在人群中穿梭了起来，飞快找到最近的一匹马解了缰绳，二话不说便扶着张良一同骑了上去。接着他猛地一踢马股，驾马轰然跃过众人头顶争分夺秒地朝城东奔了去。
他一面纵着马朝前奔着一面隔段路程便朝路上扔一把银子，成功引来了一群又一群捡钱的城民，逼得高处的白凤始终不能落到地面。然而在拐过第四条街的时候，他突然垂了垂头询问怀中少年道：“子房，你那里还有多少银钱？”
“还有一点，”张良道，“不过也就能够再撒两回了。”
韩非闻言却是笑了笑：“足够了。”说着顿了顿，又接着道，“子房，你相不相信为兄能将你平安带回城东？”
张良将最后的银钱递给了他，旋即垂下双眸乖顺回答：“自然是信的。”
韩兄接过他递过来的银钱，朝马屁股上再踹了一脚，笑着点了点头道：“子房信非便好，不过你得答应非一件事。”
“不许用右手么？”张良抬头看他。
“聪慧至极，”韩非在马匹行出第四条街的时候又扔了一把银钱，然后接着道，“你的右手不能再用了，不然会废掉的……听见了吗？”
张良将头塞回了他怀里，瓮声瓮气地道：“听见了。”
韩非闻言笑了笑，哼道：“别打鬼心思，左手也不许用。”
张良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僵，老半晌才不情不愿地点头道了一句：“哦。”
得到肯定回答的韩非迅速点了点头，在马匹的急速奔跑间又伸手紧拽了拽缰绳，将少年护得更紧了些，嘴上却又嬉笑道：“不用这么不情愿吧？难道为兄有这么不可靠吗？简直伤透心了欸。”
张良闻言却只抿着唇没有说话，侧耳仔仔细细地听着身后的风声，旋即发现空气的流动似乎时不时会有一些异样。那些异样转瞬即逝，本来十分不容易被察觉，然而因为时不时会出现一次，便被他发现了。
他越听越觉得不大对劲，扭着身子就要朝后方看去，却被韩非压着肩膀掰了回来。“别闹，”韩非一面压着他一面道，“会从马上摔下去的。”
他“哦”了一声便不再转身，只是心底的不安感越发强烈起来，安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韩兄，那白凤就只是这么远远地飞在檐上跟着么？没有发出像方才的细羽那样的暗器什么的？”
韩非笑道：“有发。不过你没看见我们的马一直在走不规则的曲线吗？而且这一路上跟着的群众总能阻碍他一些的。况且他既不能下到地面来，在空中风也会更大些，羽毛那么细小的东西，受到的阻碍或许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大许多呢。”
张良听着他讲得那么有理有据，反而心里更加不安起来，旋即沉默地思考了片刻，才突然伸出手朝他背上探去，待收回手时发现没有血迹，才略略放下了心。
韩非假装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操纵着身下马匹继续狂奔着，在行到第五条街中部的时候，伸出手抛下了最后一把银钱。
他们选的这条路是从城南到城东最近的一条路，却还是要绕过整整七条街，眼下他们已经没有银钱了，虽然那些民众虽然由于不知情还能再跟他们一段路，但最多到第六条街上，人群就会慢慢散去，对身后的白凤不能再造成任何阻碍。
然而在马匹奔到第六条街的时候，韩非突然拽着缰绳赶着它奔向了另一条路。
此时白凤在檐上飞跃着跟着韩非张良二人，然而在转过第五条街道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前方路上只剩下那群平民，而他要追的那两个人却不见了。
他见状立刻驻足仔细听了听声音，片刻之后便在下方众人嘈杂的脚步声和喧闹声中分辨出了那二人的马蹄声，旋即淡漠地撇了撇嘴，几乎是瞬间便闪现到了那个方向。
然而待他朝下看去的时候，发现那里竟然既没有人也没有马匹。
他顿时愣了愣，旋即沉下心又仔细听了听，发现那马蹄声依旧离他不远。他便略提了提呼吸刹那便飞到了声音传来的地方，然而朝下一看，还是什么也没有。
他见状顷刻便怒了，索性闭上眼一动不动地听起风声来。然而等到下一瞬睁开眼时，他眼中却是满满的震惊——因为那二人的马蹄声，竟同时从许多条道上一同传了过来！
不过这震惊只持续了一瞬，下一瞬他便猛然冲到了能鸟瞰整个城南的极高处，直接在高空中逡巡起来。
果然，他飞到空中只不到片刻便发现了那二人所在。那二人现下已经绕回了原路，而且已经走到了第七条路的中段，看起来马上就要越过分界线走入东城区了。
不过还是太慢了些，白凤见状蓦然撇嘴笑了笑，接着猛如大鹰般瞬间便朝下俯冲了下去。
韩非原本是想要利用白凤站在檐上的视觉盲点，和窄路高墙间的回声来摆脱他的追捕，然而没想到他的反应力竟如此迅捷，在他们二人只走到第七条路中段的时候便飞快地追了上来。
而他怀里的少年也在侧首看到身后如大雕般俯冲而下的白凤时，立刻便叹了一口气。
韩非听见他的叹气声，顿时笑了笑道：“小小年纪老叹什么气啊，弄得整个人老气横秋的。”
张良却不理会他的调笑，只顾伸出右手拽住凌虚道：“韩兄，纵然只剩下最后一小段路，但是在白凤那样的人面前依然还是足够了。”
韩非闻言却是极轻地笑了笑，旋即伸手捂住了他的薄唇，接着又慢慢地摩挲着覆上他的双眼，在马匹疾驰间缓缓地道：“受了伤就不要闹，要记住你之前答应非的话——不许动手。”
说着他猛地又踹了马尾，笑了一声，“还有啊子房，你说过相信非的……”
他说着话却突然不知被什么打断了一下，片刻之后才又接着道：“非说了会将你平安带回家中，你见为兄什么时候食言过？而且现在好不容易能在子房面前逞一次英雄，结果你还死活不肯相信人家……“
张良被他话中的酸楚与委屈逗得勾了一下唇角，然而下一瞬，像之前那样异样的空气流动声又突然响了起来，只不过这回清晰了十倍不止，清晰得他几乎连血肉撕裂的声响都能听到。
耳畔传来兄长的闷哼声，张良几乎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惊怒不已地大喊起来：“韩兄！！”
然而韩非却没有回答他，只将左手还覆在他的双眼上，而右手似乎是一个大提缰的动作，紧接着张良便清楚地感受到身下马匹几乎瞬间便人立而起，然后猛地朝前方凌空跃了过去。
这一跃似乎是跃向了另一个极端的世界，顷刻间耳畔所有的声响瞬间消失无影。
那些马蹄声风声暗器声皮肉撕裂的声音统统不见，天地间刹那间只余下最后一个声音，带着无与伦比的温柔宠溺，像是包纳了他的全世界一般温温存存地对他低语着道：
“你看，子房，非没有食言吧……”
肩上落下一片滚烫的液体，张良鼻尖闻到那股刺鼻的腥味，几乎是瞬间便目眦尽裂地嘶声大喊出来：“韩兄——”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绝地逃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