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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貌若好女 ...

  •   韩桓惠王二十六年,西北战事频发,王命军将姬无夜携兵守关。经年苦守无果,一朝首战告捷,军心大振,王遂令其常驻边关。
      桓惠王二十八年,屯留一带战事告歇,姬遂班师回朝,受封兵马大将军,位同三公之属。
      同年,行天大祭,奉常林钦因事触怒姬某,其属一众七十余人接连入狱,举朝震惊。
      韩王安元年,姬于新王登基之时保驾有功,擢封护国大将军,特许带剑上堂,急事不禀,要事不跪。
      韩王安二年,兼为王城禁军统领,福泽子孙。
      尔后,其心日夜膨胀,隐有挟安王以令诸侯之势,势不可挡。
      ……
      韩王安五年,九公子非学成归国,经“鬼兵劫饷”一案拔其鸦羽、触其鳞须,遂为政敌。

      檐下铜铃轻响,栏外花团锦簇,一袭银紫色华服的韩九公子于廊下摆了坐席,正眯着眼斜倚在小案旁,长长的袖摆拂过几案,俯仰间眼底星河微闪。
      然而自娱自乐间耳畔却蓦地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他便挑了眉尖抬眼朝声音的来处望了去。下一瞬蓦然勾着唇轻笑起来,旋即温存缓缓地朝来人唤了一声,语气里尽是柔软春意。
      “子房,你来啦。”
      来人是个身着青衫的稚嫩少年。身姿如松柏屹立挺拔,行走间端的是一副清和温雅气派,眉目中携着些许慨然风气,唇侧还噙着垂花问柳的清淡笑容。
      待走到近处了他便朝四周摆设看了看,缓缓走到下首处端正坐下,旋即恭恭敬敬地朝韩非礼了一礼,声如清泉地应了一句:“韩兄。”
      韩非见状便勾着唇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便扭头从身后不知什么地方摸出了一个极好看的酒杯,然后提起酒壶开始笑嘻嘻地给少年倒酒,一面倒着还一面乐滋滋地道:“这是我用一把古剑向廉颇将军换来的美酒,唤作杏花白。子房可得好好尝尝!”
      张良“嗯”了一声,轻笑着点了点头,旋即拂袖伸手将那杯酒接了过来。
      浅酌了一小口后他顿时晃着酒杯笑得眯起了眼,歪了歪头由衷地赞道:“韩兄,这酒可真好喝。”
      “那是!”
      韩非立刻便昂着头骄傲地“昂”了一声,笑眯眯将双手撑在案上,腆着脸凑近他道,“为兄选的酒,那能不好喝吗?!”
      张良闻言顿时噗笑了一声,顺着兄长的话满口答应道:“是是是,韩兄挑的,那自然是最好的。”
      “哼!”
      韩非眯着眼傲娇地哼了一声,接着将脑袋收了回来,两手撑到案上一摇一晃地发起呆来。
      下一瞬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又支起身子猛地纵起了身,兴奋不已地拉着他的衣袖,兴致冲冲地大唤起来:“子房子房!!”
      张良被兄长拽得手中酒液一洒,立刻便湿了半边袖子,顿时无奈仰头看了他一眼:“韩兄……你这是又怎么了?”
      韩非却假装没听见那语气里的无奈,腆着脸轻咳了一声,接着长腿一伸径直跨过了桌案,迅速将他手中的酒盅收了,拉起人不顾三七二十一就要往外走,嘴里喋喋不休地咕哝道:
      “前日廿七昨日廿八今日下九下九下九……”
      “韩兄?”张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下九!!”韩非顿时一个激灵纵起来。
      张良这才听清了他满嘴里嘟囔的都是什么,立刻便皱了皱眉,确认性地又问了一遍:“下九日?”
      韩非捂着嘴默了默。
      张良便了然笑了笑,心里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暗道原来兄长是素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了这女子集结的日子,才实在忍不住想去看姑娘了。
      想到这里他顿时皱起了眉,颇不赞同地唤了一声:“韩兄……”
      韩非自觉理亏,立刻哀戚戚地应了一声:“嗯?”
      张良便头头是道地同他理论起来:“前几日你才破了‘鬼兵劫军饷’一案,将姬无夜里里外外得罪了个透。这才没过几日就又毫无防范地想着朝那府外跑,不会有危险么?”
      “那个无妨的……”韩非咬着上唇戚戚然道,“现下新郑街上摩肩接踵行人众多,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放肆的。”
      张良顿了一瞬,想了想又道:“但你前日才刚当上司寇,这上任第二天就玩忽职守,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么?”
      韩非立刻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哼道:“现下韩国有谁不知晓我韩九公子花天酒地、不知所谓,还能有什么比这更不好的影响?”
      “那典狱事务交接呢?”
      张良转眸沉默了片刻,又想出了第三个理由,“纵然不过上任第二日,但作为掌刑者想必也不会太轻松,韩兄就不用留在典狱内处理交接事宜了么?”
      “不用!”韩非眯着眼轻哼了一声道,“那就更不用了!”
      说着哭兮兮地凑到他跟前,苦巴巴地状告道,“非虽长为司寇,却是典狱内最闲散的人,他们都不听我召唤,简直把我不当……那什么看……嘤嘤嘤……”
      张良闻言沉默了一瞬,心里默默想着“那什么”究竟是什么。
      而那头韩非哭诉了好半晌,最后见实在找不到话说了,才又硬生生把话题扭了回来,苦着脸扒着他的袖口,继续腆着脸不折不挠地劝说道:“诶呦子房,那就跟为兄看美人去了呗?”
      张良见无论如何都劝不住兄长,便晓得他这是铁了心要去看街上美人的情况了,无奈之下便只好搬出了杀手锏。
      思考间他仰头看了看头顶叮铃想着的青铜,好半晌才幽幽地浅叹了一声,朝身侧斜睨了一眼,道:“那庄兄那里你要如何回复?”
      “嗯?”韩非愣了愣。
      “庄兄那里……”张良轻吸了一口气,“几日前我们同他约好了,在‘鬼兵劫饷’一案结束后,要于紫兰轩小阁中聚一聚,商量一下对付姬无夜的对策的。”
      “诶?”
      韩非继续发着愣,完全一副云里雾里的状态。
      张良见状顿时无奈地拧了拧眉,伸手拽了拽他银紫色的长袖,仰着头唤道:“韩兄……”你究竟听进去了多少?
      然而待手刚碰到兄长臂间时,却不想眼前人突然就着他伸过去的手迅速反握了回来,下一瞬脸上五官瞬间巴巴地皱到了一起,璀璨的桃花眼里顷刻便盈慢了泪光,旋即一脸哀戚泫然欲泣地开了口:
      “怎么办怎么办?”他道,“子房子房!你说什么我都听不到了!究竟是风太大折了耳朵,还是我得了不治之症?”
      “……”
      张良:“韩兄,声音再降一个调,眉尖再朝下塌一点……”
      也许会显得更真诚些。

      半个时辰后,新郑街头。
      “子房子房,你看这个,对对对这个,哎哟真好看,我们买回去给红莲好不好?”
      张良朝兄长千挑万选选出来的饰品看了一眼,眼角顿时抽了抽:“韩兄,那是绿色的,红莲殿下最偏爱的是桃粉色。”
      “啊?是吗?”
      韩非一脸无辜地回头看向他,嘴上不情不愿地道,“可是这是为兄方才辛辛苦苦选了好久的东西,就这么放回去我舍不得啊……”
      张良无奈地笑了笑,睨了他一眼。
      韩非便皱着眉吸了吸鼻头,旋即却似想到了什么好的借口一般,立刻手舞足蹈地举起饰品朝他头上比了比,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哟!”他道,“那不如给你吧子房,反正你的衣服是绿色的,正好很搭!”
      张良闻言又睨了兄长一眼,不自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拿满了的,都是方才买给红莲殿下不适合,所以才退而求次转送给他的一堆青绿色的物品。
      ……就冲这颜色,要敢说不是故意的他还真不信。
      沉默间他又叹了口气,皱着眉无奈道:“韩兄……可是你手上那支翡翠玉簪是女子才能用的饰物。”
      “嗯?”韩非皱了皱眉怒斥道,“谁说的?!谁说男孩子就不能用了?我们家子房可比女子还要好看百倍,怎么就用不得了?”
      张良无奈地望他一眼:“韩兄,夸男子好看不是你这样的夸法的。”
      “嗯?那是什么夸法?”韩非侧头询问道。
      张良笑了笑,却没有再答话,而是抱着满手的东西径自朝前走去了。
      此时正值未时初刻,刚过了膳时不久,所以这新郑街上行人尤其的多。 他撑着身体在人群中左右穿梭着,还要费力护住手中的东西不被行人撞掉,所以走得颇有些艰难。
      而在身后几步远处瞧着少年单薄背影的韩非,见状却不自觉柔和了眉眼。旋即勾着唇角温柔至极地笑了笑,才迅速走上了前去,不着痕迹地伸出双手将他护在双臂间,静默而悄然地为他挡去了旁人的冲撞。
      喧嚣的人群中韩非寻隙偷摸笑了笑,心道这几刻的亲密相处简直像是偷来的一样。
      然而没走了一会儿,他却突然瞧见了街边一个头戴纱帽的采花女子,而且看体态像是个不可多见的美人。
      他立即十分兴奋地伸手将张良手里的物品捧过去大半,接着拽起他的衣袖,迅速拨开人群巴巴地走了过去。
      “姑娘好。”走到面前时他笑眯眯地朝那女子礼了一礼。
      “公子好。”那姑娘亦回了一礼,声音如空谷莺啼。
      接着还没等他再说什么,女子立刻又微笑着询问起来:“公子这是要买花……”
      “我来算命。”韩非便笑眯眯地打断了她。
      女子:“……”
      一旁乖乖立着的张良:“……”
      韩非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而是晃着头又接着道:“我见你食指较中指长,且指甲间藏有细微红砂,拇指第二关节处有薄茧,而且隐约可见纱帽之下戴着傩具……难道竟不会算命?”
      女子沉默了一瞬,旋即无奈地摇了摇头。
      韩非便“咦?”了一声,疑惑地挠了挠头,顿了片刻却是又眯着眼笑起来,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道:“那算了吧,若是不会算命的话,你夸夸我也行。”
      女子……轻咳了一声。
      张良见状顿时噗笑出声,伸手捏了捏兄长的手掌道:“韩兄,你莫要太为难人家姑娘了。”
      韩非闻言蓦地瞪了眼,气势汹汹地反手捏了回去,但捏到一半又怕少年痛了,不自觉卸了气力,恶气哼哼地道了一句:“为难?!哼。”
      那女子在一旁看着二人的相处,隔着纱帽隐隐约约地笑了笑,旋即大大方方地应道:“蒙公子不弃,那小女子便夸了,公子可受得住?”
      韩非笑眯眯地点头:“嗯嗯,夸吧夸吧。我受得住。”
      采花女子便道:“浓眉斜飞,面如冠玉,眸含秋水,步态迤逦,公子真乃人间绝色,天命风流。”
      韩非顿时拊掌大笑起来,却仍不忘指了指立在一旁的少年道:“那子房呢?”
      采花女子闻言也仔细瞧了瞧,顿了片刻才笑道:“小公子俏得很,剪水秋瞳,噙花朱唇,姿若菡萏,貌若……”
      说着沉吟了片刻,才又接着道了一声,“……好女。”
      张良愣了愣,似是全然未料到那女子会说出这样的称赞来。
      而一旁韩非却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一面笑着一面从衣襟里掏出方才他不要的那枚翡翠玉簪,仰着头大笑道:“哈哈哈哈看吧子房,旁人都这样说了,为兄的话你竟然不信。快快快收下收下,哈哈哈哈哈乖!”
      张良闻言立刻便侧了侧首朝兄长看去,下一瞬蓦然无奈地看到兄长笑得前俯后仰的模样,那兴奋劲儿几乎连手中的玉簪都拿不稳了。
      他顿时淡漠地看了一眼那玉簪,伸手将兄长手中捧着的另一半物品捧回自己手中,旋即转身道:“韩兄,良想起今日还有些课业没写,先走了。”
      正笑得无比猖狂的韩非闻言立刻便站直了身子,肃然道歉道:“子房,为兄错了。”
      张良却只顾朝前走,对他的唤声充耳不闻。
      韩非见此立刻又唤了一声:“子房……为兄错啦。”
      张良皱了皱眉,依旧不理。
      “子房……”
      越走越快。
      “子房子房,为兄真的错了啊……”
      眼见着少年几乎走得就要看不见了,韩非顿时着急起来,连忙一面喊着一面立刻拔腿就追。然而在转过街角后竟看到他直接用轻功窜到了檐上,接着如大鹤般几个起落便不见了。
      韩非:“……”
      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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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貌若好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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