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诚见君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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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的海风呼啸着卷上岸来，巨大的雾气笼罩了整个小圣贤庄，极深的黑暗里响起海鸟扑翅的细微声响，整个月色下的屋舍寂静得像是死去了一般。
这是桑海城的子夜时分。
若是尚还有醒着的人，那么侧头朝海面听过去，便能清晰地听见恍惚的风声里传来的幽远哀吟之声。
“子时将至，地狱洞开；
“生人止步，百鬼夜行……”
那歌声这样吟唱着。
而这，向来正是人想要活着，就必须遵守的准训。
……
今日，注定会有曾经死去的人，借着那呼唤醒来。
小圣贤庄竹舍里，抱着古剑伤怀了许久的荀老夫子已然收拾了心情睡下，并在睡前命令两位童子将它装入盒中放好，不许有丝毫的差池。
童子恭恭敬敬地应了诺，便依言认认真真地将长剑装入盒中，正正规规地摆放在了正堂北面，放在先师圣祖孔老先生的像下供着。
之后又来来回回检查了几遍，最后见的确没有一丝不妥之处了，二人才在亥时初收拾好东西，转去后院入睡了。
他们离去后带走了堂内所有的烛火，整个屋里瞬间陷入一片极致的黑暗中。黑暗里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之后便是一阵长久的死水一般的平静。
一直直到子时初刻。
子时初刻。
海面倏地卷起巨大的海浪，轰隆隆地砸向了崖边巨石；极远处的海岸边上竖着一座极高的灯塔，灯塔的顶端系着一道巨大的白帆，正在冷寂的黑暗里呼啸地飘荡着。
桑海城里路上守夜的小卒正提着灯笼打着哈欠，缩在衣服里晃晃悠悠地从长街上走过。
“轰——当当当——”
下一瞬子夜的铜钟猛地响起，小卒顿时被吓得猛地跳了跳，朝后退了几大步。
待扶着墙站稳了之后他才猛地扭头朝钟声响起的方向看了看，心内正奇怪那几十年不响一次的大钟怎么在这种时候响起来了，下一瞬却蓦然瞥见极远处的天边突然亮起了巨大的白光。
那白光如同白昼一样的刺眼，小卒连忙眯着眼抬手遮了遮，然而待看清楚白光升起的方向时，他顿时瞪大了眼猛地震了震。
因为那是……儒家小圣贤庄的方向！！
白光尚未完全退散，案上的锦盒已被打开，破碎的长剑里似乎传来了一声呵欠声，随着一只紫袖虚影的出现，很快那剑中便走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笑若噙花，长发披散，身着一袭紫衣华服，半撑着身子倚到摆放着锦盒的案席边上，缓缓沉身坐了下来。
接着便是一阵长达小半个时辰的沉默，他似乎是睡得太久了，所以才在此处思索着什么。
思考了许久之后他终于重新站起了身，抬起右手朝脑后轻拍了几下，旋即跌跌撞撞地转身，忽高忽低地朝着小圣贤庄东面飘了过去。
一路穿墙越树飘得极为艰难，但好歹方向却一直是朝着东面的，从未错过。
他每朝前多飘一会儿眼底的懵懂迷茫便消失一分，直到终于在一座精致典雅的屋舍前停下时，眼角瞥见不远处晾晒着的紫白相间的衣袍，他才蓦然眼神清明地笑出声来。
——找到你了。
虚影轻笑着拍拍手。
就是这个味道。
下一瞬他蓦然毫不停歇地直直朝正中央的屋舍内冲去，一路穿过三道墙壁四道屏风五道竹帘，最后甚至冲得太猛飘到了海上去，却摸了摸鼻尖又兴冲冲地折了回来。
最终他在内寝紫白色的床榻前停了下来。
旋即顿了顿，伸手理了理身上一点儿也不乱的衣袍，摆出一副自认为最帅气的姿态，才缓缓飘到了榻上躺着的人身边。
这人生的星眉俊目，唇若含丹，真真是他此生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他点了点头又拍着手轻笑起来。
接着便自觉地歪着脑袋倚到了美人枕边，笑嘻嘻地伸手虚抱着他睡觉。然而在想要闭上眼的刹那他却又突然睁了开来，旋即想了想，嘟着嘴在美人唇上盖了个戳，才志得意满地又睡过去。
——找到你了。
睡梦中他甜甜地想着，却始终记不起来美人的名字。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方才想了那么久还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呢。
但是只要还记得他的味道就行了啊。
只要还能够找到他，那么就是不记得自己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嘿嘿嘿。
此刻软玉温香在怀，虽然不能真正触碰到人，但是虚影已经觉得很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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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做了一个梦，梦见那人满面风尘地回来了，正拥着他入眠。
那梦里场景无比真实，真实到甚至像是梦魇一般压得他喘息不过来。
他在梦里剧烈地咳嗽起来，然而下一瞬却猛地睁开了眼。
鼻尖竹帐熏香，头顶铜铃轻响，身侧薄衾凉寒，这冰冷的榻上终究只是他一个人。
呵。
他垂眸轻笑起来，眯上眼复又沉沉睡去。
……不过一场梦罢了。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诚见君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