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之中》苏荏

5、孙家有女初长成

　　永城孙家自洪武朝起便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孙华玉的祖父做到河南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很绕口有木有），那时巡抚制度还不太健全，布政使的权力相当于王明明那个年代的省长。
　　孙忠是家里的嫡次子，年少中举，后来又顺利地中了进士，入京为官。因着年少有为、才华横溢，被黔国公沐晟看中，把自己的嫡次女沐云嫁给了他。
　　夫妻俩伉俪情深，妻子又出身颇高，所以孙忠起先一直未曾纳妾，连两个通房都是妻子怀次女时硬逼着他收的，其中一个生了庶女后抬了姨娘。
　　后来，沐云生小女儿孙环玉时伤了根本，缠绵病榻几年后终于去世，孙忠为她守了整整三年的制，至今仍未续弦，连姨娘也没多收一个。世人都说孙忠情意深重，孙华玉倒觉得，若是再娶，老爹与身家显赫的前岳父就没有关系了，怕是要阻了他的前途。
　　当然，不娶老婆就没有儿子，而没有儿子也是一件很影响前途的事儿。要不然他们老爹干嘛把长女当儿子培养，把次女当宫妃培养，连出身卑微的庶女也要与土豪联姻来扩展财路，要不是小女儿尚且年幼，怕是也要派上用场了。
　　不过现在看来，老爹这如意算盘打得并没有那么精，自己这边成了虚职女官前途未卜，福玉那里——虽然现在还不太确定——这联姻搞不好也不会一帆风顺……
　　孙华玉双手托腮，望着天“回忆”革命家史。
　　……不过，这次选淑皇太孙那边并没有收新人，自己入了宫，说不定反而可以经常见到，再努努力也许……毕竟，目测新职场能接触到的适龄、真、男人基本为零，就算忽略成为孙太后的诱惑，若不往皇亲国戚身上考虑，自己恐怕这一辈子也很难嫁出去了！！！
　　至于福玉那里，古代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应该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吧……

　　这时，一双白嫩的小手从身后伸出，捂住了孙华玉的眼睛。
　　还在沉思中的孙华玉吓了一跳，不过也马上反应过来，轻轻拉开那双手，微笑着转头看向来人：“来啦！”
　　孙环玉亲昵地搂住姐姐的脖子：“我来告诉姐姐，我想要的东西。”
　　孙华玉笑道：“什么东西还要偷偷说？”
　　环玉难得的有点儿脸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我想要什么，姐姐都会给我买吗？”
　　孙华玉哽了一下：“呃……只要我买得起。”
　　环玉点点头，凑到姐姐耳边，小声开口：
　　“我想要……胭脂。”
　　孙华玉微微一愣，然后忍俊不禁。她温柔地把小丫头拉出自己的怀抱，促狭地欣赏她害羞的小表情。
　　吾家有女初长成了哦！
　　拜颇有风度的老爹强大基因所赐，孙家的女儿（除了还没见过的长姐）个顶个的漂亮——都有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巴掌大小的瓜子脸和吹弹可破的皮肤。一句话概括，就是二十一世纪的整容模板，随便哪一个单独走出去都是众人视线的中心。
　　三姐妹当中，华玉的气质最知性端庄，福玉继承了其母的秀美，显得更加恬静些，然而最明艳的，却是这个最为年幼的小妹妹。那张嫣红的樱桃小嘴配上雪白娇嫩的皮肤，使孙福玉虽然只有十二岁，却已经可以称为艳冠群芳了——将来真真不可小觑。
　　偏偏这精美五官的主人因着爹爹和姐姐们的宠爱生得天真烂漫，眼眸清澈得如婴儿一般，那张灿烂真诚的笑脸更是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目光。此时，那洁白的皮肤因着羞赧而泛着可爱的粉色，那双迷人的大眼睛略显不安地忽闪着——真是迷死人不偿命。
　　孙华玉笑道：“胭脂才值几个钱，你要是不好意思跟爹爹要，姐姐这里还有几盒没用过的，你尽管拿去用就是。”
　　环玉欢天喜地地应下来，又嘱咐道：“姐姐可不兴告诉爹爹。”
　　孙华玉宠溺地笑：“那你记得抹淡点儿，别被爹爹注意到，不然可要问了。”
　　环玉听了轻皱眉头，又拉起姐姐的手：“这东西我还不会抹呢，姐姐教我呗？”
　　听了这话，孙华玉竟心头微酸，这小丫头自幼丧母，长姐不常在家，庶姐又略显生分，若是自己不记挂着，怕是连个教女儿之事的体己人都没有。
　　于是她说：“那明儿个一早，姐姐去你房里帮你上妆，保证既漂亮又不被发现，好不？”
　　环玉点头如捣蒜，又拉起姐姐的手，央求道：“好姐姐，今晚我跟你睡，行不？”
　　孙华玉嘴角微动。
　　她知道这个妹妹自小跟二姐最亲，简直可谓亲如母女，同塌而眠也是常有的。但问题是，现在的孙华玉虽然也很喜欢这个人间人爱的小姑娘，却并没有跟她亲到那个程度——更何况，每一天的睡眠时间对她来说都很重要——万一哪一天就穿回去了呢？
　　“环儿，”孙华玉劝道，“你都这么大了，还跟姐姐同塌而眠，被爹爹知道了，可是要骂‘成何体统’的，听话，明儿个一早，我就去找你。”
　　小环玉只得失望地撇了撇嘴，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孙家三姐妹一起用早膳。孙福玉落座时便注意到小妹环玉似乎有些不同，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怎么样？好看吧？”孙华玉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笑着问。
　　孙福玉用眼神表达了一下疑惑。
　　“我给环儿上了点儿妆，是不是既看不出来上了妆又觉得特别好看？”为了能让面前的老古董们理解，孙华玉费劲地把“裸妆范儿”几个字拆开来讲。
　　“嗯。”孙福玉轻描淡写地回答，但孙华玉看得出来她其实挺感兴趣。

　　开始吃饭后，三个人就不默不作声了。孙华玉知道这是良好的教养所致，只是忍不住怀念曾经边吃边跟同桌人说得很high的人生。
　　待到三人都吃饱喝足，接过丫鬟手里的茶杯漱口，有下人进来禀报：
　　“三位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说话间，一位身着朝服、身姿英挺的少女（至少在孙华玉看来是的）就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华玉、福玉、环玉！我回来了！”
　　洪亮的声音瞬间充满房间。
　　孙华玉忍不住微笑起来——这真是她穿越以来见过的，与这个世界最不相配的一个人了，明明跟自己和两个妹妹一样，有着倾国倾城的貌，行事做派却真的如男子一般——而且，还是个练过身手的男子。
　　听说她本来的名字叫孙美玉，入了军营后嫌太女气，自己给改了个“眉”字，意为巾帼不让须眉。现在看来，这个新名字还真的更符合她的形象。
　　孙华玉带着两个妹妹，起身向长姐问好。孙福玉还是一贯的淡漠表情，但从孙环玉略显拘谨的态度来看，这个常年在外的长姐跟她们真的不亲。
　　孙眉不以为意，点点头向华玉走来：
　　“华玉，听说你大病一场，还得了失魂症？现在可好些了？”
　　孙华玉连忙点头。
　　走得近了，便发现这位长姐跟三个妹妹似乎没那么像。
　　诚然，五官是极相似的，尤其跟只差两岁的自己，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她的皮肤，由于常年风吹日晒，比孙华玉至少黑了两个色号，再加上眉宇间无法掩藏的英气，整个人显得镇定大气，十分有气势。奇妙的是，娇美的五官和硬朗的气质在她的身上进行了完美的融合——形成了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耀眼。
　　孙华玉突然想起了上一世一个很红的中性风女明星——她有一张穿着黑色礼服长裙的照片就是这样的气质——男女通吃。
　　“那么以前的事呢？已经都想起来了吗？”孙眉的声音把孙华玉拉回了现实。
　　她只能遗憾摇头。
　　孙环玉跑过来搂住二姐，仰起头道：“长姐，二姐虽然还没想起来，但与之前都一样，不必担心。”
　　孙眉欣慰地点头。
　　“妹妹看着清瘦了。”她又拉起孙华玉的手，关切地说。
　　孙华玉再次摇头：“姐姐放心，我已经好全了，吃的也好。”
　　虽然面前的女子与她素未谋面，却能带给她浓烈的温暖感，孙华玉不禁想，这就是她上一世作为一个独生女不曾感受过的，手足之情吧。
　　她就着两人相携的双手拉长姐坐下，一边问：“姐姐可回来了，路途可还劳累？”
　　孙眉淡淡摇头，只说了两个字：“还好。”
　　果然一说到那份极富保密性的工作，孙眉就立刻嘴紧起来，不愿多说。孙华玉暗自庆幸，自己刚刚没直接问你干嘛去了。
　　“那姐姐可曾听闻，我并未被陛下选中，反而做了女官。”孙华玉赶紧岔开话题。
　　孙眉叹气点头：“陛下怕是真的在忌惮我们孙家了。”
　　孙华玉也跟着叹气，一时无话。
　　孙眉望着她，又说：“不过幸好，锦衣卫离紫禁城不远，我又能时常觐见，总算能偶尔去看看你……还有，我在禁中有几位相熟的内官和嬷嬷，明日进宫我就去打点一下，叫他们想办法照应着你。”
　　孙华玉抓紧姐姐那长了茧子的手，窝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