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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是嫔妃是女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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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下午坐着自家的马车回到孙府,孙华玉已经从打击中缓过神来。
被紫鹃扶着下了车,孙华玉一眼看见自家翘了班的老爹孙忠和两个妹妹在家门口迎她。
孙华玉刚行了请安礼,孙忠筒子就亲自上前拉住闺女的手,叹气道:
“回来了就好!”
从没见过这位老爹和蔼态度的孙华玉顿时有点儿毛骨悚然,尴尬地轻轻挣开了他的手——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爹,被一个尚值盛年的男人摸手觉得怪怪的。
一旁的孙福玉也凑上来,嘴角噙着笑:
“恭喜二姐高就啊!”
这小丫头的阴阳怪气孙华玉早就习惯了,而且鉴于她刚好转移了自家老爹的注意力,避免了尴尬,孙华玉满面笑容地望向她:
“多谢妹妹,以后姐姐可就是有薪……有俸禄的人了,想买什么跟姐姐说,姐姐买给你!”
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的孙福玉暗暗撇了撇嘴,僵硬地点了点头。
“二姐二姐,我有想买的也能跟你说吗?”小妹孙环玉也挤上来,亲热地挽住孙华玉的手臂。
“当然可以啊!”看到可爱的小妹,孙华玉的笑容更大了,温柔道,“你想要什么啊?”
孙环玉却难得地扭捏了起来,贴着姐姐小声说:“等我晚上去你房里告诉你……”
这小妮子!孙华玉抬起头,见孙忠竟然没有对环玉的“有失体统”有任何表示,仍一脸慈祥地望着她们,不禁生出了一丝疑惑。
回房换了衣服,徐华玉立刻去了孙忠房里。
“父亲,女儿不孝,未能光耀门楣。”孙华玉郑重道。
“唉,也不能怪你……”孙忠叹道,“你的样貌品行都在其他淑女之上,太祖曾禁止臣子进献嫔妃,主张以平民女子选淑,只不过皇族并非严格执行,太孙妃胡氏便是锦衣卫千户之女……现在看来,陛下是铁了心要防止后宫干政了。”
还有这样的禁令?!孙华玉恍然大悟,怪不得从回来就见这位筒子一脸愧疚的样子……可是,明知道有禁令还要送自己亲闺女去冒险?孙华玉对古代亲子关系变态程度的认识顿时又上了一层楼。
怪不得无论怎么分析,都觉得自己跟其他淑女唯一的区别就是老爹官太大——进决赛的其他淑女老爹没有六品以上的——可她并没想到官大也是缺点啊!!!还有那个被老爹作为论据的什么锦衣卫千户,好像也只有五品吧?!……
好吧好吧,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父亲,文学院尚文是个什么官?宫中的女官不是只有六局一司吗?”
孙忠又叹了口气,迟疑开口:“前朝……唐曾设文学院,以收集整理后宫诗文,但并未行教习之事。”
……所以,这个职位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孙华玉觉得自己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有戏看了吗?
“既无章可循,女儿该如何是好?”孙华玉做出困惑的表情。
孙忠颓然地叹了口气,似终于开始后悔送女儿入宫选淑:
“既是个虚职,你便只管谨慎行事罢了,等风头过去,爹爹自会想法子把你弄出来。”
孙华玉低眉顺眼道:“女儿省得。”
辞了父亲出来,孙华玉直接往孙福玉住的琴瑟轩去了。
孙福玉正在练字。这个小丫头打小跟自家同龄的嫡姐处处较劲,几年下来,自然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因着师承一家,书画风格与嫡姐十分神似,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见姐姐进来,孙福玉头也没抬,继续练她的字。孙华玉则自顾自地拉了一张椅子,坐到桌旁看她练字。
她当然知道这小丫头不喜欢她,不管是刚穿越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时的看护,还是后来的古代文化艺术知识集训,都是老爹派给这丫头的任务,不得已而为之的。
但是,对孙华玉来说,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个跟新的自己长得很像的小女孩儿——纵然一脸的不耐烦,却仍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病榻前,事无巨细地关切着。在她身体好一些之后,也是这个小丫头手把手地教她礼仪,帮她“回忆”各项技艺,与她朝夕相处。虽然不是出于自愿,她却是孙华玉来到这个世界后最熟悉、最亲近的人。
更何况,孙华玉发现这个妹妹虽然跟自己憋着劲儿,心地却不坏,因为她虽然总是对自己冷嘲热讽,爱答不理,却从没真的想过要害自己——要不然,以自己刚醒来时那股混乱劲儿,早不知道死了几次了。
“福玉……”孙华玉趴在桌子上,用郁闷的语气博同情:“估计没几天我就要入宫了,以后该不会都回不来了吧……”
孙福玉瞥了她一眼:“听说女官跟朝臣一样有沐休,好像是每月一日。”
每个月能休一天啊?虽然比起每周的双休日实在有些剥削劳动人民,但毕竟还有一天的盼头,孙华玉稍感欣慰。
“也不知道长姐何时才能归朝,再不回来,我入宫之前可见不到她了……”孙华玉又叹气。
“横竖你也不记得她了,不是吗?”孙福玉不客气地说。
就是不记得才想见啊!听说这个长姐人称“明代花木兰”,仗着老爹和外公沐晟(兼任后军都督府左都督)的背景,自小在军营长大,穿着男装跟将士们一同训练。去年武举,她又穿着男装一举考了个武进士,从此名声大噪,被马背上出身的陛下亲自接见了不说,还被钦点了锦衣卫副千户,成了朱棣的亲卫军的军官。
人家这从五品军官可不是个虚职,今年年初陛下亲征蒙古她就率部跟着去做了安保工作,还因为征途中表现出色,很快被提了千户,正五品(跟朱瞻基的岳父平级)。从蒙古回来没多久,连孙华玉的重病“失魂”都没来得及参与,又被派出京师,不知道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去了,至今尚未归朝。
“当年长姐女扮男装,这罪过可大可小,可陛下非但没有降罪,反而予以重用,可见十分惜才啊!”孙华玉装作无意地问道。
实际上她对这件事是很有疑问的。在她的印象里,永乐大帝可不是什么善茬儿。送女儿参加武举,一看就是自家生不出儿子的老爹急功近利的投机行为——就跟送自己进宫选淑一样——可陛下竟能把这么荒唐的事……忍了?!
听了这话,孙福玉倒真的停了笔,低声开口:
“是不是惜才无从可知,我只是觉得,说不准锦衣卫正好需要一个……女子。”
“此言何解?”孙华玉追问。
孙福玉抿了抿嘴:“长姐前次回府,我听到她和爹爹的谈话了——她本是履亲卫之职的,却常被调去北镇抚司协助办案。”
“北镇抚司?”孙华玉一脸懵B。
孙福玉翻了个白眼:“此司专理诏狱之事。”
啊啊啊!对对对!孙华玉一经提点猛地想了起来:“不就是那个万恶的特务机构嘛!”
“啊?”孙福玉没听懂,转过头问。
“哦,没什么。”孙华玉吐吐舌头。
特务机构神马的,也许确实正好需要一个女子,这倒是很能说得通。
……那么自己呢?宫中的宫女和女官还不够多吗?既然忌惮自己是高官之女,陛下为何不干脆在海选阶段就把自己踢出局,还专门为自己现捣鼓出一个奇奇怪怪的职位?
孙华玉歪着头沉思,手无意识地翻弄着孙福玉胡乱摆在书案上的纸张……
“咦?这是什么?”当孙华玉看到其中一张纸上的内容时,思绪一下子被从沉思中拉回。
那是一首未完的小词,不知道是不是孙福玉自己写的——就算孙华玉没有读满十年的中文系,也会看得懂,因为这个时代的歌词已经写得很白话了,而这一首又尤其得……直白。
这是一首……情歌——
“……
芭蕉细雨催
芭蕉细雨催
梧桐清露垂
都做了相思泪
……”
……什么情况?
孙华玉还没反应过来,那张纸已经被迅速地从她手里抽了开去——因为是张软绵绵的生宣纸,还被扯破了。然后,没等孙华玉再说一句话,她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推出了门外,房门在她身后被砰地关了起来。
孙华玉站在房门外干瞪眼,腹诽自己怎么那么像发现女儿早恋的妈妈?……养的还是个叛逆期的女儿。
等一下,这丫头不是早早地就跟京师最著名的土豪家庭嫡长子唐公子订了亲?!
所以这不是早恋……我的天,是婚外恋啊什么鬼!
孙华玉定了定神,趴在门上小声说:
“福玉,你抄的那是不是现下坊间争相传唱的小令?我念了也很喜欢,要是有机会听到伶人亲唱就好了。”
见屋里没有动静,孙华玉只得耸了耸肩:“那我先走了,你收拾收拾该去用晚饭了。”
仍然没有回应,孙华玉几乎可以看到福玉在屋里恼羞成怒的样子,只得耸了耸肩,往自己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