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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畅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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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神快到七月了,烈日照不进深邃的洞穴,腐烂的味道盘绕在每个人的心底,只有在夜晚仰望星空时才能重温天与地的距离。
俞锦似乎平静了许多,偶尔晚上看到孔栖还会主动问候,聊聊四书五经和科考,不过孔栖对这些并不了解。
“孔兄,以你的博闻强识,连《华严经》都能通篇默出,怎会对《尚书》如此陌生?”。
“四书五经只在少年时看过一点,早就记不清了”。
“十年寒窗不就是为了金榜题名?难道孔兄不想在朝堂上一展抱负?”。
“不是不想,是没有想过”,孔栖沉默了一会儿答道。
“没有想过?此话何解?”。
“就好比蜉蝣,朝生而暮死,观星赏月自然也就没有想过”。
“可是人生不只朝暮,总还有个以后”。
“呵,哪里有那么多以后”,孔栖低头,轻轻哂笑,左脸上的胎记在月色下昏暗一片。
俞锦一怔,也微微笑了起来,喃喃说道:“是啊,哪里有那么多以后”。
……
洞穴的挖掘还在继续,“口”字形的外面又挖出了一条通道,两壁和顶部依旧嵌上石板后再钉上木板,整体看,像是一个“回”字,谁也猜不出这么大动干戈究竟是为了什么。
原本的三、四百人现在只剩下一百多,伤病加身,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一天傍晚马车又带来了八个人,照例先是一顿鞭子,其中一个看起来仅有十一、二岁的孩子当场就吐了血,持鞭的大汉唾了几口,大骂“不中用”,补了几脚后悻悻离开。
那孩子被拖到孔栖睡觉的茅棚,半夜里就发起了高烧,昏迷中似是疼痛难耐,却只发出“啊——啊”的嘶声。孔栖试图叫醒他,但看他脏污的脸上红到发紫,已然没了意识。
没有冰块冷敷,孔栖只得悄悄出去,在距离茅棚不远的树下挖了一大块湿泥,用褴褛的衣襟包裹起来给他降温,一晚上来回数次,待得晨光熹微那孩子才慢慢退了热度。
等到白天过去孔栖再回到茅棚时那孩子已经醒了过来。
孔栖递给他半个馒头,他惊恐的背起双手,细语安抚却没有得到回应,孔栖只得把馒头放在他身边起身走开,那孩子偷眼看孔栖,过了良久才拿起馒头大口吃了起来,随后对着孔栖比划出一个手势。
孔栖虽然看不懂,但猜也知道,这孩子怕是既聋又哑……
第二天,那孩子也被带去干活,孔栖有意离得不远,方便稍加照顾。受伤后又生病,只这一次就伤了元气,看他蓬头垢面衣不遮体,带着鞭痕的两条胳膊细的惊人,孔栖又省出半个馒头给他,小孩子这次没害怕,摇头摆手拒绝,在孔栖的坚持下只得收了。
许是因为他听不见也不会说话,晚上看守的人饮酒作乐会带他去伺候酒菜,这样白天再见也就不会多加刁难,倒是因祸得福。偶尔返回茅棚时遇到孔栖,那孩子会蹲在身边看他写字,一来二去也就多了几分亲密,后来见了俞锦几次也慢慢熟悉起来。
洞穴的挖掘似乎结束了,像是一个巨大的空洞外围着一条怪异的回廊,之后洞里又砌起了一排排整齐的石台,半人高,半人多宽,一人多长,像是一个个宰杀牲口的案台。
有些事情似乎都心知肚明,但又不愿深想。
这天夜里,孔栖和俞锦在茅棚外闲坐,从看守处回来的那孩子呆坐在孔栖身旁,夜更深了,暑天也泛起一丝凉意,正当孔栖想招呼大家各自回去时好似一直在发呆的孩子突然开了口:
“我——,我们,我们都要死了”。
他脸上的平静毫无征兆的裂开,惶恐泄露出来,不常开口讲话的嗓音怪异颤抖,他还在努力约束着音量,只是这颤抖涌入四肢百骸,好似有什么怪物要从他干瘦发抖的身躯中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