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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夜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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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了,往后的日子也就顺理成章更常见了,只是俞锦再也没有给过孔栖一个多余的表情。
洞穴已经被挖得极大,四四方方,像一个“口”字,可同时容纳千余人,东南西北四个边的中点又被挖开,朝着与边垂直的方向继续挖下去,砌得平整的四壁和洞顶嵌上石板,又在外层钉上厚厚的木板,俨然一座钢筋铁骨的监牢。
夜不能寐的孔栖时常会去茅棚外的空地上默写静心,他的咳嗽一直没有好转。
《山海经》默完了接着默《华严经》,寂静的深夜连虫鸣都隐去,只有脚步移动间铁链的哗啦声和树枝划在地上轻微的声响。
横平竖直的严谨也框不住思绪,孔栖总会在这时候想起少年时教文香识字的光景。
那时候文香刚从乡下被送到榕城,托了门房文伯的关系住在孔家当一个扫洒的丫鬟。乡野中长大的女子比那些小家碧玉多了几分野,她似乎并不在意“少爷”与“丫鬟”身份的不同,在她眼里,孔栖只是一个稍显沉默的故事大王。
于是她便央求孔栖教她识字。
也是在园子里的泥地上,孔栖一边拿着字帖用树枝认真书写,一边解释字的读音、含义和用法,文香照猫画虎,时而耐不住枯燥又插嘴讲起了她平日里遇到的趣事,这时孔栖就会停下来听她讲述,待得讲完了再继续之前的“教学”。
孔栖一天教文香五个字,隔天再找本书来读给她听。新学会的五个字要怎么用,之前学过的也得好好温习,而文香的注意力却都集中在故事情节上。
原来鲲鹏展翅可达九万里,还有人一路奔跑想把太阳摘下,柔弱的小鸟誓要填平东海,英雄被斩断了头颅也不会倒下。
几年过去,文香也识了很多字,她被安排专门伺候孔栖。
大多数时间他们分坐在书房里,一人一本书消磨掉整个白天,偶尔文香抬头,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孔栖的头发上,像是镀了一层银霜。
那是苍老的颜色。
“那丫头长大后似乎变得寡言了”,孔栖想。
从八岁到十八岁,见证他从高处跌落,被内心种种情绪煎熬吞噬的十年。
有几次孔栖在晚上碰到俞锦,他有时端坐着发呆,有时写写画画,两人碰面相□□头,少有对谈。
在难得可以喘息的间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追忆的、怀念的、祈祷的,这些没法分享,也不容打扰。
这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雨,受凉的孔栖咳得更加厉害,他努力压制着咳嗽走出茅棚想透透气,却看到一条人影仰着头笔直地站在暴雨中。大滴大滴的雨水落在他身上,那身影简直要被冲碎了,而当不知多久后回身,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软弱,赤红一片的双眼像是焚烧自己点燃的烈火。
那是俞锦。
一瞬间孔栖觉得自己也被这双眼睛点燃了,火苗从双眼烧到脖颈,在肺腑中肆虐,却又在心脏里熄灭。
那不是为自己燃烧的火焰,支撑它熊熊燃烧的情感孔栖没有,他的心里是一片苍茫的冰原,积年累月冻结的冰层下是熔岩还是寒冰已经再也无法考证了……
“你不恨吗?”。
远远传来俞锦的声音,他没有等待孔栖的答案,说完之后就自顾自离开了。
恨吗?
那应该恨谁,又从哪里开始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