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因册》醉木兮

3、第 3 章往昔

　　“陈道长”，孔栖定了定神回身认真见礼。
　　陈道长并没有在意，他接着刚才的话说道：“像你这种天生阴气重的人最不适合来这种地方，简直找死”，说完却看到面前的少年低眉顺目，出乎意料没有任何反驳之意。
　　“你——知道自己阴气重？”
　　“……是，晚辈之前听人说过”。
　　“别人说你就信？”。
　　“事情发生了，也就由不得人不信了”。
　　“哦？你倒是达观知命”。
　　“知命，但尚不能达观”。
　　“哈哈哈哈，说得好！”，这少年还真有些意思，萧索，却还有傲气尚存。

　　招呼他一声后陈道长便继续往林中走去，孔栖跟在他身后，走了不远果然看到其中一颗琼花树下摆放着香案烛台，见陈道长走过去在案边坐下，孔栖也跟着席地而坐。
　　“贫道来此地已久还未曾见过你”。
　　“是，晚辈孔栖，榕城人”。
　　“也是在镇子上听了传言跑来一探究竟？”。
　　“……晚辈只是怕有心人借此多生事端”，思量片刻，孔栖还是如实答道。
　　“哦？那可有发现端倪？”。
　　“观道长气度言谈，也该是斩妖除邪的高人，此次踟躇难断可是尚有隐情未明？”。
　　十八岁少年气正盛，有问有答，心中所想毫不掩饰，像是已经被这尘世打磨得透亮，不屑于遮掩，又像是初生般纯粹，不懂得伪装。

　　陈道长听罢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他生前曾与贫道有过数面之缘”。
　　“道长认识这个女鬼？”
　　“女鬼？不，他生前是个戏子，常演旦角，算是个乾旦，如今虽死却放不下前世，油彩覆面，彩衣加身，还在寻觅。”
　　“他在寻什么？”，孔栖不禁问道。
　　“唉”，道长叹息，“这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前几年，陈道长云游至此，碰巧有个戏班子也在此搭台献艺，镇子上热闹非常，茶余饭后大伙儿都在议论那个戏台上风华绝代的乾旦，颠倒乾坤、错乱阴阳，当真是好身段、好唱腔。
　　陈道长偶尔路过也会稍稍留意，水袖婉转间的爱恨痴狂，引得多少人唏嘘哀叹。

　　有天陈道长正在帮人测字，见那乾旦带着一位姑娘在隔壁的摊子上挑选胭脂水粉，举手投足间不见任何女态，细致耐心、言语温柔，那姑娘长相平凡，但是温良随和，天真纯粹。
　　买完胭脂，二人又来到陈道长这里，那乾旦问要不要测测姻缘，女子却坚持只求平安，二人小声争论，最后还是求了两张平安符。
　　听他们对谈才知那女子名叫琼花，当真是人如其名。
　　那时正是四、五月间，镇上的琼花盛开，一片片洁白如玉、清秀淡雅，好似一场误了季节的暴雪。

　　几年后，当陈道长再来到这个小镇，有人说琼花林有鬼请他相助，他来到这里才发现竟然还是故人，只是时值冬季，琼花早已凋零，只剩下一树惨淡的绿。
　　“琼花呢？”，孔栖问。
　　“死了”。
　　“怎么死的？”。
　　“应该是自杀”。
　　“自杀？一个求平安符的人怎么会选择自杀？”。
　　“不知道，这也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在这片树林里找答案？”。
　　“是，也不是，他是在找她”。
　　“找她？”，孔栖彻底迷惑了，他忍不住接着问道：“在这片林子里怎么找？她死在这里？”。
　　“不知道，他已经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要在这里找她。他啊，早就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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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一个下九流的戏子，她是戏班子里负责浆洗打扫的丫头，他厌恶唱戏，她却喜欢。
　　戏台下他偷偷为她淡扫蛾眉，戏台上他把对面的人想象成她，倾诉绵绵情意。
　　“你看，我都没有一个正经的名字”。
　　“……叫琼花吧”。
　　“琼花？琼花那么多，哪里分得清？”。
　　“不要紧，你是最可爱的那朵”。
　　“不知羞不知羞！满树琼花千万朵，你能找到最可爱的？”。
　　“一定可以！”。

　　黄泉碧落，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