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因册》醉木兮

12、顿悟

　　孔栖刚刚跑到墓穴附近就被突如其来的爆炸震得头晕耳鸣，大地在颤抖，烈火引燃了森林，在晚霞的映照下一片血光琳琳的惨烈。
　　明知道俞锦就在火光最深处却无能为力，孔栖望着这个赤红一片的世界，胸中仿佛被炙烤得炸裂开来般疼痛。
　　逆天改命的失了生机，唯利是图的断了财路，报仇雪恨的丢了性命，那他呢？
　　“轰隆隆！”。
　　爆炸声接二连三传来，没有树木的阻挡山石、泥块滚滚而下，孔栖转身想跑，一个立足不稳摔下山去，眼前的鲜红被黑暗占据，他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滚下山坡的孔栖被一颗大树拦腰挡住就这么挂到了现在，惨遭撞击的一侧腰身僵直麻木，完全使不上力，他挣扎许久才换了一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
　　树林里安静极了，孔栖躺在地上，许多来不及宣泄的情绪漫过胸口，他尝试着坐起身，像是怕被这汹涌的情绪淹没，一等到勉强可以移动他便开始往山坡上爬去。

　　走了不多远就看到大火的痕迹，被烧的面目全非的树木，裸露的山石，没有看到尸体，单是这个情景也足够凄凉了。
　　原来的墓穴入口早就不见了，甚至那一只独角般的山峰也坍塌了小半。俞锦肯定是找不回来了，孔栖试着去找小乞丐，可当时慌不择路逃跑早不记得让他藏身的灌木丛在哪里了，而且大火后满目疮痍，连个熟悉的参照物都没有。
　　一直到傍晚将至，遍寻不得的孔栖只得独自往山下走去……

　　当时一路坐着马车被绑上山来，现在让他自己走实在有点强人所难，勉强回忆了一下北山镇的方位后孔栖踏上了归程，他的心也像是被大火焚烧殆尽后的空无。
　　这小半年的缺衣少食让他的身体虚弱了很多，再加上摔下山坡伤到了内脏，一路走来更是艰难，只是孔栖仿佛失去了知觉，他仅仅是下意识挪动腿脚，好似这是此生唯一需要他做的事情。

　　一连走了好多天终于走出了山林，只是不太确定是不是到了北山镇附近。

　　这天下午孔栖路过一个破庙，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他决定在这个庙里暂住一宿。昏昏沉沉睡去，再醒来眼前是一堆柴火，上面架着一口锅，有香味正在不急不缓的飘散出来。
　　“小兄弟，你醒了？看你好像病的不轻啊”，柴火不远处有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朝着孔栖说道，他身边还有一个中年女子和两个孩子也正看着他。
　　“不碍事的，多谢大哥关心”，孔栖忙起身施礼。
　　“粥快好了，一会儿一起吃点吧”，那女子走到火堆旁，一边搅动锅里的粥一边对孔栖说话。
　　“……不用了，多谢大姐”。
　　“哎，有什么好客气的，出门在外，就该互相照顾嘛”。

　　最后孔栖还是被拉去一起吃饭。
　　粥是白粥，比冷硬的馒头不知好了多少，围坐吃饭的男子豪爽，女子温婉，孩子乖巧，不像那个时而沉郁的青年和习惯装哑巴的少年，这顿饭热闹，但这热闹却像是雾里看花，终隔着一层什么。
　　闲聊下来才知道这家人是去探亲的，结果算错了路程今晚只得在破庙暂住。
　　“小兄弟，你真打算去甘州？太远了”。
　　“……嗯，还是要去的吧”。
　　“你这身体，又没有盘缠，怕是要走到入冬才能到啊”。
　　孔栖没接话，很多事情他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低下头不再言语。

　　晚饭后孔栖躺在破垫子上发呆，那场大火之后他又恢复了少年时的习惯，似乎原本想清楚的事情又变得模糊，下定了的决心也开始动摇。许久后回过神来孔栖才注意到去探亲那家的小女儿正蹲在他头顶上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脸。
　　孔栖正想开口，那小女孩却先说了话：
　　“栖哥哥，你为什么要在脸上画一个钟啊？”。
　　“终？”。
　　“对呀！娘亲带我们去寺庙的时候我见过，就是敲起来很大声音的那个！”。
　　“怎么是一口钟呢？”。
　　“真的是呀！从我这里看真的很像呀！”。
　　……

　　啊，原来如此，寻寻觅觅近十年的答案原来早就摆出来了啊。
　　原来——是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