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日记》寒寒

3、第 3 章

　　这样安闲的时光实在不多，却真的会让人不自觉地沉醉其中。
　　彷佛一切都消失了，只有她和左羿。以她的繁忙程度来说，和左羿说句话的机会真是少之又少。
　　「艾文，你将来一定是个美丽而精明的女强人。」
　　左羿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艾文不知如何回答。这是赞美吗？而她该欣然接受？奇怪，左羿是从不称赞人的。
　　「而我相信，你将是未来商界叱咤风云的人物。」
　　左羿叹息，但并没有说话的意思，艾文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你为何死守在左家呢？我知道，艾飞一直都想带你到英国去。」
　　艾文开始不安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认为除了左家，我还有何去处。」
　　「你有的，艾文。记得吗？初中毕业时，你父母还以你外公病危的假消息想把你骗到法国。」那次，就连一向疼爱妹妹的艾飞也帮腔了。不过，结局是艾家夫妇被反骗到机场去，他们到那时才明白艾文是故意耍着他们玩。
　　艾文垂下头。她知道，她在左羿眼中，从来都是坚强得如天神般存在的。如果让左羿看到此刻她眼中的脆弱，一切和谐的假像都会全部破灭。
　　「我无意离开左家。」正确一点，该是无意离开左羿才对。他不离开左家，她当然也没有离开左家的打算。
　　左羿无奈地叹气。他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艾文。从小到大，艾文一直如影随形地紧跟在他背后，她从不反对他说的话，从不干涉他做的事。或者，该说是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吧！艾文是个美人，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才，却死死地认定了他这个「未婚夫」。天知道将来会发展成怎样呢！未婚夫？再说吧。
　　「我不希望你凡事以我为天。艾文，你是个独立的人，你也有你将来要走的一条路，你不可以永远跟着我的。你不是我的附属品，更不是左家的童养媳。知道吗？你这样……我会有负担的，我不认为你会愿意成为他人的包袱，是吗？」
　　艾文猛然抬头看着左羿。
　　「有何不可？我是你的未婚妻。」
　　左羿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他皱起了眉头：
　　「那个婚约只是长辈们把你留在左家效力的借口，我不相信你会不明白。你和我不同，你不是左家人，没有义务为左家操心伤神。」
　　艾文没有再说话。她转身往屋里走去，独留左羿坐在花园的松树荫下。
　　不是左家人？上天连留在左羿身边的机会也不肯给她了吗？为什么？她从不求什么，只想静静地守着左羿，这是奢求吗？
　　包袱？左羿……视她为包袱？真是她的错吗？她错了，让左羿烦心？
　　羿说……她也有她将来要走的一条路？但他可曾知道，她十四年来走的每一步，都只是在重踏他的脚印？
　　没有了羿，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生活。现在的她，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为了羿的。她习武，是为保护左羿；她依照左无惧的意思参加左氏每月的例会，是为左羿的毫无兴趣；她被内定为下一任的左氏总裁而不反抗，是为左羿争得将来的自由。但谁又知道，在她眼中，武术只会造成伤害？也没有人会猜到，她讨厌极了那漫长而沉闷的会议。更加没有人会明白，她对左氏从无野心。她做错了吗？她真的做错了吗？
　　只因为她是左家为羿挑选的未来媳妇？如果她今天与左家毫无关系，左羿可会将她视为一个平凡的女人？一个可以作为妻子人选的女人？如果她身上没有「未来左夫人」的身份，他的敌意会消除吗？他会试着接纳她吗？
　　但她没有选择！她是艾文，艾家人认定她是艾家二千金，左家人认定她是左家少夫人，艾文代表的就是这一切！她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因为，她生在艾家，生为艾文。
　　不明白吗？不会。她又岂会不知道两家的想法？她在这些人眼中，只是一件赚钱的工具罢了。她知道自己十七年来活得一塌糊涂，但她没空理会在那些人眼中，她是何等冷血、何等无情，她只知道她的主是左羿。左羿两个字，就是她生存的依据。她也知道，这种相处方式是不可行的。左羿是个正直而黑白分明的人，他向来以二分法的眼光来看他身边的一切。她，艾文，不是妹妹，就是名义上的未婚妻。而她现在做的是，以「妹妹」的地位去争取「未婚妻」的身份。左羿会厌倦的。爱与不爱，他下了决定就不会容许自己改变。十四年来，他把她艾文视为妹妹，就不会在没有改变的情况下作任何更改。
　　他们常说，她是个巾帼英雄，比任何人都要果断。但没有人料到，其实，左羿才是最决绝的一个。她外表的坚强，是为左羿把自己「逼」成这样；左羿心里的坚强，是决定后就不容有变。他真的做到，「不悔」两个字。算是执着，却的确能够保护自己不受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