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纤》竹林和水

4、第 4 章

　　夜色深沉，风云堡门前，叶笑、宁隐尘和占斯三人刚踏入，便被一个诡异阵法困住。

　　叶笑扫视四周，刚想说话，占斯已蹙眉向前走了几步，脚下步伐忽然停顿，脸色凝重。

　　“东为苍，西为临，北出，南门死……”他喃喃低语。

　　“你在说什么呀？”叶笑疑惑地问。

　　占斯四下张望，脸色愈发难看：“这是军阵……是占家的困阵！”

　　叶笑与宁隐尘皆是一愣。

　　他们从未参军，自不知青龙国军中有一条铁律——除元帅之外，任何人不得私自布设军阵。此为逆命之罪，重则诛九族！

　　“云秋义竟敢私布军阵？”叶笑低声惊呼。

　　三人对视一眼，皆沉默。

　　片刻，叶笑冷静地分析道：“你们说，轩辕瑾知不知道云秋义布了军阵？他若知道，为何不上奏陛下，反而把这件事交给定西将军府处理？”

　　占斯皱眉，轩辕瑾此人，深不可测，行事向来滴水不漏。他此举，是设局，还是在下棋？

　　“云秋义当年是祖父的副将，与我占家关系深厚。”占斯沉声道，“这事，怕是不好收场。”

　　他正欲请示父亲，宁隐尘忽道：“有人来了。”

　　他武功最高，耳力最灵，叶笑与占斯虽未察觉，却立刻飞身跃上墙头，借着月光悄然离去。

　　——

　　定西将军府，占斯连夜赶回，将所见所闻尽数禀报。

　　占佑君听罢，眉头微皱，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礼部侍郎近来频频联名上书弹劾为父，轩辕瑾却偏在此时告病，连日不朝。”他冷笑一声，“云秋义犯的是死罪，若牵连到我定西军，便是绝佳的把柄。”

　　他眯起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弧度。

　　“这轩辕瑾，倒是借此事，卖了我一个人情，又抓住一个把柄，手段高明，一箭双雕。”

　　“父亲的意思是……他早知云秋义私布军阵？”占斯问。

　　“十有八九。”占佑君缓缓道，“轩辕侯啊轩辕侯，老夫是低估你了！”

　　“可他为何不直接上报皇上？若真要对付我们，这一次的机会最好不过。”占斯仍不解。

　　占佑君却道：“正因为不是想对付我，才没有动手。”

　　他望向窗外夜色，声音低沉：

　　“天下兵权三分：大皇子手握中原兵马，势最盛；我掌西疆，他掌南境。若我倒了，他便孤掌难鸣；若他倒了，我亦难独撑。皇上要制衡，我们亦需彼此。三足鼎立，才是最稳局势。”

　　“所以……轩辕瑾暂且是我们的同盟？”占斯喃喃。

　　“嗯。”占佑君颔首，“人情既已送到，就收下吧。”

　　但说到云秋义，他神色一黯。

　　“唉……怕是保不住了。”老将军轻叹，“跟随老父征战沙场的旧部，戎马一生，却因一子……落得如此下场。”

　　他仰望天边星辰，悠悠道：“家有不肖子，福命不过三啊……”

　　——

　　占斯返回一山药铺时，正见云秋义也在，不由一愣。

　　叶笑走上前解释：“云堡主是来请师兄为其爱子疗伤。”

　　占斯沉默。

　　“爱子？”他低声嗤笑，“不孝子才对。”

　　云秋义老来得子，惜若珍宝，儿子却骄纵跋扈，招惹是非无数。如今竟被杀手阁盯上，阁主亲自下令，要取他性命。

　　昨日黑白双煞来袭，一掌幽冥毒，震碎肝胆，如今命悬一线。

　　云秋义束手无策，唯有求助于宁隐尘。

　　他伏地叩首，老泪纵横：

　　“求求公子救救犬子！他虽顽劣，却终是我骨血……只要能救他，老朽愿付一切！”

　　宁隐尘素来不喜出手，此刻依旧摇头。

　　叶笑看着他额角血渍，心中不忍，轻轻扯了扯宁隐尘的衣角：“师兄……”

　　宁隐尘蹙了眉，却还是叹息着站起身。

　　“走吧。”

　　云秋义惊喜若狂，连忙起身，步履踉跄地带路，临走还深深一礼：“多谢姑娘大恩。”

　　叶笑低声道：“不必谢我，快走吧。”

　　望着他的背影，叶笑忽有所思。

　　若当年她没被遗弃，她的父母，是否也会像云秋义这般，对她呵护至深？

　　——

　　当夜，宁隐尘将云秋义爱子从鬼门关前救回，悄然送出风云堡。

　　府中下人皆已遣散，只剩云秋义夫妇两人。

　　夫人重病多年，全靠那件暖冰丝衣吊命，如今若将衣送入宫中，她恐命不久矣。

　　“夫人，我对不起你……”云秋义哽咽。

　　夫人轻笑，摇头，“当年你征战沙场，我就说过，生死无常，我愿与你同生共死。”

　　云秋义泪如雨下，亲手为她解下冰丝衣。

　　她的身体开始迅速冷却，他抱紧她，登上城楼。

　　月色之下，他望向城外，占斯策马而立。

　　“世子！”他高声道：“请转告将军——若有来世，吾愿再为定西军！”

　　语落，长剑划过喉咙，血溅当空。

　　尸身坠地，如落叶归根。

　　——

　　定西坟山。

　　占佑君立于一座无字碑前，举杯洒酒，低声道：

　　“敬我定西将士……无名之忠，死亦无悔。”

　　——

　　从风云堡回来后，占斯一直沉默不语。

　　他看着手中的暖冰丝衣，沉声道：“云秋义布的是困阵，只为拖延时间，不伤人命。若他设的是杀阵……黑白双煞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叶笑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他手下留情？”

　　占斯点头。

　　“占家杀阵乃家族秘阵，唯有主帅和心腹知其精髓。即便是为子设局，他仍不愿外泄杀阵……他是定西军，生是定西人，死是定西魂。”

　　叶笑怔怔看着他，心中无比沉重。

　　一将功成，血染黄沙。他们守护的，不止疆土，还有一个姓氏的忠与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