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耿不忘》福贵

3、第 3 章

　　靑吏看着已经醒过来的顾子煜，“你在睡会儿吧，今天无事，等太阳出来了去街上逛逛。”顾子煜卧在被窝里只露出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径直床上长衫的先生。“先生，早点回来。”

　　靑吏点点头，系上披风，拿着包裹好的饭食酒水，就出门了。

　　连日来子煜每晚都会为自己热敷膝盖，虽然不能治本，好歹在寒冷的冬天好过了一些。今日上山，脚步也比以往来得轻盈。露珠儿打湿了鞋袜，冻得靑吏微微瑟缩了一下。

　　摆好饭菜，先是上了一炷香，靑吏这才坐下。

　　“小昭儿，二皇子班师回朝，皇上盛喜，不日就会举行庆功大典。听到这个，你会高兴吧。”

　　靑吏抚上石碑，继续说道，“救治了一个小孩儿，叫顾子煜，跟你小时候很像。看着他孤零零的躺在那儿我就在想啊，要是那个时候我能及时赶到，你自己是不是也不会就这样死去了。”
　　靑吏自嘲一声，“可哪有那么多如果。”

　　山上，微风阵阵，伴着一个人的徐徐低语，和着阳光出来消融的溪水，不时惊起的飞鸟，凑成了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继续发展的故事。

　　靑吏回到小镇，感觉今天格外有些寂静，天气太冷了嘛，脑袋里划过什么靑吏却没有抓住。来到门前，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推开门扉，整装待发的被诸国称为的白虎师军队占据在四周，顾子煜被林冲副将扼住嘴站在坐着的男人身边。看着顾子煜担心的模样，靑吏微微一笑，想他示意放心。
　　该来的始终要来，可二皇子殿下，你不知道你已经迟到太久了吗。

　　靑吏缓缓走近，对着南夏国的二皇子元稹，跪下，以头抵地，“靑吏参见二皇子殿下，殿下万安。”

　　元稹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人，轻声问道：“他呢？”似害怕惊扰什么，连名字都不敢述说，可是靑吏却明明白白的知道他口中之人正是那个孤零零躺在山崖上的人。

　　靑吏苦涩的笑了笑，“殿下何必自寻烦恼。”靑吏弯了弯腰，“恕臣下不能禀告殿下。”

　　元稹愤怒的一脚踢向他。
　　所剩无几的功力已不足以抵抗，靑吏也不想抵抗，安然的承受了这一脚。哇的一声吐出几口鲜血，强自抑制住来自喉咙的异物感，再度端正跪好，“殿下，放过叶昭好不好。”
　　蓦然听到“叶昭”的名字，元稹脸色一变，双手捏住靑吏的肩膀，“放过他，谁来放过我，告诉我，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靑吏垂着头不答，忍受着肩膀碎裂般的剧痛。
　　看着靑吏的样子元稹放弃般的松手，呆呆的坐在登上。

　　“二哥，想要这人开口，那还不容易。”
　　听着熟悉的冰冷声音传来，靑吏身体一僵。

　　“好久不见了，我的小护卫，靑吏。”看着他绽放出恶魔般的笑容，靑吏害怕极了，他得逃，他得逃的远远的，快逃。可是双腿却像失去知觉一样，只能跪坐在地上，连头都害怕得不能转动分毫。

　　顾子煜看着失常的先生，急切的喊叫，奈何被人捂得死死的，竟是连一丝声音也透露不出去。

　　似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小孩儿，四皇子元澈挥挥手，林冲松开。顾子煜跑上前来，想要扶起先生，却被站在一旁的人一把揪住。“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靑吏看着被控制住的顾子煜，想要伸出手救下他却不敢，只能着急的说，“子煜，停下。”
　　镇定过来的靑吏看着如记忆中一般无二的面貌，苦笑道，“殿下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我来，请殿下放过子煜。”

　　“哦，你是在求我放过他。我的靑吏，你可知道这人是谁？”元澈复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求我，竟然为了他人求我，好，好，靑吏，你好得很。

　　靑吏苦涩的笑了笑。见面时虽然落魄却不能掩饰的贵族气息，对话时的谈吐礼仪，还有肩膀上的刺青。他知道，他都知道。

　　顾子煜呆愣的喊着，“先生。”

　　元澈像是特意看到靑吏难受的样子，带着儿抱负的心理说道，“他是被你害死的镇北大将军的儿子，顾子煜。靑吏，你是在救一个想要杀你的人吗。”

　　顾子煜不再扭动着，想要摆脱束缚去到先生的身边。
　　元澈不耐烦的用手直接折断了他受伤的右腿。顾子煜“啊”的一声痛喊。靑吏听着声音忍不住的抖了抖，却不敢过去扶起子煜，只能不断地磕头请求殿下绕过他。

　　元澈抬起靑吏的下巴，“靑吏，你知道的，本殿下想要知道什么。”靑吏闭了闭眼，艰难的张嘴说道，“他在镇外向南最高的那座山上。”

　　元稹听见了快步出门骑上马就离开了。元澈放开靑吏，“早这样不久好了。”整了整衣衫，元澈向外走去，出院前，向后吩咐道，“看好他们，没我的允许，不准踏出这里一步。”
　　“是，殿下。”

　　待到他们离去，靑吏艰难起身赶忙查看顾子煜的伤势，顾子煜将头看向一边，“你为什么要救我，那时候你偏偏就不该救我。”

　　看着小孩儿快哭出来的模样，靑吏扯动嘴角，“无碍。”

　　林冲看着一年不见的护卫靑吏，难掩复杂情绪，上前，“要我扶你们进屋吗？”看着林冲，靑吏笑了笑，“多谢。”

　　让顾子煜躺在床上，靑吏拿出柜子中的伤药，熟练的为顾子煜固定好右腿。看着顾子煜强忍不安，疼痛的表情，靑吏摸了摸他的头发，“别乱想，无事的。”

　　顾子煜挥开那双温暖的手，气愤的说道，“是我，是我出卖了你，是我将你的行踪告诉他们的。”说道这儿，顾子煜带着恨意，抱负的心理对他说，“我想要你死，你知道吗，我恨不得你死。”

　　靑吏淡然一笑，“我知道，想要我死的人不止你一个，养好伤了我等你来取我的命。”看着靑吏的样子，顾子煜不知所措的留下泪来。

　　好在元澈没有禁锢靑吏太多的自由，还能在这院子活动。白虎师已经散去围在小院四周。园中又重新恢复到了以前一般的模样。与林冲坐在园中，看着墙垣边的天空。

　　“你早就知道了他是殿下派来的。”林冲笃定的对着靑吏说道。
　　靑吏拢了拢衣袖，微风浮动双鬓散下来的头发，“我知道，从他倒在我门口的时候我就知道。”
　　“为何不走的远远的，还待在这里。”林冲疑问。当时走得那样决绝，甚至在雨天跪了两天两夜，谁知换来这样一个结果。

　　“走远了，他就看不见他喜欢的人了。”靑吏淡淡的说道，看着远方的大山，想着那人应该已经看到了那座孤坟。
　　唯一一次带着抱负的意味，靑吏想着：叶昭，你该不会怪我吧，我让他终究见到你了，他以后的一生，都将带着懊悔活下去。

　　林冲看着靑吏瘦削的脸庞，依稀还见当时校场上的意气风发。“后面，你要怎么办？殿下不会放过你的，你让他找到了，但是他还没有明白。”

　　“林大哥，你可明白，我能等他一次，等他两次，那第三次呢，第四次呢，总不能让我一直等下去吧。这样是否会对我太过残忍。”何况如今我也等不了了。

　　林冲无言。

　　突然，大门被冲开，元稹急步上前。
　　见着他手里抱着那个自己亲手放进去的坛子，靑吏震惊，“殿下，你竟然掘开了叶昭的坟。”

　　元澈充满爱意的眼神落在青灰坛上，“他是我的，他说好要一辈子跟着我的，我要带他走。”靑吏颤抖的站起，“可是，殿下，叶昭说过，他愿与你，碧落黄泉永不识。”眼泪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小昭儿，你看见了吗，他终于来找你了，可惜，终究是迟到太久了。

　　元澈更加用力的抱着，“这一次，换我来等他，等多少年，做多少梦都没有关系。”

　　元澈带着叶昭的骨灰走了。靑吏呆呆的坐在院中。

　　元澈牵着住靑吏的下颚，“在想什么？靑吏。”靑吏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人，试着扭过去头去却不能，只能看着那双影现自己样子的眼睛说道，“没有什么。”

　　元澈松手，“没有。”看着眼前固自沉默的靑吏，元澈微微一笑，“那好，那就跟本殿下启程回府吧。”
　　回府？靑吏抬起头看向她，“殿下？”
　　“哦。”元澈挑眉，看着惊慌的靑吏，“你可是不愿？”恍然一笑，“也是，好不容易从哪个地方逃出来，怎舍得再回去。”恢复以前的狠厉表情，“可是本殿下就是想让你回去，靑吏，我能放过你一次，可不想放过你第二次。”

　　靑吏苦笑，单膝跪下，“是，殿下。”对你，我从来都没有其他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