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师重道》慕霁

17、Chapter17 渐而无书

　　一封长信，放在没有现代通讯技术的古代，可能要数旬数载方能让相爱的两人谙晓彼此的近况。纵使那近况已然是良久之前，但看那憧憬良久的长信后，心满意足的神情是无法掩饰的。

　　古人的思妇形象是女子，也是文人。他们等待的是远走的爱人，也是君王的青睐。他们在等待，只要他们还在爱着、还在笃信着，爱恋和人生就还没有走到终点。

　　但是，在而今呢？

　　e—mail已逐渐被淘汰，短信也成为了收取验证码的工具，□□、微信在风靡的同时也在渐渐暗淡。若想联系一个人，还有这么多的方式。没有得到回应，古代时那些不可抗力的因素都无法解释，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爱了。

　　最后转圜的办法，大概是冲到他的面前，把心所想全部倾诉，告诉他——我多么爱你，我多么喜欢你。说完了，他感动得哭了，或是他嗤笑着，情商高一些的装作感动的样子再婉言回绝。一个安慰的拥抱后，是离开；一个轻蔑的笑容后，还是离开。同样是离开，也同样是诀别。在一个理性到极致的男人面前，那些哀求只能换来他脸上那冷酷的深情，或是假装挤出的同情的歉笑。转瞬即逝的，是他的背影，也是自己的尊严。

　　但是，要珍惜还有这么一个转圜的机会。如果他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世界上，那么那些声情并茂的倾诉，也就成为了天方夜谭。

　　放假前，学校已经用了许久的时间补完了课。教育局规定，只允许补习十几天的课，再补的话学校就要被“批评了”。

　　去年就是，因为校长清明节让高三学生补课，没多久他就中风了。

　　转眼，冯伟峰开学也高三了。遇见冯诺以前的一年半，完全是虚度光阴。与他相逢过后，一切才有了意义。

　　冯伟峰与冯诺失联了好久，他不敢去主动联系，毕竟冯诺跟他说过，他想一个人静一阵子。冯诺的话并没有潜台词，不是傲娇地想让冯伟峰再去骚扰他，是他真的想思索一下两个人的关系。

　　孙莹莹忙于工作，对冯伟峰和冯诺的事情却很上心。她也知道，自己并不爱冯诺，她用她头上的簪子划下的银河只是为了让冯伟峰更好地成长。这是一种自私，也是一种无私。

　　返校这天，冯伟峰起得特别早。今天，他就能够得到答案了。

　　如果他说要“分手”，就给他逼到墙角狠狠吻他，用暴力制服他；如果他说还是和往常一样，他还是会吻他，在他的温柔乡里憩息。

　　今天他会穿什么？

　　身体还好吗？

　　有没有变胖？

　　他暗自笑着，兴致勃勃地就出门了，孙莹莹留在桌上的煎饼果子都没注意到。

　　学校门口的早点还是一样的味道，地沟油的味道还是很熟悉。想起冯诺死活不吃他好心带的早点，他就来火，想掐着他的嘴像给小孩子灌药一样给他灌进去。这不是为了他好，完全是为了看他逗趣的模样。

　　冯伟峰这次识趣了，自己吃完了自顾自地走了，连打招呼的同学他都难得给人家回了个露出虎牙的笑。

　　教室里的同学都聊着假期的生活，要么是去迪拜旅游，要么是去日本度假。但是，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吹牛，也不用去辩解。

　　只有冯伟峰一个人，在确确实实准备高考吧。这大概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

　　铃声响了，冯伟峰心跳越来越剧烈了。

　　讲台上的人很熟悉，许久未见，仿佛未变。

　　变了的，是性别。

　　刘盈站在讲台上，一如既往的黑挫胖。

　　但是，却一副有口难言、难以启齿的模样。

　　“这学期冯老师有些事情，会让之前教高三的老师来当咱们班的班主任。学校对咱们班的同学寄予厚望，特意让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师来。”

　　但是，学生无心去憧憬新老师。冯诺，在他们心里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

　　一向耿直的冯伟峰异常沉默，如果是以前的他，肯定会问东问西地八卦。

　　冯伟峰终于用手机发了微信，这一个月的思念终于透过这一条讯息传达。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我又要换班主任？打铃我就去找你，如果你不回我，我就挨个教室找你，去你家找你，我要听你当面解释清楚！

　　下课了，冯诺杳无音讯。冯伟峰兑现了他的诺言，去每个班级、每个教室、每个办公室去找他。但是，他决口不跟任何人提及冯诺。

　　最后，还是得登门骚扰。

　　他按着门铃，急促的呼吸还没有平缓。没有冯诺的门禁卡，他只能尾随一个住户进楼栋门。不赶巧，人家住在一楼，只能自己爬上二十几楼。

　　许久，里面传来的是陌生的声音。

　　“哪位？”

　　“我找冯诺！”

　　里面的人开了门，他发现是一个陌生女人。

　　“请问冯老师在吗？”

　　“啊……你是说这里的屋主吗？”

　　“屋主？您不是他的朋友吗？”

　　“我是他的租客。我租了他一年的房子，我刚搬进来一个月。”

　　“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他说他急着出国读书，房子租金很划算。”

　　“出国了？去哪里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们签完合约以后，他就离开了，基本上都是他父母替他打理，有什么煤水电气上的事儿也都是找他父母。”

　　他出国了？

　　怎么可能……

　　出国怎么不和自己说一声，难道是预谋好的？

　　那学校的工作怎么办？

　　最后，他还是赶回了学校，要个肯定的答案。

　　刁主任忙着收拾桌子上的处分表，都没注意冯伟峰来。

　　一抬头，看到冯伟峰着实吓了一跳。

　　“都几点了，咋还不回家？”

　　“老师，我想问你个事情。”

　　“你是担心处分的事情吧！放心，你老实点，继续保持，毕业前肯定都你都给你消了。”

　　“我是想问冯老师的事情……”

　　“冯老师？他开学前就辞职了。校长跟我们说，他考上了国外的博士生，国内在职读的就先不读了。这不，上个月就出国了。”

　　果然，他真的出国了！

　　“您还能联系到他吗？”

　　“我之前给他发了微信，他也不回我。暑假我值班的时候帮着他收拾东西。这不，他把这个留给了我。”

　　说着，他从柜子里拿出冯诺喝水的保温杯。这是冯伟峰之前打的第一份工攒下的工资买给他的新年礼物。

　　那时候的他们还没确认关系，冯伟峰也省吃俭用，一只舍不得用自己瞒着奶奶打工的钱。直到爱上了冯诺，他才慷慨一把。

　　“我这也用不着这么卡通的，转送给你吧。”

　　冯伟峰记得是因为服务员包错了，把给另一位女士错给了他，杯子上是小猪佩奇的图案。冯诺也没排斥，照单全收，天天上课还用它喝水，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这是他送的第一份礼物。现在，这个礼物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造化弄人，仿佛一切回到了远点。但是，这一圈并没有荒废岁月，创造出了或悲或喜的回忆。

　　冯伟峰拿着杯，他并没有气馁或是不知所措。

　　他冲到了津门津塔下，坐着电梯就上了高耸入云的办公塔。

　　孙莹莹还在办公室阅览文件，刚刚要去给上司签字，冯伟峰就冲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

　　冯伟峰一身校服还没换，面色黯然而凝重，硕大的身躯和急促的呼吸惹得频频注目。

　　“冯老师去哪里了？”

　　“他？你今天没有看到他吗？”

　　“你是在跟我演戏吗？是不是你把他骗出国了。你又想让我回到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日子，是不是？”

　　冯伟峰的语气带着指责和怨怼。

　　“他去哪里了我真的不知道。这里是公司，有事情回家说。”

　　“今天你不说说清楚了，我在这儿了。”

　　“冯伟峰！亲情不能包容你一切的任性。你再不走，我就叫警卫了。”

　　冯伟峰依然瞪着她，等待着她的回应。

　　正好，门卫也进来了。

　　“门卫，麻烦把他弄走。”

　　冯伟峰刚刚被架出去，孙莹莹就敲了敲上司办公室的门，连“请进”的回应都没听见就径直进去了。

　　“我今天想请一会儿假，家里有点事情。”

　　上司点了点头。孙莹莹高跟鞋都没换，就拎着书包出去追冯伟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