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师重道》慕霁

16、Chapter16 落日余晖

　　暮色或悲，才有“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诗。

　　但是，暮色不一定就是悲的。就比如，这天冯诺就应邀来了孙莹莹家做客，准备回访一下。

　　时间是冯伟峰定的——定的四点。但是，孙莹莹六点才到家。

　　冯诺拿着买的礼物——原麦山丘的大面包、星巴克的咖啡。都不是什么常见的礼物，又不是拜年，买一桶油一箱鸡蛋啥的年货，显得太俗套，还不如买点能吃的。

　　冯诺跟着手机地图找到了那幢高耸入云的大厦，冯伟峰看到讯息一路小跑地就去楼下迎客了。

　　电梯需要门禁，不然冯诺得爬楼梯爬到三十层。就算他没事，咖啡估计都也漾出来了。

　　冯伟峰接过面包，但是冯诺怕不老实的他把咖啡弄撒，就没给他。

　　俩人进了屋，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暮色的天空。盛夏的燥热没有打破屋内的清凉，空调吹出的冷风藏着的不是制冷剂酿出的清凉空气，反而是两人的呼吸。

　　“你小姨还没回来？”

　　“她六点到家。”

　　“那你约我这么早？”

　　“对！就是想约你。”冯伟峰把面包放进了冰箱，顾盼站在客厅的冯诺。

　　冯诺已经感觉出大事不妙。这里毕竟是他家，更何况还有一个异性当家人。如果被她撞见，不知道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冯伟峰已经在欲望的国度里沉沦，无法自拔。这仿佛是会上瘾的毒物，就好像从第一次懂得自我慰藉开始，有些事情就成为了难以戒掉的习惯。这种习惯不需要救赎与忏悔，是动物的一种本能。陈旧的观念压抑着人的欲望，就像是古代的封建王朝也用各种儒家思想对人民进行精神统治，压抑最基本的人性和人欲。

　　冯诺深谙此理，才不愿意去伤害他，任由他的恣意妄为。可是，他是否也沦陷其中？

　　失去理智的冯诺也沦陷在他的温柔乡里，完全忘记此时此地，就好像他们也没有发现在玄关后的孙莹莹。

　　两具身体发出的声音如同陈酿的红酒，让人微醺。孙莹莹无法沉醉其中，也无法出身制止。她如同一个成熟的母亲，包容自己的朋友和自己的孩子。哪怕，这在世俗的眼里、在她的眼中是错误的，她也会出于一种沉默的爱来包罗万象。

　　当两个人重归于平静，她才徐步走出来。她的容忍，真的到此了。

　　赤裸上身的冯伟峰阳刚帅气，穿着白色衬衫的冯诺也同样稚气未脱。但是，她的出面却打破了他们脸上满足的笑容。

　　她面色凝重，两人已经发现——他们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其实，就算没有今天，那天请客吃饭时，孙莹莹也看出来他们不正常的关系了。

　　冯诺是老师，也是孙莹莹的同学，但是此刻他却成了造成冯伟峰扭曲性取向的罪魁祸首。

　　冯诺穿上鞋，刚想迈步逃出去，冯伟峰就拉住了他，用唇狠狠封上了他的唇。

　　在孙莹莹面前。

　　这个画面，相比于刚刚的简直是不值一提。

　　“我喜欢他。”冯伟峰没有喊出她对孙莹莹的称呼。

　　“他喜欢你，但是你爱他吗？”她盯着不说话的冯诺。

　　冯诺拔腿就跑，冯伟峰刚刚要追上去，就被孙莹莹推了回来，直接锁上了门。

　　“你给我在里面好好想想。”

　　她并不是在惩罚他，只是让这个未成年的男孩想清楚他爱的这个男人是不是值得他爱，是不是值得奉献他的身体。

　　冯诺抢先下楼，不过孙莹莹脚步很快，还是在楼下追上了他。

　　“你先别逃，你跟我聊聊。你以前就跟我说‘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换我跟你说了。”

　　同样是爱情，这样的爱情竟然难以启齿。究其原因，还不是这个世界的偏见？

　　凉亭不噪不热，暮色也渐渐消歇了痕迹。晚风又柔又和，红花绿草间的蚊虫仿佛都不再是扰人的害虫，蝉鸣声仿佛成为了凄婉的伴奏。

　　“我早就想到你不喜欢女生了。当时你和女生关系都那么好，哪一个不是手到擒来，可你就不下手。再加上我发现你看耽美小说和耽美漫画，我就知道你性向和其他男生不一样了。”

　　冯诺沉默着，宛若一个犯错的孩子，但他的内心却波涛汹涌着。他堤防着孙莹莹的质问和指责，但是他却迟迟没有等到，让他的心房决堤。

　　“作为你朋友，我应该支持你的。但是，作为冯伟峰的亲人，我并不想让他和你一样。这条路有多难走，你比我清楚。他还年轻，他还有改变的机会。你和我都爱他，都希望他能活得简单和快乐，这你比我更懂得。哪怕他的人生平淡无奇，我都心满意足了。他的妈妈去世了，他真的是孤儿了，我作为她的亲人我只能这么自私地要求你。别和他再继续下去了，可以吗？”

　　孙莹莹的口气深情却有力。这种温柔剑，更能刺穿一个人的心房和灵魂。

　　“你不回答我，我肯定不能自欺欺人地理解成你默认了。你好好考虑吧。我客观和理性地说，我希望你们分开。”

　　孙莹莹转身走了，冯诺没有表达自己意见的机会。孙莹莹给他了，是他没有珍惜。没有人剥夺他爱人的权利，是他自己没有选择去面对。

　　孙莹莹刚刚出电梯，就听见冯伟峰还在拍防盗门的声音。声音不大，可能是他喊累了，只能用参与的力量支撑自己的身体和发出最后的呐喊。

　　孙莹莹打开门，发现冯伟峰瘫坐在玄关。手掌已经红肿，眼泪也从眼角挤了出来。

　　他看到孙莹莹进门，眼睛霎时亮了。

　　“你跟他说什么了？”

　　“不重要。我现在想听你要对我说什么。”

　　“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你喜欢他我知道，你也跟他在一起了。你想跟我表达什么？想要我的祝福？”

　　“你的祝福对我不重要，我的意思是你别对他指手划脚。”

　　“、如果我不对他指手划脚，你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冯伟峰沉默着，但是他有这个信心。

　　“我从国外回来，你们这样的男生我见得多了去了。但是你要搞清楚，这是中国！这里是不承认你们的爱情的。”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孙莹莹有些恼火。

　　可能他还是年轻气盛，对于爱情不需要考虑太多现实的问题。爱就爱了，恨就恨了，不用考虑后果。但是，成人的思维永远是从现实出发的。是爱心绑架也好，她也不想妥协。

　　“我告诉你！他是你的老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其他人知道了，你会怎么办，他会怎么办？大学里的师生恋已经为人诟病，更何况是禁止早恋的高中？你以前怎样我不管你，以后我必须管你。”

　　“你管不了我！我们就是有血缘关系，你凭什么管我？”

　　“就凭血缘关系。你今天给我想清楚了，你也给他考虑的时间。你们冷静一下，好好审视你们的感情正不正常。你忘了自己未成年，做了未成年人不该做的事情。你们都是男生，这个无所谓，但是你最好也想想，你做事情时候有没有想过负责。如果以后你和女生恋爱了，你也像现在这样不做任何安全措施吗？”

　　冯伟峰无心去想刚刚孙莹莹看到了什么细节，细化到哪个部位。就算是被她一览无遗，也无所谓。不去思索什么“男女有别”和伦理道德，现在他脑子里只有冯诺，也就剩下冯诺。

　　冯诺孑然走在路上。过往的车擦肩而过，如同路人，他也不知道哪辆车能够载着自己踏上幸福的归程。当他以为找到了一辆车——就算是马车，他也心满意足地享受走马观花一般的旅程。

　　这旅程里的风景和回忆却让他刻骨铭心。

　　走马灯灭了，阑珊灯火如同天际不落的残阳，希图释放着最后一丝光芒，再消歇殆尽。明月早已经高挂，如同背景灯一样，不曾颤抖须臾。

　　月色是背景，幕布前的演员却已悄然谢幕。或是在后台号啕大哭，幼稚地不忍离开这绚烂却荒谬的舞台。

　　有些人，早已收拾好了行囊，即将满怀憧憬地踏进下一个剧组。

　　在那满怀憧憬的脸上藏匿的不舍与依恋，只有星星、月亮，还有擦肩而过的路人才有缘一窥。只是斗转星移，擦肩而过，走马观花的风景，又有多少能够刻骨铭心？

　　如同渺小的他，又如同他和他——师生之间的“另类”爱情？

　　是“类似爱情”还是“另类爱情”，早已不需要什么评断，他们的心中早就有了定数。